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序下午的航班抵达彬城国际机场。
她往脸上架一副墨镜，把后戴的鸭舌帽板正，面无表情地拖着一个十八寸的拉杆箱走过廊桥。
国内时间十五点整，冬日稀疏的阳光隔着一面的透明玻璃斜照进来落在灰色地毯上，她无所察觉地一脚踩在上面，神色未动半分。
身后一阵阵跟随的脚步，以及窸窸窣窣的低语，只言片语隐约传到她的耳边：“……好帅……比镜头前还要帅……”
“皮肤好白……还有那颗桃花痣，简直绝了……”
姜知序皱了皱眉，伸出手指往下一推，露出一双凤眼，眼廓细长，眼尾稍许上扬，只熬过夜的眸子透着几缕疲惫血丝，却不失几分灵动。
她竖起耳朵，又听了会儿，在走出廊桥之际，侧过头，和身旁的助理悄声问道：“她们在说哪个大明星和我们同一个航班？”
比她矮一截的助理小田啊了声，随即回头瞄了眼说话的那两个女生，疑惑地问：“大明星不是你吗？”
姜知序见她压根没听见，顿时无话可说。
然而不等她细想，她在接机口看到了大明星的粉丝，两排整齐有序地分列在出口通道，基本都是女孩子，间或掺杂几个男孩儿，不约而同地露出翘首企盼的神情。
他们的手里拿着鲜花和礼物，还有扛着长枪短炮的站姐，十足的敬业味儿。
姜知序压下帽檐，戴好墨镜和口罩，小声地叹了口气：“可惜了，估摸着这会儿哥哥已经上车回去了。”
助理看清楚那一堆粉丝手上的手幅，一时也有些懵，连忙把姜知序护到内侧，生怕被那些粉丝发现。
走出机场的时候，助理回头又远远地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地说：“那些是卫星吧？难道他们是在等姐夫？”
姜知序这次收到好友温眠的邀请，前往英国观看国际时装设计师Elvis的春夏高定时装秀。
只不过她在那里待了两天，看完秀拍完照片，急匆匆地赶回国拍戏，全程基本没看过手机，因为实在太忙又累，晚上回到酒店基本沾枕头就睡。
此时她坐在商务车后面，有些困乏地靠在椅背上补眠，前排的助理正在和她的经纪人打电话汇报情况，约了晚上在她住的公寓碰面聊工作。
助理挂了电话，没一会儿，握着手机扭过头看她，压低了声音唤她：“序姐，小序姐……”
姜知序睁开眼，看了下快怼到她面前的手机，屏幕上一张高糊照放大再放大，勉强能看到一道人影。
她推开手机，敷衍地拍着助理的手背，随口安抚道：“别急啊，我来好好品一品。”
助理把手机塞给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说：“怎么也不和你说一声？”
车里还有一个公司派来的司机，不是她们这边的熟人，助理不敢说得太明确，只含糊地提了一句。
姜知序大马金刀地刷刷刷划过首页一连串的新闻，随便挑了其中一条点进去——【于维星和好友出行同游，打扮休闲，神情惬意。】
不同人不同命，顶流的存在大概就是喝口水也会有成群的粉丝追着要同款水。
她点开照片浏览一番，一眼认出那道熟悉的身影，他站在落日河畔，似乎与同伴说话，而远处是庄重威严的伊丽莎白塔，近处的泰晤士河面映出钟楼浅影，浅浅碎金荡漾，仿佛在他脸上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姜知序啧了声，抬头，瞅见她助理一头褶子，她点了下小姑娘的眉心，轻飘飘地说：“和我说干嘛？生怕热搜没上够吗？”
话说得藏头露尾，可助理明白她的意思，碍着前面的司机她不好再问下去，她担忧地多看了几眼，确定没看到姜知序脸上有什么异常后，松了松心转过身坐回到座椅。
姜知序转向车窗外，稍稍打开一条缝隙，风成群结伴地倒灌进来，刮得她脸颊生疼。
她重新合上，一手支在窗边缘，百无聊赖地欣赏路过的街景，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冬天的时间仿佛加倍速流逝，杳杳落日，在西边摇摇欲坠，就连洒落下来的日光也如同晃头晃脑的不倒翁，左右打在身上，留下一车斑驳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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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赶在天黑前驶入姜知序的公寓。
经纪人隋灿还没到公寓，她趁着这空档索性先进了卧室躺会儿，这一会儿，足足躺到了天黑。
她被外头的说话声吵醒，起来一看，晚上七点多，她连忙套了件毛衣走出房间，一股子火锅味扑腾扑入她的鼻间。
“你们吃火锅怎么都不叫我？”她说。
隋灿在厨房指挥她：“你先把电关了，等我搞好菜再开。”
姜知序哦了声，迟钝地伸手关了电磁炉，然后走到厨房，靠在门框上看她油炸小酥肉。
助理小田在隋灿旁边洗各种菌菇。
“听说你在机场碰上于维星了？”隋灿看也不看她，问道。
姜知序打了个呵欠，趁人不注意，往嘴里丢了一块刚炸好的小酥肉，边吃边回她：“没碰到真人，碰到他的粉丝，有够追星精神的，我今天回国怎么没小妹妹们过来接我？”
隋灿拂开伸过来的那只手，把酥肉盘端在另一边，然后翻动热油锅里的肉，继续说：“你就这反应？”
姜知序：“？？”
小田凑过来一脚，把先前在车上没问出的话问了出来：“序姐，先前在车上我不好问，你和姐夫是不是在吵架啊？”
隋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径自把热锅里的小酥肉盛出，然后听得姜知序和小田在胡天侃地：“没的事，我和他这是不干涉彼此的工作和行程，给足双方自由度，这样才不容易被人拍到。”
小田没说话，隋灿却是毫不留情地怼她：“继续嘴硬吧。”
说着，隋灿端着炸好的酥肉和洗完的一盆菌菇出了厨房，转头和小田吐槽：“你什么时候看他们吵过架？要不是我知道于维星不是Gay，我还真怕她成了同妻。”
姜知序扑哧笑了出来：“其实我和别人一样都存有怀疑，灿姐你比我厉害呀。”
隋灿白她一眼：“别给我贫，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姜知序耸了耸肩，又偷捻了条酥肉丢进嘴里，“爱情这玩意像龙卷风来得太快，去得也快。我们估计要拜拜了。你们说按照他现在的人气，这要是爆出隐婚，并且隐婚对象还是我这个疑似插足他人感情的过气女演员，整个娱乐圈还不得是震上几震，粉丝们的世界整个儿坍塌。”
她指了指自己，苦笑一声卖惨，“我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被骂出娱乐圈女明星，指不定还会影响饭圈文化，在国内娱乐圈发展史上记上浓重的一笔。”
隋灿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就在这儿贫，有本事到小于那儿卖惨。我这次听说于维星这次去国外拍MV，女主角是那什么限定女团的成员，叫莫曲静。小姑娘长得年轻又漂亮。听说去年那个限定团解散后，她被辰易传媒挖走，辰易给她铺的路比她那些队员要有多平坦就有多平坦，砸给她的资源更不用说，以前咱也没见过于维星特别关照过同公司的小师妹……”
辰易传媒是于维星签约的经纪公司，经纪公司的大老板计邵和他是发小，坊间传闻辰易也有他一部分的股份。
小田在旁边像个招财猫一样点头附和：“是的是的，我看照片关系不错呢。小序姐你要有危机感啊。”
这两人显然是没让她的话过耳，姜知序不在意地轻笑了声，扭过身到酒柜前拿了三个高脚杯，分别往杯里倒了三杯红酒，红酒液面摇晃，头顶餐灯光束直射落在红色酒液，犹如碎星掉进了酒里，醉醺醺晕乎乎。
她捏着酒杯朝桌上的两个酒杯轻轻一碰，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懒懒地掀起眼皮，灵动眼眸仿佛隔着水雾，在灯光映衬下水汪汪亮晶晶。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男人女人要出轨，挡都不挡住，是吧？”
话尾音上扬，她仰头把红酒一口干完，沾在唇瓣上的红酒液分外鲜红鲜丽。
隋灿和小田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隋灿随即抬手举起酒杯，也喝尽一杯红酒。她清楚姜知序的脾性，她如果不想说，谁都甭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正经实话。
“不管你们，只要别给我闹出新闻。”隋灿重新开了火，起身拿了瓶番茄酱往盘里倒了些，“说工作，有个电视剧的剧本，民国剧，我看过挺不错的，女主角是一个上海滩的舞女，性格讨喜，我们可以争取一下。”
姜知序嗯了声，问道：“怎么争取？试镜还是？”
隋灿重新又倒了小半杯酒，先抿了口红酒后才说：“先和导演还有投资方见一面谈谈情况。”
“导演是谁？”
“宗兴。”
姜知序一怔，若有所思：“他啊。”
小田在一旁没忍住，说：“《旧时红墙》的那个导演？听说还喜欢和女演员搞暧昧？”
姜知序扬了扬下巴：“妹妹自信点，去掉那个听说。”
宗兴这个名字一直是电视剧收视率保障，他导的作品广泛好评，收视率常年排第一，捧红了不少小花小生，只不过这位大导演在人品方面有不少争议。
他早些年结过一次婚，之后离婚一直保持单身，如今五十三岁壮年，却喜欢和剧组的女演员搞那点隐秘事，老当益壮流连花丛却片叶不沾身，坊间传闻可谓是一个接着一个。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双方单身，顶多传出些桃色新闻惹人浮想联翩，私底下凑点茶余饭后的八卦点心。
火锅热气蒸腾，隋灿往锅里滑入一碟巴沙鱼，不经意地说：“听说投资人和辰易传媒有点关系，要不要……”
话没说完，被桌上手机的铃声突然打断，隋灿惊讶地看着手机：“咦？”
适值门铃响起，她接通电话，喂了声，然后对小田说：“可能是订的烤鸭到了。”
姜知序素了大半个月，嘴里淡出朵花儿，一听是烤鸭，自告奋勇地腾腾腾冲过去开门。
不过她还是有身为明星的自觉，跑到玄关，打开门，露出一小条缝隙，隔着门板问道：“小王先生的烤鸭吗？给我吧。”
她伸出手去接烤鸭。
门外的三人面面相觑，最前面的男人挂了手机，看了眼身旁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憋笑咳了声，率先开口：“不是烤鸭，是小于先生的蛋糕。”
姜知序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缩回手，打开门往外一瞧，前面俩男人堵在门口，后面还有个助理，冲她挥手嗨了嗨。
“你们怎么来了？”她瞥了眼戴口罩的年轻男人，黑色帽子压住他额间的碎发，映着楼道的灯光，隐约现出眼尾的那颗桃花痣。
电梯叮地一声，是她的烤鸭送过来。
“先进来。”姜知序赶紧侧身让他们先进去，走出门口拎过餐厅送过来的烤鸭，方一转身关门，一堵高大人形墙挡住了她的视线。
姜知序抬头看向人形墙面，他已经摘下脸上的口罩，眼睫微垂，薄唇轻抿，身上一件薄薄的灰色大衣敞着，露出里面的条纹毛衣。
“拖鞋。”他看向鞋柜，出声提醒。
她哦了声，视线飞快地掠过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喉结微凸，似乎滚动了下，她转过身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新的女士拖鞋，“将就着穿。或者你进去和展原换一双。”
展原是他的经纪人，进屋得早，穿走了她以前备着的男士拖鞋。
他没说话，径自脱了鞋，穿着那双淡粉色蝴蝶结拖鞋走进客厅。
姜知序锁上门，听见客厅里展原正在同隋灿说话。
“怎么不早说和我说？要不是今天我们维星下飞机看见小姜，我还不知道原来小姜和我们坐同一个航班回国。”
她转向那道高瘦的背影，似乎停顿一秒，继而若无其事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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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祝看文愉快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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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