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孩儿的黎芊芊也没有多睡多久，大概不过九点也就醒了。

摸着良心讲，她已经算是觉少的孩子了，但觉再少的年轻人，也比不过已经真的觉少了的中年人啊！

三四十岁，可正是睡觉的好年级呢。

二十多岁也一样。

黎芊芊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一直到她洗漱完才算彻底清醒。

妈啊，以后可不能这么熬了。

她现在感觉自己看东西都有点重影了。

“主播今天的规划，主播今天没有规划，去看文豪。”

“这位文豪的作品… …昨天光顾着唠嗑了好像确实是忘记问了，今天问今天问。”

黎芊芊抹了把脸，一边回复弹幕的问题一边在心里思考着今天的行程。

按道理来说，她昨天和白居易那么详细地讲述了她当时和屈子的过去，今天，应该好开口要书吧？

反正，她自我感觉，自己暗示地… …算是挺到位了。

就算不到位又能咋整呢，大不了就明示一下呗。

还能真不同意了吗？

… …

“多谢先生！”黎芊芊鞠躬到底，语气激动。

“就是不知先生，何时愿意把您的大作… …”

“哎，不着急不着急。”白居易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小友暂且放心，且有用得上小友的时候呢！”

好吧。

黎芊芊无奈地带着一堆书先回房间了。

那人家自己不想给他们看，他们也没办法强迫人家啊。

总不能拿个刀架自己脖子上，对方不给看，就卡擦给自己来一刀。

怪疼的。

“大家先看着这些吧，按照这个数量，我估摸我同事们是又得加班了。”每到这种时候，黎芊芊就十分庆幸自己的职位不是研究员，不用非升即走也不用写论文。

不过，就算是真的要写论文，她也喜欢现在这个。

她这一趟就能出多少论文呢！我的天啊！她都不敢想，感觉满地是论文，只看你弯不弯腰捡！

什么叫时代红利！她一个人就能带来整个汉语言的论文福利！

“没事儿，文豪大家的作品，如果再等两天，他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们的话，我就哭，我就闹，我就在他书房门口上吊。”

黎芊芊眨了眨眼，开了个小玩笑。

“且放心吧，我肯定有办法的。”她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补上了一句。

“不过… …我感觉，这位大家，应该不是那种不给我们作品的人才对。”

再加上之前白居易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黎芊芊一直有一点不太美好的预感。

而这个预感，也很快就实现了。

“小友，小友别困，再来一碗酥山吧。”白居易兴致勃勃地端着册子。“吃完这碗，我们再接下来看下一首！”

“好的好的… …”黎芊芊抬头猛炫，差点就给白老先生来一个古代版本的八秒吹瓶。

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她嗓子有点太疼了。

她早就说嘛！之前她就感觉不对劲了！

传说白居易可是能为了诗歌是否通俗找老妇人一首首念的，那老妇人还是这个时代的呢，肯定不能比她自己更文盲啊！

就算她不文盲，她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还有直播间的可爱水友们呢！

黎芊芊并不是文盲，她只是问题的搬运站。

问题搬运到最后，白居易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他现在作诗都已经这么不通俗了吗？不应该啊！他一直笔耕不辍，没感觉自己的水平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啊？

“那、那个，小友啊。”白大文豪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咱们这个，这个后世的孩子们… …还会上学堂吗？”

黎芊芊怔愣了一下，随后尬笑着点了点头。

“上… …上的，就是，就是和先生所学或许，不太一样。”

黎芊芊极力挽尊。

“也不能完全怪我们娃娃们… …主要是前代的典籍，很多都散佚了嘛！”

这并不是进入星际才开始的。

在星际前时代，人们为了征伐星辰大海，一代又一代的人力物力全部投入到了科学，人文学科愈发落魄，一开始或许没什么，人们高呼着“不要文科过剩”“只保留高精尖人才”，用科技和共计代替人力。

增效后的确和之前没有差距，甚至表面看起来似乎还要比之前好上不少。

但就这样，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

等到人们终于成功进入了星际，再回过头的时候，才猛然发现——

他们甚至已经分不清，什么是诗词，什么是曲赋了。

已经来不及了。

历史的车轮带着巨大的惯性滚滚而下，习惯性逃避的人们就这样蒙着眼睛一头踏进了星际时代。

各方面科技飞速发展，只有历史和文学被彻底抛下，等人们终于缓过气儿来回头看得时候，原始数据已经都被污染地面目全非。

分不清。

积重难返。

弹幕也罕见地没有只是在哭自己。

【地里黄：啊啊啊补药说我们QAQ主播主播你信我，我真的不素文盲啊QAQ】

【等等：虽然不是，但又有什么区别呢… …】

【若风：是啊… …我们甚至连这位大人时代的八十老妇都比不上… …】

【田野啊：别绝望啊哥们，咱们不是已经再努力了吗！主播不是都已经帮我们找到了很多了吗！会好的！不要丧气啊！】

【我不吃谢谢：对啊对啊！而且主播不是也说了么，我们只是因为大部分典故听不懂，那肯定听不懂！咱们丢了那么多东西，又和老妇不是一个时代的！老奶奶就算没上过学，肯定也知道他们那个时代的事情啊！就像我们就知道主播，老奶奶就肯定不知道！】

水友们就这样自说自话地给自己哄好了，黎芊芊跟着看完了全程，莫明感觉心脏有点莫明的酸胀感。

她看了眼直播间，又看了眼已经低头开始起草新作品的白居易，鼓起勇气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所以我们才会重新开始寻访文豪们。”

黎芊芊的目光，温和又坚定。

“希望大家能帮助我们找回我们失落的文明… …还有当年的明月。”

白大文豪愣了一下，随后舒展开眉，笑着点了点头。

“也好，也好。”他叹了口气。

“虽然基础是差了点… …但只要认学，就还是好孩子。”

“好孩子”们好像被这句话打开了什么机关，黎芊芊的弹幕稍微中断了一下，随后，再一次开始井喷式得增多。

好家伙，那个弹幕密的，黎芊芊都看不清。

勉强辨认了一段时间，等到终于中场休息，黎芊芊背着文豪，恶狠狠对着直播间。

“好，很有精神。”她咬牙切齿。“我希望你们接下来也能一直这么有精神。”

烛光照着黎芊芊一口白森森的牙，被怒火侵染的眸子好像带着点邪气。

“至少这个世界之前，我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精神头。”

“问题，不要断哦。”

弹幕完全没有在怕，反而都在哈哈哈。

【我不吃谢谢：好的芊芊宝贝，包的啊芊芊宝贝】

【等等：主播就不要大意地问吧！这次回来我们集资给你买茶！买好茶！】

【若风：对！主播冲冲冲！想喝啥我去局长办公室给你偷！】

【地里黄：我回家给你偷母树大红袍！】

黎芊芊一眼过去就扫到了这一条，一时间又有点哭笑不得。

该说什么呢？不愧是国人吗？

哪怕都是星际了，怎么还能带着母树大红袍啊！真的流浪地球了吗？

这帮人为了让她和他们一样打鸡血地问，也是都豁出去了啊。

行吧。

就像刚刚白大人说的一样，管怎么样呢，知道学习的就都是好孩子。

就这样，黎芊芊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

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他们自己的老祖宗真的就这么喜欢看他们学习吗？不是说好了会自动让他们的存在合理化，会让老祖宗们自动感觉他们更顺眼更喜欢吗？

所以，更顺眼更喜欢的结果是什么呢？就是要这样，被带着库库努力学习吗？

黎芊芊内心已经开始流眼泪了。

她真的很想仰天大吼——

不是我不爱学习！而是我！真的！想要！休息啊！

好吧。

黎芊芊搓了搓脸，给自己充了点电。

学吧，能咋办呢。

人要知足，她一个粉领，能得到这样的工作已经是梦寐以求的了。只是学学习而已，没事的没逝的。

学吧，俩眼一睁就是学，总比俩眼一睁看不到未来来的好。

黎芊芊剪了剪灯花，对着已经有点重影了的本子叹了口气。

她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年投简历的痛苦经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里已经燃起来了两簇小火苗。

很好！很有干劲！！

… …

“所以… …你已经把这些都看完啦？”

哪怕是白居易，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

“就这么一晚上，都看完啦？”

“是！”黎芊芊表示自己和水友们都很有精神！“先生是否还有其他的书籍！都可以给我！我们不挑，啥都看！”

“嗯… …倒确实是也还有。”毕竟是文人，总是爱书的。“都要吗？还有一些乡野村志一类的书籍，虽然对于做学问来说或许无用，但对于你们来说… …总归也是些过去的路，可要看看？”

“看看看！我们真的不挑啦先生，不仅仅乡野村志，其他的也都可以… …比如什么… …什么的… …”

“... …女孩子不要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