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正打算转移话题，不料却听他说：“孩子，我知道你和你爷爷不属于任何一派，但是你要知道，这么多阴鱼在你这里，要是被一些居心不良的家族发现，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危险。”

苏黎心中一动……不先问我为什么能拿到那么多阴鱼吗？

庄老拍了拍她的肩膀，苏黎抬起头，那八块阴鱼静静躺在他宽厚的掌心，“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阴鱼，所以先还给你。”

“目前局势已经不比你爷爷四处游历的时候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必要的时候，可以来寻求我的帮助。”

苏黎盯着那些阴鱼，半晌，她开口道：“庄爷爷，如果你们需要寻找阴鱼，我可以帮忙。”

“但是这八片阴鱼的存在，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庄老摇摇头，“恐怕很难，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掩藏了阴鱼的气息如此之久，但是阴鱼越多，气息越难隐藏。”

“近日协会那边已经检测到了这些阴鱼的存在，位置已经锁定到你所在的那个区域了。”

掩藏了气息？

苏黎心中暗暗奇怪，她并没有做刻意的处理啊。

看来庄老与协会之间并不和睦，不然今天楚笑炎应该先把自己捉到协会那边去。

毕竟像她这种散落在组织之外的人，要是被协会发现拥有了那么多阴鱼……

不行，她不能在找到救世主之前就得罪协会。

但是她也不想把阴鱼全部交出去，阴鱼可是关键道具……

苏黎陷入了沉默。

“如果协会那边找上来，孩子，不要试图反抗他们，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庄老却误以为她是在害怕，出声安慰。

苏黎心存感激，朝着庄老一笑，“谢谢庄爷爷。”

庄老点点头，见天色已经蒙蒙亮，又吩咐道：“苏黎留下和我们一起用个早饭吧。”

苏黎本想拒绝，见楚笑炎眉头一皱，立马话头一转，“那太谢谢庄爷爷了！”

楚笑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苏黎乖巧地跟在庄老身后，一会儿指指左边的一棵竹节海棠，一会儿指指右边的灯笼花，嘴巴像抹了蜜一样夸赞着庄老种植技术高超。

庄老被她逗得开怀大笑。

一老一少朝着屋子走过去，看上去莫名像一对祖孙。

乳牙小心翼翼跳到楚笑炎的肩膀上，对方心情很是不爽，一掌将他从肩头扫落。

跌在地上的乳牙揉了揉屁股，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我又做错了什么？

坏蛋少爷！

早饭菜色清淡，苏黎和庄老在饭桌上相谈甚欢，楚笑炎在一旁默默咽粥，连口小菜都没吃。

苏黎看到他一脸憋屈的表情就开心，于是又殷勤地剥了个鸡蛋放到庄老碗里，“庄爷爷吃个鸡蛋，补营养最好了。”

楚笑炎默默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吃饱了，上去休息。”

苏黎淡定地装作没看见，站起身来，“庄爷爷再来一碗粥？”

苏黎起身递粥的时候，庄老突然问，“苏黎脖子上怎么了？”

楼梯上的楚笑炎身形一顿。

苏黎的指腹从那道小小的伤口上快速扫过，“没什么，不小心刮到了。”

***

又是那个梦。

小小的他躲在衣柜里，把自己藏在沾染着爸爸妈妈熟悉味道的衣服里，任由大人怎么找都找不到。

“楚氏家族二十六口人啊……太残忍了，也难怪小少爷要躲起来……”

“唉，这孩子可怜……但是也得先找到他，楚氏唯一的后人，怎么也得来参加葬礼……”

楚笑炎像头小兽一样把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嘴里咬着自己的手腕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血腥味很快散开来，淹没了爸爸妈妈熟悉的味道。

他狼狈地用手死死按在伤口上，不准出血！不准掩盖爸爸妈妈的味道！

“笑炎！”

“少爷！”

“笑炎少爷——”

“别淘气了，快出来吧！”

楚笑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要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声音，嘴唇被咬烂了，血腥味再度弥漫开来。

不，不要。

混着眼泪的血水又腥又咸，被他尽数吞咽。

“滴滴——滴滴——滴滴——”

左手上戴着的手表突然响起来。

他手忙脚乱按下按键，却不知道误按到了哪个地方，声音不但没停下，小小的屏幕反而亮了起来。

“滴滴——滴滴——”

“……小炎喜不喜欢这个礼物？”

“哇怎么你也送表！小炎别用你哥的，用我的哦……”

“不行！你那个紫色不好看，小炎得带我这个……”

堂姐和堂哥在他生日送了同样的礼物，为此吵个不停，最后他答应他们轮流着来带才平息了两个人的怒气。

而现在，他们躺在了冰凉的地底，连尸骨都没找回来。

蓝色幽光从小小的屏幕上散发出来，映亮了垂在他面前的浅紫色袖子。

这是妈妈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妈妈漂不漂亮？”镜子中的女人温婉娴静，难得露出一点雀跃的神情。

“漂——亮——”

“爸爸的眼光好不好？”

“好——”他拖着声音努力喊。

女人耳边的红晕和男人灿烂的笑意融成一团，最终变成一片模糊的血色。

“楚家二十六人……无一生还。”

那件紫衣突然也被血色浸透，无力的垂在他面前。

滚！

他突然发了疯般扯下它，胳膊撞在衣柜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衣柜门就要被人拉开了。

他攥着衣服死死闭上眼，把头埋到膝盖里，害怕听到那句一生都无法释怀的话：“少爷，你怎么在这里？时辰到了。”

“时辰到了——”

“时辰到了——”

不！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你们回来。

楚笑炎绷紧身子，小小的肩膀蜷成一团，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吱——呀——”

衣柜门被人拉开，时辰到了。

他死死捂着耳朵，不料响起的却是一道清甜的声音，带着一点调笑，“那么大人了，还玩躲猫猫？”

是苏黎的声音。

无尽循环的噩梦，突然破了。

楚笑炎突然睁开眼。

一滴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滑，晕湿了枕头。

***

苏黎坐车容易晕，天色尚早，地铁又还没有开，便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一会儿想着该怎么保住手里的阴鱼，一会儿又琢磨着或许可以和修真协会合作一起寻找阴鱼，迷迷糊糊间竟然睡着了。

这一睡，没想到误入了某人的梦……

是的，这也是作为一个bug的异能，但是苏黎发誓，她真的很少会主动闯到别人的梦里——她可没有窥探别人**的爱好。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为什么。

梦里她站在一个卧室门口，来来往往的众人都在焦急地寻找着楚笑炎。

这小坏蛋。

卧室里突然传来响声，苏黎循声而去，才打开衣柜说了一句话，就被人从梦里赶出来了……

嘁，无聊。

楚笑炎面无表情从楼上下来时，苏黎正在跟庄老道别。

“我送你回去。”楚笑炎走到苏黎旁边说。

苏黎和庄老的表情同时一滞。

苏黎浑身写着拒绝，“不用了。”

楚笑炎那双寒星目从她脸上淡淡扫过，率先出了门，留给她一个高傲潇洒的背影。

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庄辞眯眼笑着，“爷爷老骨头一把，就让笑炎代我送送你吧。”

庄爷爷这么一说，苏黎不再好拒绝，自认倒霉咬咬牙，“那庄爷爷我先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您。”

楚笑炎站在门口等她，一袭白衣在晨光中显得他的身形越发单薄。

苏黎走到他背后，抬手戳了他脊梁骨一下，“让让。”

楚笑炎抬起脚来往外走去。

苏黎回头看了庄老一眼，只好不情不愿跟上。

庄老站在门口，看着向来独来独往的徒弟旁边多了个小姑娘，先是欣慰一笑，又突然叹了一口气。

他这徒弟，过得太苦了。

苏黎慢悠悠跟在楚笑炎身后。

对，就是这样，最好能甩开她，甩得越远越好。

只是楚笑炎后背上跟长了眼睛似的，调整了速度，始终能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苏黎有点烦，“你把我送到地铁口就是。”

楚笑炎一顿，转过身来。

苏黎吓了一跳，以为他又想把她拎到剑上，正想开口拒绝，便听见他说：“答应了师父，我不会食言。”

苏黎暗自哼了一声，看不出来啊，还是个重诺守信的真君子。

他突然递过来一个什么东西，“对不起。”

苏黎低头一看，是一个创口贴，“不用了。”

其实伤口并不大，早就结痂了。

楚笑炎定定看着她，眼底是苏黎看不懂的情绪。她只觉得危险，往后退了退。

不料楚笑炎突然撕掉了包装纸，不等苏黎反应过来，便往她脖子上一按——

苏黎下意识一避，创口贴，歪了。

灼热的指尖迅速离去，两个人同时一愣。

苏黎咳了一声，率先伸出手，把贴到锁骨上去的创口贴撕下来。

那双眼又朝她看过来，似有冷意，似有委屈。

苏黎手指一抖，鬼使神差又默默把创口贴展平，贴到伤口上。

也许是她花眼了，楚笑炎又恢复成了那张冰山脸，转身进了地铁。

苏黎问他：“诶等等，你就这么穿着上地铁啊？”

楚笑炎一身宽袍广袖，仿佛要去参加某个漫展。对方却没理会她，径直往前走。

虽说现在在街上穿汉服的也不少，大家都习惯了，不过结合一下楚笑炎的长相……不应该有小姑娘围上来拍照搭讪吗？

楚笑炎行动自如走在人流之中，一身白衣扎得人眼疼，怎么周围的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苏黎正在思索，不料他突然幽幽开口，“你连蔽身术都不会吗？”

苏黎依照字面理解了一下，蔽身术，大概就是遮蔽自己的行踪，让别人不会太注意到吧。

会是肯定不会，不过……

她笑了笑，“我不像有的人，面目丑陋不敢示人。”

楚笑炎：“……”

有的人连个创口贴都贴不好

有的人想耍个帅还被嫌弃

让我们看看这个人是谁？

哦，是可怜的男主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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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