第三章

向百业则是半点不尴尬，看到麦青还和她打招呼。

“麦小姐，又来给我们家小文介绍工作了？快请进快请进。”向百业想趁机缓和，装作一副主人样，道，“小文啊，麦小姐来了，还不快去切点水果招呼人。”

麦青鼻子又疼又酸，她缓了一会，看清楚是向百业，惊道：“你怎么在这？”

“嘿嘿，我来看看我儿子怎么了？”

麦青哼了声，没给他半点好脸色。杜逍文会变得这么消极怠工，都是他害的。

但凡杜逍文赚了点钱，向百业就找来了，简直把杜逍文当人肉提款机。

“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麦青讥讽道。

“嘿，瞧你说的……”向百业不满。

“你滚不滚的？”杜逍文在里面冷声道。

“行行行，我走我走。”向百业知道今天已经惹毛了杜逍文，赖也赖不住了，走时他还不忘道，“小文，别为了爸耽误工作，爸改天再来看你。”

向百业没有去按电梯，而是从楼梯下去了。

麦青嘟囔了一声晦气，就带着康杰克进去了。

见到杜逍文满脸阴霾，就像头顶顶了片雷云似的，随时都会落雷。

麦青有点头疼，觉得他们来得不是时候。

但她豪言壮语都撒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视线落在杜逍文提着的刀上，讪笑着过去拿杜逍文的刀，说：“小文啊，别为那种人生气，犯不着。”

她手伸过去，杜逍文手往背后一避，漠然地撇了麦青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他什么也没说，也不招呼人坐就走了。

麦青只好替他当起了主人，招呼康杰克坐下，然后跟康杰克使了个眼色，自己进了厨房。

杜逍文从冰箱拿出半个西瓜，用刀切开，头也不回地道：“我不是说不接这个工作吗？你怎么还把他带来了？”

麦青有些尴尬，道：“小文啊，姐都跟他说了。但这个康杰克好像就看上你了，非要来亲自和你谈。”

杜逍文将西瓜切成适口的小块，放进果盘里，没说什么。

麦青凑过去小声说：“他还把片酬给你提到了这个数。”她左手比了个1，右手比了个5。

“六万？”

麦青翻了个白眼：“什么六万，十五万！”

杜逍文一怔，康杰克疯了？60分钟的微电影，他翻三倍价找他拍？

“你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麦青声音明显很兴奋：“不会。他说签了合同可以先按项目进度付。”

杜逍文眼角抽了抽，难怪麦青在他明确拒绝后，还会带人来找他。

实在是对方给得太多了。

麦青道：“小文啊，你也知道，我刚把曼曼送出国，国外学费不便宜。你不在乎钱，但姐不能不在乎啊。”

杜逍文有些迟疑：“他要肯出十五万，犯不着非要找我吧？”

毕竟，他真的是个十八线开外。

“你管他的，反正他愿意开这价请你。”麦青道。

杜逍文有点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道：“他给我开这么高酬劳，有没有提什么，呃……附加要求？”

“啐！想什么呢！你是在看不起他，还是在看不起我！”

杜逍文：“……我是觉得我真不值这个价。”

“我看他倒是真的蛮有诚意的。”麦青开始做杜逍文的工作，说，“你不就是因为俞景尧才不想拍吗？”

杜逍文沉默。

麦青继续道：“反正60分钟的戏，不到一个月的工作量。拍完这个月，你还不是能和他桥归桥路归路。咱没必要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杜逍文默然。

麦青说得不错，但感情上，他还是很排斥见到俞景尧。

麦青见他不答，试探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杜逍文连忙拉住她：“你等我再想想。”

麦青心中窃笑，杜逍文没有再直接拒绝就证明他动摇了。

其实这工作，她要真做主给杜逍文接了，杜逍文也只有去拍的份，毕竟他没钱毁约。

但杜逍文这人是属驴的，打着不走，赶着倒退。真这么做了，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还是得让他自己想做才行。

麦青从冰箱里拿出饮料，倒了两杯果汁，说：“不要想太久。我先去招呼康杰克。”

她端着果汁出了厨房，杜逍文收了刀具，拿了水果叉，也出去了。

康杰克和麦青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果汁，朝他礼貌地笑笑。

“杜，麦小姐应该都跟你说了吧？我真的很想和你合作。”

杜逍文颔首，把果盘放在茶几上。他在康杰克对面坐下，微笑道：“感谢康导对我的抬爱……”

麦青喜上眉梢。

康杰克伸出手，一句“合作愉快”就要出口，却听杜逍文下一句，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但是，我觉得这个项目并不适合我。”

麦青傻眼了。

这臭小子，敢情她前面那么多铺垫毛用都没有。

康杰克看向麦青，之前谈笑风生的笑都僵在了脸上。

看着麦青的眼，仿佛在质问麦青：你打的保票呢？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麦青有些发窘，她讪讪挪到杜逍文旁边，拉着他咬牙窃窃道：“十五万啊十五万！”

杜逍文回给她和康杰克一个歉然的笑。

康杰克满脸不解：“杜，是我开的条件还不够好吗？”

“不不不。”杜逍文连忙解释，“不是价钱的问题。是我个人的原因。”

康杰克被杜逍文拒绝，明显有些失落，但还在试图游说。

他道：“杜，我看过你的表演。我认为你真的很适合赵今这个角色。你完全赋予了这个角色灵魂。你想转型做演员，这不正是展示你演技的机会么？”

杜逍文苦笑，道：“康导，很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瞒你说，刚才你看到的那个男的，是我爸，他和剧本里的赵父一样，都是人渣。

所以，不是我把赵今演得有多好。而是赵今的经历和我太像了。里面的情绪，我根本不需要揣摩，那就是我经历过的。

如果换一个角色，我也许根本演不好。

我相信，以康导出的片酬，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演员。”

杜逍文已经拒绝得很明确了。康杰克用名用利都没打动他，显得很失落。

他又看向麦青，求助似的，想要麦小姐帮他再劝劝，却被杜逍文抢先截断在了两人中间。

“麦姐，帮我送送康导吧。”

麦青轻咬着下唇，杜逍文白白推了这么个大好机会，她感觉心都在滴血。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但有再大的火，也不能当着外人发。

架只能关在屋里吵。

“康导，我送您。”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

康杰克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麦青跟着出去，关门时，狠狠剜了杜逍文一眼，无声地说了句：你真行。

门“嘭”地关上，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杜逍文了。

他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小臂盖在眼睛上。大胖橘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跳上沙发，踩着杜逍文的胸喵喵喵，还用头去拱杜逍文的手，要杜逍文撸它。

但杜逍文现在却没这个心情，仍是死气沉沉的躺着。

这一躺，便是一天一夜。

窗外，天空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静谧，大胖橘的呼噜声中偶尔夹杂着杜逍文肚子发出的咕噜声。

从昨天下午回来，他就没有吃过东西。

起身随便吃了两口，他开始给大胖橘添粮换水，清理猫砂。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起。

杜逍文瞥一眼，是个陌生号码，没接。

跟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杜逍文却连动都没动。他现在只想安静呆着，谁都别来打扰他。

他不想理人，但门外的人却似乎没打算放过他。

已经不是在敲门，而是在擂门了。

终于，对方在外面敲了一刻钟后，消停了。

没过多久，从外面钻进来一股熏人的烟味，熏跑了他身边的大胖橘。

跟着，他的手机又响了。

是物业打来的。

杜逍文先是没接，但是对方接二连三的打。

杜逍文只得接了，他没有说话，等着对方先说。

“杜先生吗？我这里是物业。”对方的声音很小，“有人投诉你在28楼的楼道里烧纸。这是不允许的，麻烦你马上去把火盆收了。”

“烧什么纸。我没有烧纸。”

杜逍文直接把电话挂了，并把手机声音关了。

转个身，把脸埋进沙发里。

但很快，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杜先生，我是物业的，麻烦你来把火盆收了。你这样影响到其他住户了。”

门外敲了一阵，跟他耗上了似的，敲个不停。

杜逍文被吵烦了，从沙发上弹起来，揉了两把头发去开门。

他一开门，就闻到一股纸钱燃烧的独有烟味。

楼道里烟雾笼罩，有点熏眼。

朦朦胧胧的，他还没看清门外情形，蓦地就被人从屋里整个拽了出来。

嘭——

门在墙上撞了一下又弹回。

猝不及防间，后膝弯一疼，杜逍文便单膝跪了下去。

咔嚓——

右胳膊一声脆响。

左胳膊被人反剪到了背后。

楼道里的白炽灯闪了两闪。

杜逍文被人摁在了地上，一张阴沉的脸挡住了头顶的光，投下一块阴影。

他的左眼眼球微突，呈灰白色，眼珠并不会转动。右眼小，瞳孔也小，还偏上，留出一大块眼白，显得他整个人颇为阴鸷。

“臭小子，胆子不小啊，都敢跟我装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