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亲事

王子逾来醒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金黄的阳光从窗棂洒进来,照得满室暖意。

他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桌上的狐狸已然蜷成一团睡着了。

这倒是个上药的好时机。

王子逾伸手去摸袖口里的药包,却发现袖子里空空如也。他站起身,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药包的踪迹。

“奇怪,我明明揣在身上的呀,该不会掉了吧……”

王子逾纳闷地嘟囔着,正要弯下腰看桌子底下有没有药包,闻书恰好推门进来:“少爷你醒了,该用晚膳了,老爷和夫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看来只有吃完晚饭再来找了。

王子逾怕吵醒狐狸,轻轻地关上了门。

“吱呀”一声后,室内的狐狸睁开了眼睛。

药包?去土里找吧。

……

王子逾来到饭厅时,王父王母都已经坐在席上了。来到这个世界半个月,他也算学会了入乡随俗,先向父母亲请安再入座。

落座之后,王子逾发现桌上还有一个空位,随口问了句:“大哥呢?怎么还没来?”

一旁站着伺候的嬷嬷回答道:“大少爷在院中踢球起了兴,方才已经派人去请了。”

王子逾点点头,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口中的大哥就是王府的大少爷王元丰,虽然是锦衣玉食的少爷,却并不惹人钦羡,因为他是一个神智低下的痴儿,也就是俗称的“傻子”。

王父王太常下朝回来听妻子说了王子逾的遭遇,在桌上不断地问他身体感觉如何,又说要请大夫来诊脉。

王子逾连忙制止他,说自己只是受了惊吓,睡了一觉之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爹,娘,我来啰!”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了闲谈。

王元丰一蹦一跳地进了门,见王子逾坐在桌上,又新奇地问他:“弟弟,你回来啦,我昨天找你好久,你躲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找得天都黑了!”

昨天王子逾要去南山,王元丰知道了非要跟着去,王子逾骗他玩捉迷藏的游戏才得以脱身。

王子逾哄他:“我昨天困了,就在床上睡着了。”

王元丰不依,噘嘴嚷道:“你骗人!我去你床上找了,明明就没有……”

“好了!元丰,不要再闹了。”

王父眉心拧了个川字,他为官多年,身居高位,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哪怕王元丰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子,在家里也很畏惧王父。

此刻王元丰头一缩,不敢再说话了。

李氏连忙打圆场:“饭菜都要凉了,赶紧吃饭吧。”

气氛变得沉默起来,只有李氏细心照顾王元丰吃饭的声音。

“老爷,夫人,府外来了一个妇人,还带着一个小姑娘,说是……说……”看门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说话却很犹豫。

王太常问道:“到底说什么了?”

小厮眼睛一闭,仿佛壮士断腕一般:“说是给大少爷提亲的!”

王子逾和王父王母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呼:“什么?”

……

王太常和李氏很快到了前厅,王子逾则带着王元丰躲在前厅耳房,暗中观察。

下人很快领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女进来,跪在地上行礼。

王子逾看见这两个人,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这、这不是上午在集市上遇到的那一对要买狐狸的母女吗?

“哎……”王元丰见有陌生人进来,兴奋地又要冲出去看。

王子逾连忙抓住他的手臂,伸出手指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对他说:“外面的是妖怪,会吃人的!不要出去!”

王元丰被吓到了,顿时不敢作声,又搂紧了王子逾的胳膊,悄悄瞥前厅的“妖怪”。

“……民妇虞氏,这是民妇的女儿,名叫小翠,今年已经满十六岁了。”虞氏跪伏在地上,向王太常夫妇磕头,说明来历。

王太常严肃地问她:“你来提亲的可是你的女儿小翠?”

王太常又叫小翠抬起头来,见小翠生得很是貌美,面带微笑,让人如沐春风,仔细端详一番后,也没有发现什么缺陷。

于是追问道:“你女儿生得花容月貌,为何要上门自荐?”

虞氏恭敬地答道:“民妇是一个寡妇,家境贫穷,带着小翠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小翠在街上见大公子率真可爱,心生爱慕,只是民妇实在无能请媒人说媒,所以才斗胆自荐,希望能够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

王太常和李氏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满意。

“既然如此……”

王子逾看着这一幕,不知怎的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妖怪说的大公子是不是元丰呀?”王元丰忽然贴着王子逾的耳朵小声说话,王子逾被吓得一抖。

“对,她在夸你可爱呢。”

王元丰兴奋地大叫:“真……唔唔……”

王子逾手忙脚乱的捂住了他的嘴,怕他再搞什么事,也无心再看前厅的几个人,赶紧拉着王元丰离开了。

王元丰被王子逾拉到后院,不满地问他:“弟弟,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呀?”

王子逾吓唬他:“我怕这‘妖怪’听到你的声音要来抓你,你也听到了,她刚刚说你可爱,妖怪就喜欢吃可爱的小孩。”

王元丰吓得直点头:“谢谢弟弟救我!那爹娘怎么办?会不会被妖怪吃掉?”

“不会的,爹娘不好吃。”

听王子逾这样说,王元丰又放下心来,缠着他踢球。王子逾没法,只能答应他。

正踢得酣畅淋漓,王太常和李氏就领着小翠来了。

王太常对王元丰招了招手:“元丰,过来。”

王元丰见到小翠,有些害怕地躲在王子逾身后,“不、不要,她会吃了元丰的!”

与此同时,小翠也认出了王子逾:“啊,是你!”

王太常奇怪地问:“二郎,你和小翠认识吗?”

王子逾头都大了,只好扯出一个笑容:“今天回来的时候在集市有一面之缘。”

小翠只微笑着,没有说话。

王太常也没有再问,伸手把王元丰拉到小翠跟前:“元丰,这是小翠,以后就是你的媳妇了。”

“不要不要,元丰不要媳妇,元丰不想被吃掉,弟弟救我……”王元丰哭闹着,要王子逾帮忙。

“元丰!你再敢胡言乱语就请家法了!”

王子逾怕他抖落出自己说小翠母女是“妖怪”的事情,连忙请缨:“爹,娘,我先带大哥回房。”

回到房间之后,王元丰还在哭,王子逾叹了口气,有一种带孩子一样的心累的感觉。

“大哥,小翠她不是妖怪,我刚刚看错了。”

王元丰擦擦眼泪,打了个嗝:“真、真的吗?”

“对呀,你看小翠长得像仙女一样,怎么会是妖怪呢?妖怪都是生得丑陋的。”

王元丰想了想,小翠确实长得好看,像年画娃娃似的。于是吸吸鼻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渐渐地平静下来了。

王子逾把王元丰哄开心了,又在琢磨小翠的事情。

看样子,小翠真的要嫁给王元丰了。

王子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找王太常和赵氏说自己今天遇到小翠母女的事。

刚才耽搁了许久,眼下天已经全黑了。

王子逾找下人拿了一盏灯笼,又吩咐他们好生照看王元丰,这才动身去王太常夫妇的衡园。

刚走到院外,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不仅有少女的,还有李氏的。

进了院子问嬷嬷才知道,原来是赵氏把小翠带到院里来了,王太常则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嬷嬷又转身进去通报李氏王子逾来了。

不一会儿,嬷嬷就带着小翠出来了:“二少爷,夫人让您进去。”

小翠经过王子逾身边时,意味深长地对他眨了眨眼睛,又“咯咯”笑着离开了。

王子逾打了个寒噤,理了理衣襟,径直推开房门进去了。

“娘——”

“二郎,你怎么来了?元丰好些了吗?”李氏见王子逾进来,伸手招呼他坐下。

王子逾看她脸色红润,面上还带着笑意,看来刚刚和小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斟酌了一下,道:“大哥好多了,现下正在房里和下人玩呢。娘,我来找你是想说小翠的事情。”

听王子逾提起小翠,李氏的脸又笑成了一朵花:“小翠是个好姑娘,不仅生得标致,人也聪明伶俐,很是天真活泼。以后你要叫小翠大嫂,不可再直呼其名了。”

王子逾又向她解释道:“娘,今日我在集市上遇到她们母女二人,这虞氏根本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穷困。她今日上午还拿出一锭金子想买我的狐狸,下午就说自己穷困潦倒,这样的人说的话,怎么能相信呢?”

“这……许是小翠真的看中了元丰,那虞氏没有要彩礼,也不曾索要半分钱财,总不能是贪图我们王府的富贵吧?你既然说虞氏不是缺钱的人,这不是更加证明小翠的真心吗?”李氏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怀疑虞氏母女。

“娘……”王子逾想说人家貌美如花的姑娘怎么会平白看上一个傻公子,正想委婉提醒,就被李氏打断了。

“好了,二郎,你大哥已经十八岁了,我和你爹日日都在忧心他的婚事,母亲我夜里做梦祈求佛祖。”

李氏双手合十,“眼下有小翠这样好的姑娘愿意嫁给元丰,一定是上天垂怜,要给元丰赐一桩好姻缘呐。”

王子逾见她自己说服了自己,已经听不进去别的话了,也不好打破她的愿望,劝说的话到了嘴边也只好咽下去。

“那好吧,娘,你早点歇下吧,儿子也回房了。”

李氏又叮嘱王子逾要好好开导王元丰,多撮合他和小翠。

王子逾连连点头答应。

……

走在回房的路上,王子逾还在想小翠的事情。

如果像李氏说的那样,小翠母女没有索要钱财,想来不是为了富贵。

但他也不会相信小翠真的是真心喜欢上了王元丰,今日小翠见到王元丰时,分明没有什么特殊,就像是陌生人一般,根本看不出是面对心上人的样子。

到底是为什么呢?虞氏为什么要撒谎?小翠为什么要嫁给王元丰?王子逾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为了那只狐狸吗?

想到这里,王子逾脚步一顿。

坏了,忘记狐狸还在房里没人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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