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栀像一支纯洁美丽的茉莉花，依偎在桑唯唯身上，桑唯唯半拥着她，柔声安抚。

为难她的李酌，被衬托得格外冷酷。

李酌闭了闭眼。

当真是，愚不可及。

拾荒者们还围着他，他大可以用精神力把他们全灭，这些可怜的底层东西根本不懂超S级精神力意味着什么。

只是，桑唯唯毕竟是他的未婚妻，苏家最纯正的血脉。

苏卫河确实不是个好父亲，但S级精神力加上克制虫族的天赋，足以让他坐稳军部头把交椅。

李酌面沉如水：“桑唯唯，我不跟你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只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跟我说过，每一次虫灾来袭，垃圾星都会死很多人。”

他神色嘲讽：“如果不是你们口中不够慈爱的父亲苏卫河领兵在前线杀敌，你们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诉说自己的委屈吗？”

桑唯唯激愤的神情一滞，指责的话卡在喉咙口。

和千万条活生生的人命相比，她和苏栀的委屈，显得多么轻浮、幼稚、可笑。

她们真的有资格指责苏卫河吗？

道德像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了她的肩头。

她下意识去看苏栀，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看到了一道很高很高的关隘，李酌和苏卫河就在关隘之后，居高临下，面目模糊。

站在她身旁的苏栀，与她所处的位置相同，是她天然的同盟。

苏栀的神情，没有因为李酌的话变得慌乱。

她张开口，想要说什么。

一股带着腥气的风，透过塑料墙板的缝隙，拂过众人的鼻端。

接着，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在临时营地外响起。

所有人神色骤变。

一根纤长的绿色触须，在墙缝间一闪而过。

“鬼王螽斯。”经验丰富的拾荒者认出它的来历。

下一秒，全身覆满尖锐棘刺、拥有镰刀般锋利大鄂的恐怖虫族，已经堵在了临时营地门口。

闪着寒光的口器边缘，还挂着几条鲜红的肉丝。

腥臭扑鼻而来。

顶级狩猎者的压迫感令众人僵硬片刻。

接着就是一声厉喝：“退后！”

李酌精神力爆发，挣开束缚，将精神力凝成长刀，向鬼王螽斯冲去。

他和苏卫河这样的贵族，即便有再多不对，对抗虫族的第一线，是他们顶上的。

等杀了鬼王螽斯，桑唯唯应该能彻底醒悟。

绿色刀足落下时，他目光闪了闪，本来可以完美闪避，最后关头却决定用肩膀承受这一击。

他想让桑唯唯知道，战场多么残酷。

然而，他预想中的鲜血飞溅却没有出现。

一条合金飞索破空而来，拾荒者们合力抛出飞索，将刀足挡住。

接着是桑唯唯的喊声：“虫子，看这里！”

鬼王螽斯俯视李酌的头颅抬起，血红的眼球里满是恶毒的神情。

“赫赫阳阳，现我神光，风火雷霆，守护吾旁，我奉命令，立斩不祥！”

苏栀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关注着星际位面的夏纾打开位面通道，慕昭昭炼化灵气将灵力传送而来。

漫天晚霞间，忽然浮现一道狰狞闪电。

轰地一声，雷龙落在鬼王螽斯头顶。

一股焦香瞬间弥漫开。

砰！

虫族庞大的尸身轰然落地。

没有料到拾荒者和两个女孩根本没听他的话退后，李酌猝不及防，被倒塌的尸体压住半条腿。

李酌：“……”

他惊愕地望向桑唯唯，对方却根本没功夫管他，提枪跑过来，踩着鬼王螽斯的后足，对着它柔软的腹部连开了十几枪。

虫族的生命力十分顽强，一定要打到死透为止。

看着未婚妻熟练的开枪姿势，李酌才忽然想起，在她回到首都星前，已经在垃圾星生活了十几年。

垃圾星里时不时就有虫族出没，军部会议上多次提出这个问题，都因为经费不足搁置。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他是为什么，会觉得桑唯唯只能靠他保护的呢？

最后也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从虫尸下爬出的李酌，又望向被拾荒者们扶住，因为释放了那股神秘力量，变得更为虚弱的苏栀。

他愿意陪桑唯唯来垃圾星，不也是因为苏栀能够使用雷霆，他想要探究、甚至掌握这股神秘力量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他在，苏栀就只能看着他冲过去，被他保护呢？

向来自信、冷静的李酌，这一刻心里一突，生出了事态失控的慌乱感。

他站在原地，精美华丽的军装沾到了虫族的黏液，却已经顾不上嫌弃。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指缝间悄悄溜走。

但不管是拾荒者们，还是桑唯唯和苏栀，都没有看他。

为了避免其他虫族嗅到气味，他们忙着处理尸体，喷洒除味剂。

太阳正在西斜，他们还要竖起防护网，准备晚饭，升起篝火，以度过气温骤降的夜晚。

李酌沉默看了一段时间，终于还是纡尊降贵，搭了把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离开，联系皇室卫队，把这些以下犯上的贱民都带走。

要不然，他也不会听到苏栀胆大包天的话。

夜幕完全笼罩这片大地时，篝火边，拾荒者们烤着肉干，苏栀回答了李酌对桑唯唯的发问。

“道德优势，向来是一种政治资本。”

她的第一句话，就让包括桑唯唯在内的拾荒者悚然一惊。

李酌霍然抬头，却见她神色平淡，语气平和，不紧不慢说出第二句话。

“掌握暴力的人获得道德优势。”

李酌心中一沉，直觉再让她说下去，会发生不可预料的后果。

“苏栀，你越界了。”

这些话，只该在贵族世家内传播，绝不应该向底层平民泄露。

苏栀这是在背叛皇室，背叛贵族，背叛帝国。

桑唯唯神色怔然，简单的两句话，让她茅塞顿开。

她感觉面前那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正在飞快变矮。

她心跳加快，仿佛听到一道心声：她不需要仰视苏卫河，也不需要仰视李酌。

苏栀没有被李酌吓到，火光摇曳，她的面孔时明时灭。

她继续说道：“失去力量，注定失去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