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元宵，也就过完了年。

贾府上下虽仍忙着修建省亲别院的事儿，宝玉、贾环、贾兰、贾荞四人却又要开始到家塾上学。

想着昨儿和事和之后的安排，贾荞特意吩咐在路上等了一等。

等了没一会儿，来富到车窗边禀道：“哥儿，环三爷的车过来了。”

贾荞闻言，下了车，到车旁站等着。

贾环身边只有两个小厮跟着，其中一个是他姨娘的侄子钱槐。

钱槐瞧见贾荞，忙往车里禀了。

贾环打起车帘，见贾荞身边四五个人围着，赵天梁手里还牵着一匹马，心里就先生出几分没趣，但见贾荞一副特意等他的模样，又想他平时买东西回府，从没忘了送他一份，还是让人停了车，问：“荞哥儿在这儿做什么？”

贾荞先见了礼，客气恭敬的道：“三叔，我能同三叔车上说话吗？”

贾环说：“你的车不是比我的好？”

这话可真是，今年才满九岁，却还没到生日的小朋友，说话直得让人没法接。

“我有话想和三叔说。”

贾环让了他上车坐下，“说吧。”

贾荞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想请三叔帮一个忙。”

贾环纳罕中暗生几分高兴得意，“什么忙？你不找你宝二叔倒来找我了？”

贾荞笑道：“咱们今儿起不是要进学了吗，府里上下都忙着，没工夫管咱们，宝二叔得了机会，只怕比我还要……”

贾荞心照不宣的一笑，贾环扬起嘴角，显然也是明白的。

贾荞接着道：“只三叔和兰哥哥是勤奋好学的，我想趁着到学里的时候，到外头多逛逛，所以想求三叔帮我遮掩遮掩。”

贾环听罢，只哼哼道：“到底你们两个是胆大的。”

贾荞并不惧怕，只身子微微前倾笑道：“那？”

贾环道：“只要不问到我头上，我才懒得多说什么。”

贾荞忙笑着道谢，“多谢三叔，等我出去瞧见什么好东西了，必给三叔也带一份。”

贾环想起贾荞往日的好处，又道：“我自是不会说什么，只兰哥儿和学里，可不像我这样好说话。”

贾荞笑着点点头，“兰哥哥的性子我也了解了，只要不与他相关，便是万事不管的，至于学里，我自去打点，就是报到府里去，也还有我母亲呢。”

说着就到了学里，贾荞换了车，只瞧着贾环进去。

赵天栋把车拉远，停到家塾后门外，赵天梁去里头替贾荞告假，周盛悄悄寻到了贾瑞，“瑞大爷，我们哥儿有请。”

贾瑞的脸色霎时一白。

周盛笑嘻嘻道：“瑞大爷别怕，不是什么坏事儿，只是我们哥儿想请瑞大爷帮个小忙。”

贾瑞嘴上答应着，脚却像是黏在了地上一样，怎么都拔不动。

周盛见状煞是遗憾的撇嘴，道：“哥儿说，瑞大爷要是不方便出去，我传个话也行。”

贾瑞这才活过来般，忙不迭点头，“我不便，不便，哥儿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只管说。”

周盛道：“咱们哥儿这阵子不想来学里，又不想让府里知道，瑞大爷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贾瑞只不住点头，“知道，知道。”

周盛嘟囔了一句没意思，正好赵天梁告完假出来了，便同他一块儿往外走，边走边嘀咕道：“原本还说能请得出去，就让玩一玩呢，没想到这样没胆，真是没意思。”

赵天梁没理他，贾瑞却吓得又是一激灵，心里浮起股浓浓的后怕来，幸好幸好。

外头，贾荞见只有他们两个出来，便知上回是吓到位了，让周盛和来富两个都上车。

周盛和来富两个笑嘻嘻的上了车，放下车帘道：“走吧。”

这会儿轮到赵天栋兄弟两个害怕了，却又不敢违逆。

赵天栋咽了口口水，问：“哥儿，去哪儿？”

贾荞道：“先去南城，再找一个南城买卖房屋的经纪来。”

赵天栋一肚子疑问却没问，只应话调转了车头。

赵天梁翻身上马，前一步去南城安排。

贾荞一行到南城的时候，赵天梁已经带着一个经纪在路边等着了。

瞧见贾荞一行人的行头，瞧见车上荣国府的标识，这经纪只比赵天栋等人还要意外。

京都里有“东城布帛菽粟，西城牛马柴炭，南城禽鱼花鸟，北城衣冠盗贼，中城珠玉锦绣”的俗语，概括起来就是“东富西贵，南贱北贫”。②

这么个尊贵的哥儿怎么往他们南城来了，瞧样子，还是要买房的。

不过经纪来前，大约被赵天梁提点过，并没有多问。

贾荞道：“你们这里买房卖房的多不多，租房的又如何？价钱分别在多少？”

经纪恭敬回道：“回哥儿的话，咱们南城想买房的多，但能买得起的不多，大多是买一间两间的，卖房的人少，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没人愿意卖房，租房的人多，有租一整个院子的，也有租一两间的，还有只租铺面的，价钱得看位置在哪儿，房子怎么样，这个实在不好说。”

贾荞眉头微挑，上下打量了这经纪一番。

只见这经纪一副瘦长身形，却有一张大圆脸，五官平平，凑在一起却叫人觉得舒服，看着又老实又恭顺，穿得虽不华贵，却干净厚实。

一个牙行，就挑了这么个年轻的经纪过来。

贾荞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经纪回道：“小的叫赵伍。”

贾荞笑着同赵天栋兄弟道：“与你们倒是同宗。”

又问：“哪个伍？”

赵伍回说：“行伍的伍。”

贾荞道：“家里有人当兵？”

赵伍回道：“小的爹和小的哥在本城县府里头做衙役。”

贾荞弯唇，那怪道家底儿不错了。

又问：“你今年几岁，读了几年书，做这一行多久了？”

赵伍回道：“小的今年十六，只读了两年书，只是能认几个字写几个字，已做了四年经纪。”

四年，那岂不是十二岁就出来了。

贾荞又道：“你家里既有余力，怎么不让你多读几年书，也好考个功名。”

赵伍瞬间变得尴尬无措起来，只拿眼神瞧赵天梁。

赵天梁道：“哥儿，凡衙门应役之人，除库丁、斗级、民壮仍列于齐民，余则皆为贱役，贱民衙役包括子孙三代都不能参加科举。”③

“哦，”贾荞恍然点头。

那剧版《红楼梦》里门子成了大官抓了贾雨村下狱，叫他以为衙役虽不算官，也是吏那一级的，是有身份权利的，没想到他也何不食肉糜了一回。

贾荞道：“抱歉，我不知这个。”

贾荞这一道歉，倒叫赵伍更手足无措起来，“哥儿，不敢，不敢当，小的哪儿配哪儿敢当。”

贾荞并不与他多说这个，只又问：“我想买四五个连成一排的院子，位置不用多好，只要这四五个院子连在一起大致方正，价钱便宜，他们又愿意卖，也卖得出去的。”

赵伍恭敬笑道：“只要哥儿想买，必然都愿意卖的，哥儿能看上，就是他们的福气。”

贾荞看着他慢慢不笑了。

赵伍也慢慢不敢笑了，只弓着腰低着头，不住咽口水。

好半晌，贾荞才慢声道：“我不愿以权欺你，你，也不愿我以权欺你，是也不是？”

赵伍一边不住点头，一边伸手打自自己嘴巴，“是小的说错话了，小的该打。”

贾荞示意他不用如此，只问：“你好好儿想想有没有符合我要求的，不用四五家都有意向，只两三家有意向就行，其余的我可以给他换房子。”

赵伍仔细想了想，斟酌着回道：“咱们南城的房子，除主街两侧带铺面的，房价稍贵些，后头的，越往后，胡同越小地方越偏的越便宜，只到底是京都，虽便宜但也算不得多便宜，也没有卖不出去的。哥儿既允了换房子，若还在这南城里头，只要不是主街两边的，旁的就都可以尽挑了。哥儿说的，小的细想了想，有五处。”

贾荞示意他上车，“那就一处一处看过再说。”

②网络③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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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