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兴焦心得片刻不得安宁，好容易等到秦修文和张合维回来，赶忙迎上前，“如何？”
阎恪也抬眸紧盯着二人的面色。
秦修文和张合维对视一眼，神色很复杂。
阎恪也忍不住了，皱眉追问：“到底如何？”
秦修文没什么欢喜情绪的笑了一下，扶额道：“不是吊你们胃口，是真不知道怎么说。”
阎恪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两个可都是舌头上能长出莲花的，“不知道怎么说是什么意思？”
张合维笑道：“咱们的伙计没有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不许人来退银子的。”
方文兴眉头松开，笑说：“这不是好事？”
阎恪脸上绽出笑，知道许是哪处有不妥，不过手上一划拉，听得算盘珠子清脆的一声响，双眼就眯成了缝，“那咱们这次可真赚了不少。”
而后俯首几笔，完结了账目。
正满意的欣赏账簿时，张合维道：“不过……”
阎恪随手将账簿递给方文兴，看着张合维极正色道：“不过什么？”
方文兴拿着账簿前去回禀凤姐儿三人。
这类事从前都是他禀与奶奶听的。
凤姐儿三人看了账目字果然高兴，不过，账本子一收，凤姐儿就变了脸，声音一厉，“既是都是好好儿的，怎么这么久才来回禀，你可是隐瞒了什么不曾！”
黛玉和宝钗隐隐有被惊到，对视一眼，不过二人都有玲珑心，略一思索，便明悟过来，心下暗暗叹服。
下首站着的方文兴忙道不敢，道明了他们几人先前所忧，又将查明的结果一一告知，“万幸底下的人还算守规矩，不敢妄为，只是此番卖礼盒收益颇丰，而先前各处商铺各有顾虑，定下的礼盒不多，以至于如今供不应求，故而反倒是商贩们心急，想要再定些礼盒，拉着前去问话的伙计不放，这才耽误了。”
听明缘由，凤姐儿美目一转，心下便明了其中的可图之处。
面上厉色却不改，冷笑道：“仅仅说几句话，就耽误了这么久？你打量你们奶奶我是那睁眼的瞎子呢！”
“不敢不敢，”方文兴连连拜倒告饶，“奶奶英明，财帛动人心，那些伙计原先没有心思的，被那些商家一骗一哄，有几个伙计动了心思，只是咱们确实没有多余的礼盒，他们走不通门路，便想着两厢勾结，打着辟芷楼的旗号，按照咱们那些礼盒的样子，自己去定做一批。”
凤姐儿一拍扶手起身骂道：“好不要脸的贱货！先前没有眼光，挣钱的门路送到脚边都不敢走，咱们好心拉着他们走，他们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咱们，如今挣了银子了，知晓是条好路子了，就丧了良心，要来抢了！这是要绝了咱们的路，此事断不能轻饶了他们！”
又对着方文兴骂道：“我早和你说过，这样匆忙招来的，能有几个好的，要你们多上心，多看管着，你瞧瞧如今，险些就坏了大事！”
方文兴被骂得心里发苦，可算知道阎恪几个为何不来了。
差事还要办，方文兴请示道：“咱们底下的人，怎么处置都好说，只是此次牵连的商铺甚多，事情又还没成，也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咱们自家伙计的招认，这轻了重了……还请奶奶示下，此事怎么处置。”
“甚多？”
方文兴忙报了名字，又简单介绍了其后牵连的关系。
他们当初选择商家的时候，就着意择了许多大商家，而能在这天子脚下成为大商贾的，其后自然各有依凭，没有依仗也不敢来沾染郡主和荣国公府的生意。
凤姐儿几个蹙眉，这还真是不好处置。
方文兴瞄着上头的神色，接着道：“而且此事不论咱们咱们如何处置，恐怕都很难止住，天下的木工、商贩何其多，不说普天之下，就只在京城，也不是人人都知晓咱们辟芷楼，见过咱们的礼盒，人家打着咱们的旗号吹嘘，私下交易，咱们也无法尽都知晓。”
毕竟银票都还有人造假呢。
凤姐儿于买卖上不是很通，闻言更是紧皱眉头，“小商小贩也敢伸手？”
倒是探春问说：“他们做盒子有什么用，京城也就罢了，京城之外，这小龙虾他们去何处寻来？”
方文兴回说：“京城之外，也少有人见过小龙虾，寻一其它物什，假说是小龙虾，再说一句这是京城贵人们最为喜好之物，便足以牟利。”
黛玉面上露出嫌恶，探春则越发沉思起来。
凤姐儿忍不下气，道：“这事儿虽说难禁，但咱们也得要摆出态度来，否则岂不是叫人以为咱们好欺了？那些个胆敢勾结外人的伙计，每人仗责二十，打完再撵出去，放出话去，各处都不许取用，介绍他们过来的人，罚半个月月钱。”
“是。”方文兴应承下来，心里更苦，其中有两个与他有关，他的半月月钱可正经不少。
几人商议了好一阵，直到下去才叫了车来，让黛玉去郡主府上告知此番收益，又让方文兴去衙门告知收益，并询问贾荞他们的处置可否妥当。
贾荞听罢，打击“盗版”确实是古今难题，好些商铺又和四王八公有牵连，凤姐儿他们的法子……
“请旨恐怕也禁不住，倒叫郡主白费了功夫，辟芷楼虽说是行慈善之事，但为此事请皇上下旨，到底小题大做了些，就算皇上喜爱郡主，成全此事，但咱们怕就要惹了皇上和王爷的厌恶。”
方文兴道：“辟芷楼是为天下女童谋福，不若由咱们府上同郡主一同出面，请贵妃娘娘下旨？”
贾荞瞧了他一眼，他自个儿都恨不能离贵妃那一干人等越远越好，如何会贴上去，还带着忠顺王爷家的小郡主一起，只怕这主意刚说出口，皇上和王爷就能对他动杀心。
贾荞垂下眼睑，淡声道：“贵妃娘娘能下什么旨，只有太后和皇后才能下懿旨。”
这话没带情绪，但方文兴莫名领悟到些许什么，又不甚清晰，只好暂时放下。
宫里只有太妃和贵妃，懿旨必是不成了。
贾荞对着商铺名录，和此番要处置的人名单子思忖片刻，道：“这事从高处处置，若不从严，反倒露怯，可若从严，难有成效不说，反要树敌颇多。”
方文兴似有所悟。
“说到底只是底下人生的心思，也尚未成事。”
贾荞点点头，“既然是底下人生的心思，又是郡主的生意，为的又是福泽女童，不若就将此事定在这个位置。”
贾荞手指在商铺名录上方划了条线，“宫里没有太后皇后，却有不少公主。”
方文兴明白了。
贾荞又点着要处置的名单，抬头看了方文兴一眼，方文兴头埋得更低，其上赫然便有他方文兴的名字。
不止是他，为人最是圆滑周到的郭敏昌和作风强硬的连忠也没能幸免。
方文兴心中不免忐忑，良久才听主子问说：“都查清楚了？”
方文兴一顿，忙回道：“是，都查清楚了，与小龙虾有关的伙计，无论是否参与到售卖环节的，统统都审问了一遍。”
回罢又迟疑，“匆忙之间，或许有些遗漏，回去之后，我会联合秦先生几位，再仔细审查一番。”
贾荞嗯了一声，“让张合维把福芦园也查一遍，看经营的人中是否有仗势欺人者。”
“旁的防伪的法子，依奶奶和姑娘们的主意便是。” 贾荞端起茶盏，“去吧，再替我叫连忠过来。”
“是。”方文兴告退了去。
贾荞让人找出辟芷楼的建设图纸，在旁边接了一张纸，等连忠过来时，他正好修改完毕。
连忠过来瞧见拼接到一起的图纸，心里就有些不妙。
贾荞指着图纸道：“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你找人再完善一下，尽快修正。”
“这，工期……”
贾荞抬眸，“工期不变。”
“银钱只管找阎恪支用，若缺人手，可寻福芦园帮忙。”
连忠应了是，除了衙门，一双浓眉就蹙成一团。
待回到辟芷楼处，与提着下摆正往外奔的方文兴险些迎面撞上，方文兴略一拱手致歉，就要错过，连忠忙拦下，“方先生，某正要寻你。”
方文兴苦笑着抬手止住，“若是要人手，你就别说了，我也正缺着呢，极缺，还有一大摊子事儿，我先走了，你忙你忙。”
说完，人已快步走了。
郭敏昌几人纳罕的看着连忠愁眉，“出了何事？”
连忠却看向秦修文，“秦先生可否借我几个人手？”
秦修文正要婉言拒绝，又听连忠道：“主子有意在辟芷楼旁边修建一女子茶楼，与辟芷楼内部相通，大体图纸已改，但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添补，辟芷楼一日日建成，这图纸越早落实，越好修正，秦先生手下精通此道者最多，所以在下求秦先生帮忙。”
这话一听便知工程不小，头一件便是买地拆迁。
看完图纸，秦修文都不免生出几分同情，“主子给了多少时日？”
从来不抱怨东家的连忠，难得沉默了。
阎恪一心对着图纸估算银钱，没有在意。
良久，连忠薄唇微掀，“工期照旧。”
阎恪猛地抬头。
另一边，精明的商铺掌柜们隐隐觉出不对，叫人暗暗打听确认后，忙告知了东家。
大多数东家一笑置之，只有掌柜们和极少数东家在等着辟芷楼的反应。
但除了当日处置的十几个伙计外，并无其他事情发生。
所以，过去了？
也是，这种事屡见不鲜，再有法不责众，纵是郡主又能如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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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