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拉扯她的被子。

梦境里深深的绝望和无助依然萦绕不散，苏黎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被子又被扯了一下。

苏黎借着月光看去，原来是涂山镰。

“姐姐，有人来了。”他悄声对她说。

二拉警觉地伏在窗口下方，听她醒来，回头看向她，喉咙处发出压抑的呜咽。

苏黎起身披上外套，放轻脚步走到窗边。

院子里有人在低声交谈。

“……是这里吗？为什么我完全感觉不到？”

“不要出声，有人来了。”

风卷起地上残花，树影婆娑，却看不见人。

苏黎推开窗，看向朗月，“别躲了，我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片刻，一个身形清隽的少年突然浮现在了半空中，他脚踏一柄银光飒飒的剑，宽大的白袍在风中烈烈翻飞，雪白的樱桃花瓣围绕着他起舞。

月色清淡如水，肆意倾泻，染得他的眉眼如霜似雪。

在他向她投来目光的时候，苏黎的心间似乎也滑进了一片飞雪。

一片清寒。

她收回视线。

哪个剧组刚下班？

苏黎仰头找了找，没威亚啊，哦，看来是真飞。

又是相似的情景，苏黎从窗口出现的一瞬间，楚笑炎的表情蓦地一变——

怎么又是她？

“你停在半空中不怕被拍到吗？”苏黎手肘撑在窗沿上，看向他。

这次她没戴墨镜，一双眼沐浴在月色之下，竟让他生出几分明珠得以拂去尘埃的感觉。

乳牙在衣兜里扭来扭去，刚刚他还不敢确定，现在他确定了！真的是美人姐姐！

“想上明天的热搜啊。”她又说。

楚笑炎皱了皱眉，缓缓降下，落在一地残花中，也牙剑化作一抹幽光钻进了他的袖子中。

苏黎静静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不得不说，可比电视剧上那些五毛钱特效赏心悦目多了。

只是……这是谁？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苏黎的视线在他的白袍上扫过，样貌打扮这么独特的人……只要她梦见过，不可能不记得。

楚笑炎见她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抬手行了一礼，“深夜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乳牙藏在他的兜里，听着少爷文质彬彬的问候，不禁翻了个大白眼，不让我和美人姐姐说话，自己倒是捷足先登。

被楚笑炎下了禁言术的乳牙只好纳闷地竖起小耳朵。

苏黎不太能理解他的问候方式，愣了愣，勉强点点头，“不打扰，你是什么人？找我什么事？”

看样子是个厉害的npc，先问问对方来头。

楚笑炎没料到她竟然如此开门见山，又行了一礼，“我是庄老的徒弟楚笑炎，求见苏老一面。”

苏黎眉梢一动，爷爷的旧相识？

苏黎的指甲在窗框上挠了挠，“抱歉啊，我爷爷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楚笑炎猛然抬起头。

苏黎站在二楼，脸上无悲无喜，窗帘在她身后飘摇。

楚笑炎眉头轻蹙，师父说了故人尚在……怎么会已经去世了？

“请姑娘不要捉弄我。”

苏黎漫不经心地说：“当玩笑开合适吗？”

楚笑炎沉声道：“抱歉。”又给她行了一个庄重的礼。

苏黎盯着他弯到接近九十度角的腰。

楚笑炎行完礼，抬起头打量着楼上的少女，她说苏老是她爷爷？苏老的确是有一个孙女的……

只可惜……高风亮节的苏老，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孙女。

苏黎静静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

楚笑炎再次向她行了一礼，“请节哀，今晚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第四个礼……

看样子是要离开了？苏黎几乎没过脑，喊住他：“等一等。”

楚笑炎身形一顿，回过头来，表情没什么变化。

苏黎眯眼笑着，“你几岁啊？”

她就是有点好奇。

楚笑炎没有半分被冒犯到的模样，神情淡淡，“二十不到。”

苏黎点点头，才二十啊，怎么活得跟个老古人一样。

不像，跟梦里那个救世主一点也不像，那人一身杀气，怎么也不该是个随便给人鞠躬的主吧？

楚笑炎似乎在等她发话。

“拜拜，小心行驶。”苏黎朝他招了招手。

乳牙又在兜里扭了起来，楚笑炎不动声色按住他，稍一点头，踏上了自袖间飞出的也牙剑。

就在这时，楚笑炎袖间的阴鱼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

阴鱼出现了！

苏黎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在身后响起，“二拉拖住他！”

楚笑炎神情一凛，一个转身飞到窗前，屋内已经乱成一团——

一只毛发金黄的大狗咬住了一只狐狸妖的后脖颈，苏黎走过去，从他手中夺过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

阴鱼！

苏黎居高临下看着涂山镰，“这就等不及了。”

涂山镰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苏黎颠了颠瓶子，哦，忘了和他说……她也能够感知阴鱼的位置，精确到小数点的那种。

楚笑炎在看清楚瓶中阴鱼数量的时候，瞳孔一缩，如此之多的阴鱼碎片，为什么袖中那一片之前没有任何反应？

涂山镰跌坐在地上，泪眼汪汪指着他，“姐姐，我是想帮你保护阴鱼！你看！”

苏黎回过头来，只见去而复返的楚笑炎正站在剑上冷冷望向她。

苏黎握着阴鱼靠墙站稳，“你不是离开了吗？”

楚笑炎身形一动，从窗口处飞身而入，下一秒，苏黎的喉咙便被寒气森森的剑指住——

“苏老人在哪里！”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二拉朝着楚笑炎狂吠，想上又不敢上。

苏黎贴着墙一动不动，两人之间的弦绷得太紧，似乎马上就要断掉。

“都跟你说了，我爷爷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苏黎的一脸平静。

“说谎，光凭你自己，怎么掩盖住如此之多阴鱼的气息！”

苏黎耸耸肩，“不知道。”

剑尖逼近。

“说不说。”

脖颈上传来一丝刺痛，嘶……好像出血了。

“爷爷生前把阴鱼交给我保管，与你何干？”

装着阴鱼的小玻璃瓶被她紧紧握在手心，硌得有点疼，涂山镰说的也许不错，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来抢阴鱼。

越是知道阴鱼的关键性，她越是不能把阴鱼随随便便交给别人。

楚笑炎稍稍收起剑来，剑尖依然指着她，“满口胡言乱语，苏老要是把如此之多的阴鱼留给你，就不怕给你引来杀身之祸？”

乳牙突然扒拉着他的口袋蹭一下冒出了头。

那只突然出现的小熊猫对着苏黎扭来扭去，胖乎乎的小爪子在半空中焦急地挥舞。

乳牙不能说话，急得都快炸毛了。

美人姐姐说实话！说实话啊！少爷疯起来连他自己都杀！

苏黎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电动玩具？

好逼真。

“那个，”苏黎突然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肩膀，“电动玩具吗？”

乳牙/楚笑炎：“……”

楚笑炎眉眼一冷，拎着乳牙的后脖颈把他塞到了兜里，“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究竟是什么人，苏老现在又在哪里？”

苏黎一脸无辜，“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祭拜一下他老人家。”

楚笑炎冷哼一声，“阴鱼，给我。”

剑抵在喉咙处，发出森森寒气。

苏黎突然笑了，剑光映在她脸上，一时竟有些晃眼，“凭什么给你？”

也牙剑逼近了些，“凭你的本事，怎么可能护得住如此之多的阴鱼。”

“凭什么说我护不住？你又凭什么拿走阴鱼？”

他眸光一凝，像是流星坠入山巅最干净的那捧雪里，清寒之至，而又璀璨夺目。

那双眼居高临下看着她：“我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为什么。”

苏黎被他气笑了，反手就把瓶子塞到睡裙靠近胸口的小兜里，“你来拿呀。”

楚笑炎顺势看去，苏黎的吊带睡裙领口本来就低，胸前的口袋被塞了东西进去，坠得衣领更低……

楚笑炎黑了脸，挪开自己的目光，“既然你不愿意交出阴鱼，那就只好跟我走一趟了。”

苏黎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词，“跟你走一趟？请问您是警察吗？”

楚笑炎没给她回话的机会，揪着她的胳膊往剑上一带，破窗而出。

夜风夹杂着花香迎面扑来，苏黎没喊没叫，闷头就往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楚笑炎手臂肌肉一紧，掐着她的腰往自己身前一带，从背后紧紧勒住她的手，“想掉下去摔死的话，尽管动。”

“汪汪！汪汪——”二拉从二楼一跃而下，跟在他们身后飞奔了几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凭空消失。

二拉不死心，咬住大门门锁扒拉了几下，想要继续追赶。

涂山镰躲在门与衣柜的夹角处，此刻慢悠悠爬出来，冲着二拉喊，“别追了，你先回来。”

二拉焦急地扒拉着门锁，不理睬他。

涂山镰叹了口气，“他是楚氏家族的遗孤楚笑炎，修真界的第一天才啊，你追不上的。”

二拉的动作更加焦急了，怎奈门锁复杂，它的爪子扒拉了半天还是没能弄开。

涂山镰从窗口一跃而出，走到二拉身旁，“他们应该不会对姐姐怎么样，他师父庄辞……可是出了名的慈悲心肠。”

二拉喉咙里发出一丝丝呜咽，爪子在金属大门上撞击出清脆零碎的声响。

算作人类的年纪，涂山镰终究还是个小孩，他于心不忍，摸了摸二拉的头，“没关系，我们一起等她。”

况且……阴鱼还没得手，他不能就这么回去。

楚笑炎今天掉马了吗？

没有

女鹅五十米大刀磨了个寂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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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