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兰台压根没想到,刚才还在老老实实表演戏法的猴子,突然疯了一般,纷纷跳起来扎堆向何致和聂云台扑过去,周围的人一下子都惊呆了。
猴子虽然不及狼、虎等兽物高大凶猛,但是这么二三十只一起扑过来,动作又快如同闪电,也是异常危险。
尽管聂云台有武功在身,也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几只猴子扑倒在地,更别说没有武功的何致了。
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几十只猴子团团扑倒,紧接着,猴子的爪子直往她们脸上、脖子上招呼,又挠又抓,还有的去撕扯她们的头发,等到火辣辣的痛感袭上来时,两人才惨叫出声来。
聂兰台就在边上,她反应最快,猴子一扑来时她就解下了外层披风,用披风抽打猴子,很快撵走了十多只,奈何猴子太多,还有十多只扑在聂云台和何致身上抓扯,两人的丫鬟连声惊呼,拼命护主,但根本不起作用。
聂兰台两只手哪里够用,尽管拼命挥打驱赶猴子,还是听到两人的惨叫声陡然传来,心下明白,两人受伤了。
这时边上看猴戏的人纷纷上前帮忙,耍猴戏的主人也反应过来,舞着鞭子匆匆跑来抽打猴子,才终于把猴子尽数斥退。
聂云台和何致总算从地上被人捞起来,两人都受了伤,鬓发散乱,衣裳也破了,更可怕的是,两人脸上和脖子被抓出了好些道红津津的血痕,令人发憷。
有几道抓痕较深,鲜血直接流下来,幸好两人在惊恐慌乱之中,还本能地用手臂捂住了脸,那些伤痕多半落到了手臂和脖子上,脸上倒无大碍,否则只怕有毁容之祸。
周围的人被两个小姑娘血淋淋的样子吓坏了,都顾不得看后面的节目,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耍猴戏的人赶紧过来道歉赔罪,聂兰台此刻没空搭理他们,她忙着指挥丫鬟脱下外衣,把聂云台和何致的头脸包起来,又忙着派人火速去找医馆。
忙乱中,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大爷请让让,我来看看两位姑娘的伤。”
聂兰台转眸一看,是樊雪音,想来刚刚这边动静太大,她也被惊动了。
聂兰台忙道:“阿音你来得正好,你瞧瞧她们这伤要不要紧?”
樊雪音匆匆给两人瞧了一下,冲聂兰台摆手道:“没有大碍,我能治。兰姐姐不用惊慌,先找个地方落脚,我给她们敷药。”
恰好这街上斜对面就是一家客栈,聂兰台要了间上房,赶紧让丫鬟把两个伤员弄进去。
樊雪音仔细给两人检查了伤势,用手指沾些鲜血,闻了又闻,脸上渐渐有些变色。
“怎么了?”聂兰台见她神情有异,心里一阵阵发慌,“是伤得很严重么?”
樊雪音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这不是普通的抓伤,血液里有特殊的气味,我猜是那猴子的指甲里涂有毒药粉……”
一听这话,聂云台和何致吓得连哭都止住了,何致尖叫道:“有毒?难怪这么疼,我们会不会毁容啊?”
樊姑娘神色凝重:“我不敢肯定。以往每年的社火都会耍猴戏,从来没见过猴子伤人的,不知为何那些猴子只盯着两位姑娘下手?”
聂兰台听到她这么说,心底里一阵阵寒气直往上冒:有人在害她们!
樊雪音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何致和聂云台的衣物饰品,目光最终落在两人头上戴的小铃铛绢花上。
“这绢花……”樊雪音迟疑着开口。
聂兰台不等她说完,立即把两枝绢花拔下来递给她:“这绢花是她们刚刚在街上买的,你看是不是这绢花有问题?”
樊雪音拿捏绢花摇了摇,闭上眼,仔细听那小铃铛发出的叮叮咚咚的声音。
这声音好似林间微风轻拂山泉,十分的清脆悦耳,令人听了心旷神怡。
半晌,樊雪音睁开眼睛,肃然道:“如果我没猜错,问题就是在这绢花上,应当是两位姑娘看猴戏的时候,晃动了这绢花上的铃铛,铃声引来了猴子。那些猴子可能事先专门被喂过什么药,对这铃铛的声音有着特殊的敏感,一听到铃声就向你们扑了过来。”
也只有如此,才说得通为何猴子在那么多人里边只对聂云台和何致两个下手。
聂兰台已经明白过来,这小铃铛绢花也好,猴戏也好,分明是有人躲在暗中对她们使的连环计,可能后面还有更厉害的大招在等着她们。
说实话,有那么一刻,她几乎把樊雪音也怀疑进去了。
但是看着眼前这位姑娘清澈的眸子,坦诚的神情,聂兰台又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毕竟,不能一味用污浊的目光来看待这世间的一切,她虽然活在黑暗中,但她相信,总有人活在光明里。
她脸色白了白,心中恨恨咬牙:“看来我们今日又被算计了,到底是谁,对我们的行程了如指掌,算计到了我们每一步的走向?”
不过这些话不便对着樊雪音说,也不便告知何致,她竭力缓了缓神色,问樊雪音:“阿音,你可知这是什么毒?可有解药解她们的毒?”
樊雪音道:“我也不能肯定,不过我祖父一向喜欢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药,解毒的药也有,我这里倒是有一些,只能先给两位姑娘抹上试试看,一会儿大夫到了,还得让大夫给两位姑娘仔细瞧过才是。”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只小瓷瓶来,倒出一些清水样的液体在手心,细细给聂云台和何致抹上。
见两人吓得小脸煞白,安慰道:“姑娘别怕,我这药就算没什么效果,也是美容养颜的,绝无坏处。”
不多久,丫鬟领着一位老大夫来了,他也像樊雪音一样仔细瞧了两人伤处,也说是中毒,只是并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开了一副普通的清热解毒的药方。
聂兰台不放心,让樊雪音看了大夫开的药方,她点头说可行才让丫鬟去抓药。
聂云台和何致抹了樊雪音的药之后,似乎有所好转,伤处没那么疼了,清凉凉的挺舒服。
但是何致额头上落了两道挺深的血痕,急得眼泪汪汪,不住叫嚷:“我不会毁容吧?这下完蛋了,我还没说亲呢,呜……”
樊雪音柔声道:“不会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就算我不行,还有我祖父呢。”
聂兰台握住樊雪音的手,恳声道:“阿音,今日若非你相助,我妹妹和何姑娘就遭殃了,今日已来不及,他日,我定会报答你的!”
樊雪音笑道:“我给两位姑娘看伤可不是为了让你日后报答我的。我祖父时常教我,行医济世,本来就讲究一个缘分,其次是讲究那份医者仁心,若是做一件什么事就图别人报答,那样的人活得也无趣了。
她跟聂兰台三人说了一会话,又说了些禁忌叮嘱,方回去继续义诊。
樊雪音走后,白鸽来报:“那帮耍猴戏的头领还在客栈外面等着,说是要来赔罪,也愿意赔医药钱,姑娘可要见他?”
聂兰台颔首道:“我下去见见。”
她本以为能从耍猴戏的人身上探出一点线索,谁知见了那头领才知,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人讨生活也不容易,聂兰台象征性地收了他一两银子做医药费。
回到客房,聂兰台看着两个仍在哼哼唧唧的伤员,轻声道:“咱们回去吧,此地不可久留,从樊姑娘的话里,你们也听得出,我们是被人算暗算了,这里不安全。”
何致哭道:“鬼社火还没看到呢!”
聂兰台道:“是鬼社火重要还是你的脸重要?”
何致不说话了,聂兰台又道:“赶紧回去吧,明年我再陪你们来看鬼社火,咱们早点回去,请京里的大夫再看看你们的伤才是要紧。”
聂云台道:“快到午时了,不去那个白云庙吃斋饭么?”
按照原来的行程,看了鬼社火之后,她们午间还要去镇子外一座寺庙里用斋饭,听说那里的笋干斋饭特别好吃,现在也是不能去了。
聂兰台心知既然对方把她们的行程都摸得清清楚楚,那她们要去庙里用斋饭的事对方肯定也知晓,那里多半还有诡计等着,自然是万万不能去。
她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些回去看大夫吧,都什么时候了还馋嘴。”
今日来这镇子的主要目的就是看鬼社火,谁知什么也没看成,还落了一身伤,聂云台和何致均是又失望又委屈。
不过两人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知道这时性命比什么都重要,鬼社火明年还可以来看,斋饭也可以明年吃,两人都没有二话,立即乖乖吩咐丫鬟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聂云台突然想到了什么,叫道:“姐,我们在回去的路上会不会也有危险啊?”
聂兰台道:“我也不好说,见招拆招吧。”
她明白,对方既然出手,就不可能这样不痛不痒地让她们回去,必然还有更厉害的后招等在后面。
何致气呼呼道:“到底是谁在害我们?我要把他揪出来,绑在大南门前,每天抽他一百鞭子!”
聂兰台心知她是受了自己连累,不过为了避免这小姑娘和聂云台生隙,眼下还是不便告知她。
来时兴高采烈,回去时所有人都神色郁悒,更添了一份对前途危险的担忧,不过走了大半的路程,竟是平安无事,聂兰台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能顺利回府,结果在离京城南大门还有五里路左近的路上,马车被前方一阵骚乱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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