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再说话，穿行在森林里，周围只有不时的鸟叫声。

裴将手放在胸膛上，抚了抚，又放下。他有几颗心脏，只是取一颗出来不会有危险。

越往里面走，森林中的光线越暗。

“终于快到了！”洛奇拉着裴来到一汪形似圆盘的泉水边，有些开心。

这里是太阳湖，连接着汇向大海的支流。她将他回去的路线详细描述，还在沙地上勾画标出来，确保不会有错漏。

“回去吧，人鱼族容不下你，你就换一片海域生活。

陆地太危险了，你的邻居芾勒斯出来了几个月就哭着说以后再也不上岸了，要记住，不要随便上岸。”

裴垂下眼眸，心中烦闷，芾勒斯和他们说的办法好像不管用。

他们说人类对脆弱美丽的生物没有抵抗力，可是她，好像还是不喜欢。

不听话的孩子就应该被直接抓回去。

如果她不高兴，他就将心脏送她一颗。

反正她上岸也只是为了寻找人鱼的真爱之泪，去暗黑森林也是为了找生命之水代替真爱之泪。

他的心脏远比这些好用得多，不只是心脏，他的血液对于陆地上的炼金术士来说也是很不错的材料。

只要给他一点修养的时间，他可以给她提供源源不断的血液，除了主心脏，其余的心脏都可以挖给她炼药，他可还以抓很多材料给她，多到她用不完……

裴抬头，不断说服自己，他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比她的师姐、芾勒斯还有其他人都厉害，比他们都有用。

他还给她准备了长个子的药，一定可以让她消气。

白色的宽大衣袍下，触手们不断挥舞，似乎要撕破这层单薄的布料。

“我有一个好朋友住在珊瑚海后面的海域，很厉害，温柔又有耐心，喜欢安静。你刚好也很安静，如果你害怕被族人抓住，可以暂时去她的那片海域躲一阵。”

洛奇回头，提醒道，“她不喜欢出门，除了吃饭几乎一直呆在家里。你只要不发出太大动静，你们完全可以当一对和谐的邻居。”

裴听到她口中“好朋友”“厉害”“温柔”“耐心”几个褒扬明显的词，心情瞬间明朗，像是有月光驱散海底的浓黑和灰暗。

他现在对她来说是陌生人，还是没有真爱之泪、不怎么讨喜的人鱼，她不愿意同行，也是应该的。

想明白后，裴在心里酝酿一阵，准备跟她坦诚自己的身份。

“你的族人收了几颗果子，将你交给我。我不清楚原因。”

洛奇看着他的眼睛，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我不清楚原因，不过，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想多掺和。

男人半张的唇合上，僵住了，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伤心事。

“我只能送你到这，回去吧。”

男人默然，抬腿就要下水。

走到一半，他突然回过头，手上比划表示，需不需要他帮忙带一封书信或者或者问候，给她海里的好朋友。

洛奇不明白人鱼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热情，但是，她装八爪鱼时用的是另一种气息、另一种身份。

信件上的气息不好临时造假，而且容易出错，不必多此一举。如果不小心让裴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说不定腿一蹬把她拍到礁石上变成肉饼。

画面太残忍，不能细想，洛奇试图圆个谎。

“实不相瞒，水下的那个朋友是我朋友的朋友。我们行走在外是这样的，朋友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不过你放心，我朋友说了，她海里的那位朋友很靠谱，只要不惹怒她，她性格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如果你担心，也可以去月亮湾，我上次路过那里看了，只要你不上岸，附近没有什么危险的。

海里范围很大，人鱼族又呆在族地不出，你们撞上的概率不大。”

圆一个谎，就要撒很多谎。

要让对方相信你的一句假话，你就要抛出去更多真实的信息，洛奇有些后悔。

裴很认真的的聆听，长袍下冒出来的触手再次雀跃的伸展摇晃，像小狗的尾巴。

【那，你的朋友有跟你说，她想给她的朋友带什么消息吗？】

裴双手比划，漆黑的眼睛藏着不易发现的期待。

洛奇骑虎难下，半真半假继续掰扯。

“啊，我朋友曾经说过，希望她海里的朋友在海里好好保重身体，认真吃饭睡觉看好家，不要出去找她，她忙完手上的事情后，就会回去看她。”

【还有什要带给她的话吗？】裴眯着眼睛比划，心情很好。

“嗯，她在外面很好，让他不要担心……外面的床不如海里的舒服，她说睡觉都没有之前那么香了，她还说外面的鱼虾都没有海里的好吃，虽然在海里都是生啃……”

洛奇说的口干舌燥，止住了话茬。

在我见犹怜的人鱼转身下水时，她突然喊住他，“她喜欢安静，你捡两句传达就好了，如果对方没有耐心，你就不要再说了，可能有些话我记的不是很清楚。”

万一裴听烦了不开心，把这条漂亮的哑巴人鱼抽成生鱼片，那就罪过了。

裴转身回眸，漆黑的眼睛在阴影中，与那张脆弱美丽的脸庞有几分不契合，还有一点点熟悉，她险些忍不住吐出一句“有故人之姿”。

告别人鱼后，洛奇继续往精灵的族地前进。

光精灵族地，梅把身上包的严严实实，拎着一把看不出原貌的法杖，带着索兰与精灵们对峙，硝烟弥漫。

“放逐者，你为什么闯入我们族地，是不是暗精灵王指挥你们来捣乱破坏？”光精灵族长大声质问，一张俊美脸庞气满是怒火。

“我们，就是路过。如果你们不喜欢，我们现在就走，绝不停留。”

梅说完，一挥法杖，一阵浓雾拔地而起，笼罩众人。等浓雾消散，两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下次不要真么冒险了，就算要冒险，你也不能丢下我独自去。”

索兰脸色有些苍白，如果不是他察觉到异常，都不知道她这么大的胆子，一个人偷偷潜入精灵族禁地。

“都听你的，都听你的，不要生气了。”梅伸手碰住索兰的脸庞，在上面“啵”的亲了一口，响亮的声音在森林里异常突兀。

索兰的脸红了又红，一烫的能滚熟鸡蛋。

“今天白天，我去跟他们换生命之水，他们说没有。我哪知道他们这么诚实，生命之树下干的一滴水都没有了，我可怜的师妹估计要白跑一趟了。”

梅一边说一边召唤出信使小鸟，传信告知洛奇生命之树的情况。

“光明消散，黑暗暗淡。”索兰轻声呢喃。

“什么？”

“有一个古老的传言，说‘光明消散，黑暗暗淡’的时候，就是世界末日到来的时候，生命寂灭重归虚空。”

“别瞎想，塔里的那些老家伙们天天危言耸听，说如果守不住塔，世界就要完蛋了。”

梅嗤笑一声，“这也会导致世界毁灭，那也会导致世界毁灭，世界哪有这么容易毁灭？你这说的个预言比塔里那些老东西说的还玄乎。”

“希望是我多想了。精灵族的生命之树无法产生生命之水，精灵族就不会再有新的精灵诞生。”

传闻，暗精灵背叛了生命之树，投身黑暗，不再依赖生命之树繁育，转而靠吸收一种富含特殊能量的矿石繁育后代。

自此，精灵族划分成光精灵和暗精灵，不过人们还是会习惯称呼光精灵为精灵族。

“等下一个春天来临，说不定一切都会好起来。”梅朝索兰打趣。

这么多年以来，塔里的炼金术师四处游历收学生，接受了他们的传承，就有义务镇守圣塔。

学生们可以选择炼制驱魔的东西代替自己镇守，也可以选择以身为阵，镇守在塔里。没有人愿意放弃自由，可是选择以身为阵的人越来越多。

她不知道塔下面镇压的是什么。只知道，这些年大陆上能用来炼制强大魔法的材料，越用越少，以后能毕业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可怜的小洛奇，你可要加快速度，不然我以后想你了，只能去塔里探监了。”

梅说完最后一句话，将信使小鸟放飞。

被挂念的洛奇，此时躺在一个大坑里，生无可恋。好好的平地，挖那么多深坑作甚？

她从月亮升起等到月亮坠落。

林子里夜出昼伏的猛兽，都填饱肚子回洞穴里休憩了，她还在坑里没有爬出来。

“把绳子再搓粗一点，还有，你们不要跳的那么快，等个子长高一点再下来。”

洛奇将药水洒在种子上，种子迅速扎根发芽抽条，藤蔓上结出一串串草编的小人。

坑底，十几只小草人捡起地上的藤蔓，合力把它编织成结实的绳子。

一只头上晃着半片叶子的小草人，两手揣兜，在坑里四处晃悠，偷懒偷的毫不遮掩。

小草人们两次营救失败，摔的她眼花耳鸣。

坑里，长了半片叶子的小草人溜溜达达，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洛奇看的眼睛疼，伸手一弹。小草人啪嗒一下，贴在土墙上。

又躺了一阵，她感觉有东西在扯她头发，睁眼一看，小草人们排排站，贴着土墙用身体搭成了一个盘旋而上的“楼梯”。

头上顶着半片叶子的小草人溜达到她面前，小手指着楼梯，让她踩着楼梯上去。

洛奇走近一看，小草人们四肢散开。

原本是手脚的位置，变成一条条根须，扎进土墙里面。

它们将身体留在外面作为她上去的借力支点。

“不愧是奇迹花种，成长的真快！”洛奇不由感叹。

洛奇：亲亲搂搂举高高，小家伙真聪明！

小草人：脸红，骄傲，开心，嘿嘿傻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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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