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唯是在一阵菜香中醒来的。
睁眼一看,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三菜一汤。
姜饮名正在桌旁放碗筷,腰身微曲,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薄薄的一片。
又想起他脚凉的毛病,谢唯立马给助理发了个消息。
“洗手,吃饭了。”姜饮名道。
谢唯起身,像大猫休息够了,带着一股子懒劲儿。微耷着眼皮往姜饮名身边走。
“什么时候出去买菜的?”
“你睡着的时候。”姜饮名看人撑着凳子,赖着不想走的劲儿,没管他,自己先拉开凳子坐下。
放在以往,这是客人,对客人要有对客人的态度。但现在嘛,姜饮名完全是下意识地放肆。
谢唯洗了手出来,在姜饮名对面坐下。他道:“在外面遇到无干人等了吗?”
“没有。”回去一趟,现在说起谢严来,姜饮名心中没多大波动。
这次是他栽了跟头。
但他这一路长大,不知栽了多少跟头,每一次都靠着自己爬起来了。
这次……
他看向对面吃得正香的人。
勉强就多了个伴儿吧。
“明天有没有空?”谢唯问。
姜饮名道:“处理一点工作,可能要去一趟学校。”
谢唯道:“我让人约个老中医,要不要去看看?”
“看你?”姜饮名眼神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没想明白谢唯是哪方面的原因。
谢唯道:“自然是看姜姜。”
“我又没病。”姜饮名在谢唯面前没个防备,抗拒都写在脸上。
谢唯道:“就是调理一下,养一养。”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姜饮名讨厌进医院,他一个人生活,大多时候生病了能自己在家吃点药就吃点,要是是在撑不住了,才会去医院。
“好,不去就不去。”谢唯看出他的拒绝,没有强求。
先缓一缓,以后再提吧。
回来之后,没有了那与城市隔绝的宁静,谢唯手机里频繁发来工作的事。姜饮名也提前回学校,继续做他的项目。
转眼,又是开学。
谢唯已经提交了提前毕业的申请,毕业论文也已经交上去。导师让他修改的地方不多,定稿后,便是送审的事儿。
春暖花开,学校的樱花粉白簇拥。
花瓣随风而荡,学生往返于其中,偶尔驻足,又匆匆忙忙去教室上课。
五月,研究生答辩。
不久后,谢唯收到通知,学校要拍毕业照。不过他不属于这一届,并没去参与。只是去拿毕业证跟学位证的那一天,跟忙于工作的姜饮名说了一声。
H大,图书馆前巨大的中心广场上,来来往往皆是穿着学士服的人。
谢唯拎着文件袋路过,忍不住放缓了步子。
他今天毕业,除了告诉姜饮名,其他人并没有通知。尤其是谢家人,在他们看来,自己在学校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
他自嘲笑笑,转过身要走。
这一会儿,广场两旁的银杏树已经抽出嫩芽,扇子一般的叶片逐渐浓郁。阳光被树木切割得斑驳,光影流转,似挽留。
走着走着,谢唯似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紧跟着自己。
他蹙眉,停下步子回头。
影影绰绰的银杏树下,穿着蓝色衬衫的青年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转身,面上惊讶,接着那双清透的眼睛弯起来。
笑得醉人。
“被发现了。”
谢唯眉眼松开,脸上也添了几分笑意。
姜饮名走到他身边,与他相隔一步的距离。仰头,瞳孔里满是真挚:“毕业快乐,谢唯。”
谢唯忍俊不禁,眉目含情。只有被注视着的人才知道,那眸子里是怎样的温柔。
但温柔太满,溢了出来,同时被远处的相机捕捉。
两人无从知晓,只姜饮名面色有点红,怕被察觉,连忙转头避开。
“谢谢哥哥。”谢唯道。
姜饮名笑意一收,又回头瞪他:“早知道不该来。”
谢唯笑得欠嗖嗖的,调转步子与姜饮名并排。他道:“不能不来,我会伤心的。”
“你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见涨。”
“是哥哥调教得好。”
“要点脸,还在学校呢!”
“好好好,我小声点,哥哥害羞……”
两人说着话走远,却不知身后拍照的两个小姐妹抱着相机激动得跺脚。
“啊啊啊!拍到了,拍到了!同框照片!”
两人脑袋凑着脑袋,点评道:“婚礼上都可以拿出来当迎宾照片了!”
“满足了!”
“圆满了!”
两人对视,贼兮兮笑着。立马将照片导出来,开始发表白墙。
*
H大占地极光,谢唯只回来拿东西,车停在导员办公楼附近。
走到车旁,他先把东西放下,再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看着姜饮名,笑得招摇:“今天毕业,请姜姜吃一顿好的?”
“吃什么?”姜饮名眼眸如星,同样笑着问。
去过一趟山村回来,他好像松弛了些。
“随你选。”谢唯道。
姜饮名坐进车里,等着谢唯进来才道:“好久没吃烤肉了。”
谢唯启动车,眉梢都是意气,他笑:“烤羊腿怎么样?”
“好,不过我下午还要工作。”
谢唯带他去的店他们一起去过几次,正宗的西北烤羊腿,好吃是好吃,就是衣服上会沾味儿。
谢唯知道他什么意思,道:“车上有你的备用衣服,再不行送你回家换一件。”
“好。”姜饮名笑得粲然。
两人相处半年,互相都知道对方的情况。不久就是姜饮名的生日了,谢唯打算好好给他办一办。
只让姜饮名高兴高兴。
至于他们两人的关系,他还是打算循序渐进。
人在身边,他护着,也没有外面的豺狼虎豹敢来伤害。
尤其是那个被谢贺州支使到国外去的谢严。
吃烤羊腿的地方寻常,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店面。老板在外面烤小串,烤完一把自己拿,最后算钱。
这种接地气的店,味道地道,羊肉都是北边运来的。肉又嫩又香,没半点羊骚味。
这个点儿是中午的饭点儿,两人去时,刚好有一桌空出来。
桌上有单子,两人直接把要吃的点上,期间要吃羊肉小串儿,直接等外面的烧烤架上烤好,拿就是。
春日的五月,正是江市最舒服的时候。小摊外是高大的梧桐,阳光挡不完全,碎金一般落在下面正在吃饭的人身上。
阳光暖融融的。
吹着和煦的风,吃着小串,简单的幸福便是如此。
羊腿要等一会儿,期间谢唯拿了些羊肉串来慢慢吃着。
回来时,看姜饮名正在看手机回消息。
“要不要喝点什么?”
姜饮名冷不丁手一颤,吓得手机直接掉在地上。谢唯要帮他捡,他却慌慌张张抢先。
谢唯怀疑地看着他。
姜饮名飞快关了手机,理不直气也不壮:“同、同事发的。”
“哦……我又没问是谁发的。”
姜饮名想到那发来的内容有些心虚,可心虚过后,又想起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挺直了胸膛颇有气势道:“我就说说而已。”
谢唯眼珠动了动。
“我怎么就不信呢?”
“你不信关我什么事。”
谢唯眼底笑意闪烁,看他绷着表情,抬头挺胸,跟那广场上的小白鸽似的。
忍不住手痒痒地轻捻,余光看周围人不少,只能遗憾忍下。
正想探探底儿,这羊腿上来了。
见对面的人满眼晶亮,闷声笑了笑。
算了,吃过再问也不是不行。
谢唯暂且歇下心思,拿着刀子割羊腿儿上的肉。
殊不知姜饮名却悄悄关注着他,手指蜷了蜷,自我宽慰:那事儿实在不好回绝。
应该没事。
羊肉外酥里嫩,热腾腾的,配上一点果酒最适合夏日晚上来吃。
谢唯不重口腹之欲,只是知道姜饮名喜欢这些又时常一个人不好出来吃后,到处找来的店。
他陪着他一家一家吃过来,倒也选出几家姜饮名喜欢的。
果酒度数低,姜饮名喝了一点点,只有脸红了一点。
吃得差不多了,谢唯结账。
沿着梧桐树下走了一段路,谢唯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足够姜饮名回家里再睡个午觉过去。
这里离他们小区十几分钟,很快就到了。
姜饮名上楼,谢唯便回自己家。
他将带回来的证书放柜子里,然后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之后就不是学生了,也没了寒暑假的闲暇,周内该上班的上班,没准周六周日还要加班。
躺了一会儿,定的闹钟响了。
谢唯给姜饮名发了个消息,没见他回,又换了鞋出去,顺手拨出电话。
“喂?”
对面声音含糊,像糯米糕似的。
“没睡醒?”
几句话的时间,谢唯走到八楼,敲了两下门再按了密码进去。
打开门一看,姜饮名正慌慌张张扣着扣子出来,睡眼惺忪,没睡够一样。
谢唯本来在门口等着,结果看他忙乱中左脚踩右脚,他眼皮跳了跳,忙两步换做一步,在人摔倒前一把将人搂住。
姜饮名直接扑进他怀中,撞得谢唯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
这力道要是磕到地上,又得青紫。
“走路不要着急,说了多少次了,长没长耳朵?”谢唯往他耳朵上轻轻一捏,姜饮名含糊地“唔”了声,偏头躲开。
“还有时间。”谢唯放缓声音。
“你送我。”姜饮名攀着他肩膀站直,不客气地要求。
谢唯温声笑道:“好,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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