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忘盯着他眉骨上的小痣看了许久,直到耿真抬头,两人对上视线。
互相注视两秒后,耿真问他:“看什么?”
宁忘双手插进口袋,朝地上的植物微抬下巴,声音平直:“这花我见过。”
耿真站起身,顺势拍了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
柯基被揉了下脑袋,晕乎乎地汪叽一声。
宁忘在他弯腰时,眼神又漫不经意落在他的眉眼。
宁忘:“这花在我们住的院子里也有。”
李戚疑惑:“有吗?我怎么没记得见过。”
过了片刻,他脑中灵光一闪,张嘴“啊”了一声。
“我记起来了,昨晚院子里有!”
宁忘瞥他一眼,似乎是在说他还算不是太笨。
李戚摸着后脑勺笑笑,跟昨晚没出门的耿真解释:“昨天晚上院子里长出很多这种植物,但白天的时候就不见了。昨晚我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道奇怪声音的声源上,如果不是李青木出门时问了一句,我大概根本就注意不到,所以刚才一时没想起来。”
这草开满了坟地,几乎每个坟包附近都能见到相似的……等等。
耿真忽然想到什么,晃悠着步子走到西林偏僻的一角,身后还跟着两个尾巴。
这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坟包。
坟前的石碑没有刻字,所以刚才他溜达的时候停留观察的时间格外长,印象也更深刻。
坟包周围没有植物,光秃秃露出一片黄土,虽然都是坟,一路对比下来,这个不讨草木喜欢的坟包显得格外凄凉。
李戚盯着无名碑看了许久,感叹道:“这大概就是孤独吧。”
耿真掀起眼皮,懒懒瞥他一眼:“你的关注点只有这个?”
李戚抬脸满是茫然,耿真有些发愁,有些明白了昨晚宁忘的态度。
耿真提示他:“这花在那个大巴车司机身上也有。”
“司机?”李戚惊诧,大巴车上过于刺激的体验早就被他抛之脑后,这会儿他绞尽脑汁思索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耿真继续提示:“在司机胸口。”
李戚还是一脸茫然。
又过了许久,耿真看他憋的一脸难受,心想还是算了,人各有命,傻是大众普遍现象,算不上缺点。
开导了自己,他耐心地向李戚解释道:“在游戏里,这种明显特殊的地方,一定会有给玩家的提示。”
李戚小鸡啄米式点头,表现十分乖巧,于是耿真慈祥地微笑,鼓励似的拍拍他的脑袋。
宁忘冷眼旁观两人互动,眼神移开,三秒后一寸一寸回到原地。
柯基不甘寂寞地支着脖子狗嚎,小熊猫烦不胜烦,一爪子把它拍进土里。
这只狗又笨又吵,如果不是耿真亲眼所见,他实在想不到宁忘的情绪体会这么……活泼。
被吵得耳朵疼,耿真瞟了眼宁忘,果不其然对上一双冷漠乌沉的眸子。
耿真:“……”
宁忘:“有事?”
耿真其实不想说话,但顾忌着已经摇摇欲坠的队友情谊,用半秒时间想出一个问题,试图增强宁忘此行的参与感。
耿真:“你觉得呢?”
宁忘:“你说得对。”
耿真问的敷衍,宁忘回答的比他更敷衍。
耿真放弃和他搭话的犯蠢行为,继续在西林晃悠。
等他们转了一圈,正准备离开,宁忘凝视着某处,低声道:“有人来了。”
李戚原本探头探脑观察四周,闻言立刻缩回耿真身后,揪了下耿真的衣袖提醒:“小真,来人了。”
耿真拿他没办法,将人护在身后,看向宁忘。
对方用下巴给他指了方向:“那里。”
说实话,如果不是宁忘提醒,耿真根本就没注意到那座无名坟前坐了一个人。
从背影来看,这是一个成年男人,但仔细看过去,又给人一种莫名的古怪与违和。
耿真还在琢磨这点违和感的由来,李戚踮脚挪到他身旁。
生怕打草惊蛇,他说话时只敢用几不可闻的气音,吹得耿真耳后发痒。
耿真摸了下耳朵,听到他喃喃道:“这人坐姿好奇怪啊。”
这人虽然背对着三人,但仍能通过他露出来的双腿推测出他此时的坐姿是岔开两条腿席地而坐。
这种坐姿常见于刚学会坐起的婴儿,等到他们再长大一点,学会运用工具,这种坐姿就会被彻底淘汰。
耿真的违和感也正源于此
——一个正常成年男人不会用这种双腿平铺岔开的坐姿。
在脑中设想一下双腿岔开的姿势,代入李戚的脸,莫名符合气质。
再代入宁忘的脸,把腿拉长一点……
直到两条腿被拉成两根细面条,耿真突然觉得那个画面有种诡异的萌感。
耿真扯回自己跑远的思绪,观察片刻后,问宁忘:“我们过去?”
耿真第一次和他打商量,宁忘垂眸看了他一眼,没像之前端着,轻轻颔首,说:“我先过去。”
耿真对他的回答相当满意,顺口叮嘱道:“注意安全。”
宁忘:“嗯。”
李戚也想了句加油打气的话,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宁忘头也不回走了,根本不在意他这个队友的关心。
耿真眼睛一眨不眨,看到宁忘朝他比了个手势,才松口气。
他回头叫上还在苦恼没能给队友打气的李戚,带上他迅速从后方靠过去。
宁忘站在那人斜前方,两条腿高出旁边一米高的石碑一大截,目测带给坐在地上的男人很强的压迫感。
听到脚步声,男人慢吞吞转头,平头下的面容还算干净英俊,仰着脖子看他们时,耿真注意到那双眼睛里是孩童般的清澈懵懂。
男人对他们不感兴趣,姿势维持不变,继续对着面前的石碑发呆。
耿真轻挑眉梢,若有所思与宁忘对视一眼。
“是个傻子。”宁忘直白评价。
“哎!”李戚闻言立刻看向男人,有些紧张道:“别当着他的面说这么伤人的话呀!”
被两人埋怨一看,宁忘沉着脸,又变回高冷哑巴。
耿真蹲下.身,试图跟男人沟通,可这人似乎听觉也出了问题,对他所有的搭话无动于衷。
明明这人刚才还听到脚步声回头。
无奈之下,耿真只好向宁忘求助。
宁忘用鼻音很轻地哼了一声,站在原地不动。
如果不是耿真耳力好,也许就错过那点动静。
柯基正朝耿真撅屁股装傲娇,丝毫不知道自己脑袋上至今还留了一头刚才被小熊猫摁进土里留下来的泥土,蠢得惹人好笑。
因为柯基犯蠢,开口时他语气里还带着未藏好的笑意:“刚才我和李戚不该质疑你。”
耿真抿唇,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太诚恳,见宁忘听完脸色更黑,只能努力压着嗓子道:“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宁忘在两人殷殷的注视下,弯腰,捡起傻子腿边拳头大的石头。
然后,他在傻子不明所以的视线里,掌心合握,轻而易举将坚硬的石头捏成两半。
边角锐利处甚至泯为灰尘,随风扬起。
傻子:……
李戚:……?!
李戚嘴巴大张,半晌才抚平被深深震撼的心脏,他忍不住跟耿真耳语:“小真,你说的对!”
耿真也被宁忘的怪力惊了一瞬,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李戚:“和他住一间,确实很有安全感。”
看到李戚眼底隐隐的羡慕,和他望向宁忘时眼中不加掩饰的崇拜,耿真哂笑,一转头,正好与望向这边的宁忘视线相撞,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让耿真不禁起疑这个人是不是听到了自己和李戚的对话。
距离这么远,而且两人声音小,理应不会被宁忘听到。
但不知为何,耿真还是有些别扭。
傻子被震慑以后,不再呆楞坐着,反应积极许多。
他四下环顾,在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三个无耻暴徒包围后,两只手纠结缠在一起,委屈巴巴抬脸,嘴巴大咧,哭得撕心裂肺。
“呜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
他眼泪鼻涕在一瞬间同时落下,哭声之哀切,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李戚还没见过男人用这种哭法,方才还合上的嘴巴开得更大,他无措道:“现在怎么办?”
耿真听觉敏锐,受不了噪音,这会儿魔音贯耳,杀伤力太大。
他木着脸在周围扫视,难得露出几分忍耐。
“等等,我找个东西把他嘴先塞上。”
荒郊野岭,除了一溜儿坟头和遍野荒草,实在没有合适的东西。
宁忘上前一步,面如阎王,成功把傻子的哭叫吓回肚子里。
傻子撑起两条手臂往后蹭,慌不择路地看向方才恨不得找针线把他嘴缝上的耿真求助。
傻子是真傻,鼻涕眼泪挂了满脸也不管,模样邋遢又可怜,反正耿真没什么怜惜心。
救我救我救我!
傻子不敢说话,只用湿漉漉的眼睛不住去瞟耿真。
耳朵恢复清净,那股烦躁消失,耿真看向噪音源,笑得非常无情,故意沉着嗓音恐吓:“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就把你和他关一起。”
傻子闻言,惊恐地看了眼他指的宁忘,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乖巧点头,保证道:“我乖!不和,坏人在一起。”
他又飞快瞅一眼宁忘,自以为做得隐秘,拍拍自己的心口,夸张道:“吓死了吓死了!”
宁忘面无表情起身离开。
在他背后,是耿真和李戚无情的嘲笑。
柯基:嗷呜嗷呜……(不停骂骂咧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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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新娘村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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