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修)

海滔汹涌。

温暖如春。

在那汪洋之中,一个小小的婴儿缩卷着双手躺着,小手紧紧地攥着,双目紧闭。

呼噜呼噜,正睡得香。

汪洋拍打在她身上,卷起晶莹的浪花,她小嘴一吸,便纳入了嘴中。

她露出满足的微笑。

真甜!

“你是猪啊,还睡着,不知道起来干活。”外面传来雷鸣般可怕的声音。

小孩子儿微微皱起眉头,不满地攥着拳头挥去,想要挥开那嘈杂的声音。

显然是被吵醒了,有起床气。

生气了。

外面恢复了沉寂。

小孩儿没有睁开眼睛,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晨曦乍现,天未大亮。

寒露在枝头颤颤微微,摇摇欲坠,“叭哒”一声,滴在了缓慢行走的女人头上,顺着她的皮肤,慢慢地渗入。

又“叭哒”一声,滴入了小孩儿的嘴中。

香香甜甜的。

小孩儿醒了。

她打着哈欠着,缓缓地睁开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眸子,眼中盛满了好奇与喜悦。

“建国媳妇,你来洗衣服了?”外面一声爽朗的声音。

“嗯。”女人熟悉的嗓音回荡在小孩儿耳畔,轻轻柔柔的,小孩儿嘴角微翘,心里想:妈妈。

小孩儿叫恬恬,本不属于这方世界。

她原是修仙界一条小小的锦鲤,三百岁了,折合成人类的年龄,就是三岁半了。

她娘是修仙界的九品医修,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虽然修为不高,却有极高的地位。

要知道那方世界丹典缺失,丹修穷其一生,最高也就只能修至五品丹师。

她娘就是这样横空出世的,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已是九品顶峰丹师,九品之上为仙品,已能踏破虚空成仙了。

由医入丹难,由丹入医却极容易,何况她娘是这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天才。

便是那化神大乘,再是凶悍,地位超群,见了我娘也得乖乖喊一声“宗师”。

那天,她娘跟她说,自己炼出化形丹了,只要服了这化形丹,她就能够历雷劫化形了。

但娘还是不放心,在她度化形劫前,又钻进了丹房,为她炼制了一颗九转回命丹。有九转回命在,便是化为白骨亦能回命,这是娘怕度不过雷劫,给她最大的保障了。

那日她并没有跟着娘进丹房,娘怕炼丹期间发生意外,把她放在了外面。

进去前,娘一早跟她保证,不会有事,这丹方自己虽然没炼过,但早已经在意识念中模拟过千遍万遍了。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在丹成的那一刹那,雷劫将至。

九品之上成丹,是有雷劫的。九转回命虽堪堪九品,但它是回命的,自然也要经历雷劫。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为护丹药,用肉身硬生生抗下紫霄天雷。

最后一眼,是娘将九转回命丹扔给她,让她好好保重,就被雷劈得灰飞烟灭。

她扑过去,也只堪堪用尾巴勾住了妈妈的衣服,却被雷击了个正着,她就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就在这片汪洋中了。

她到处找她娘,但她娘是被雷劈没的,魂飞魄散的,她知道找不回来了。

但她坚持。

她相信天道是公平的。

她昏死前,给天道爷爷许了愿,愿意将一身的气运如数给娘,只愿娘回到她身边。

她就听到了别人喊了一声“周娴”,那是她娘的名字,随后她就听到了她娘应了声。

声音细细柔柔的,不似她娘那么爽朗霸道,但那声音再熟悉不过。

是她娘。

娘回来了。

随着时间地推移,她慢慢长出了手与脚,那是人形,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是娘穷其一生,为她不是炼丹就是集宝,只求化形的结果。

她被雷劈成了人形,化了形。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再不是以前那条小锦鲤了,她成人了。

现在她在她娘的肚子里,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

她娘也不是原来的娘了,同样是叫周娴,性格不一样,也没有修为,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知青,是固林陂大队的一名军嫂。

是她娘的转世。

但她不嫌弃,她娘变成什么样,都是她的妈妈,是她最亲最爱的妈妈。

“妈妈……”她无声地喊着,她知道娘听不到。

吐出了泡泡,温柔地泡泡轻抚着娘的肚子,让娘因为吃力蹲下|身子,能舒服些。

别人不疼娘,她来疼。

她是娘最亲的宝宝。

“你这大着肚子,你婆婆怎么放心让你过来洗衣服,河水多冰。”

那是阿旺嫂,林家隔壁的嫂子,恬恬好几次听到过她的声音,自然认得。

此时,阿旺嫂的语气中满是担忧与关怀。

“我婆婆没有时间,她忙。”

“忙什么啊?也没见她下地,家里的猪都是你喂的吧?家里能有多少活?”阿旺嫂替她不平。

周娴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捶打着衣服。

“建国要知道了,非得心疼死。”阿旺嫂咕噜。

周娴手中的动作不停,更没有吭声。

“等这次建国回来,你要跟他提,让他带你随军。”阿旺嫂又道。

周娴手中的动作一顿,小声道:“建国在外面打仗。”

“打仗也能把家属接过去啊,难道他们部队就没人了?你呆在这里,迟早被你婆婆给逼死。”

周娴也想去,早先是林建国还没到随军标准,去了也只能呆一个月,来回折腾。

后来标准够了,又打仗了,她肚子里怀着孩子,没人照顾,丈夫也不放心,她就没有再提出来。

“你该跟建国说的,他心疼媳妇,自然会想办法。”阿旺嫂劝道。

周娴喘了口气,呜呜地点头:“我知道的。”

恬恬小拳头紧紧地捏起。

她知道这样的事已经发生多次了。

她娘如今在林家的地位,还不如家里养的一只猪。

她不只一次听到林老太骂她娘:“就知道吃,屁事不做,猪都比你值钱,过年了还能买几个钱,你能干什么?”

那时,恬恬恨不得从娘的肚子里冲出来,给这老虔婆一拳。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河边寂静,再没有人说话了,只有洗衣服捶打布料的声音。

阿旺嫂想要再劝,旁边的妇人拉了拉她的袖子,朝她摇头,让她别再劝了。

摇头叹息,阿旺嫂没有再劝,只是拿周娴篮里的衣服,顺手帮她洗了。

却也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么好的条件,丈夫还是村里第一个军官,却还这么受气,换作她,早跟家里闹翻了。

周娴的腿蹲麻了,想要站起身活动活动腿脚。

却是一个没站稳,整个身子栽进了河里,冰河的河水立时就灌进了她的口鼻。

“救命……”她不会游泳。

“不好了,建国媳妇掉河里了!”

“快去喊人!”

“建国媳妇,快抓住我伸过来的树枝!”

周娴张嘴,被倒灌进来的河水呛着,她用力地挣扎,想要说什么。

救救我的孩子……

挣扎着,似乎力气消失了,她望向岸上,最后一眼却是公婆朝她疾奔过来的情景。

婆婆那双愤怒的眼睛,在晨曦下闪着厌恶的光。

又是“扑通”一声,有人跳进了这冰冷的河中。

有人抓住了周娴的衣服。

冬天的衣服浸了水,极重,那人费力将人拖上了岸。

“太好了,救上来了。”

人声沸腾,有人按胸口吐水,有人按穴。

“快,去卫生所。”

又有人喊。

手忙脚乱,慌里慌张。

要真出人命了,可就摊上大事了。

汪洋汹涌翻滚。

恬恬躺在汪洋中,奋力地抵抗着这份颠簸。

她喊:“妈妈……”

温暖的汪洋,慢慢地变凉。

好似渗入了冰水,她知道那是娘的心跳在慢慢停止。

血液冷了,她所居的羊水环境自然也跟着变冷。

恬恬害怕极了。

她害怕娘再一次离开她。

她要救娘。

她将积累的毕生功德,一股脑地全投入了娘的身体里。

通过脐带管子,慢慢地渗入到了周娴的血液中。

功德发着微弱的金光,渐渐地没入血液,没入到冰冷的身体中,流入到灵魂中。

她害怕这点功德不够,她又去翻找空间里的丹药瓶,她是小锦鲤,天生就有一囊空间袋,与生具有的,印在灵魂中。

那里有娘临死前扔给她的九转回命丹,被她收在空间袋中,一并被带了过来。

她手忙脚乱地将丹药瓶里的九转回命药,想了想,又从其他丹瓶里摇出乱七八糟的丹药,都是娘以前给她炼的零嘴,一股脑地全塞入娘的身体里。

她要救娘,娘就是她的命。

娘要死了,她留着丹药还有什么用?

做完这一切后,恬恬也精疲力竭,沉沉地睡了过去。

陷入昏迷前,她听到了外面有人惊喜地喊:“救回来了!”

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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