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唯看着面前的手心，正中间三个指甲掐出来的月牙印。

因准备了惊喜没有收到反馈而稍稍失落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不过紧随而来的，是心疼。

他握住姜饮名的手，大拇指在那月牙印记上蹭。

橘子也没还给他，而是放在了桌上。

他牵着人走，到桌前，抱着那一束玫瑰放在姜饮名怀中。他笑道：“生日快乐，姜饮名。”

在人迅速红了眼眶，紧抿唇别开头时，谢唯心里骤然一疼。心脏宛若被千丝万缕的细绳切割，泛着密密麻麻的绞痛。

他没忍住上前，揽着人抱紧。

他下巴挨着姜饮名额头，哄似的道：“在我面前，不用忍着。”

是啊，不用忍着。

谢唯见多了他狼狈的时刻。看他受惊吓，看他哭得涕泗横流，看他在破旧的山间瓦房里落魄。

姜饮名紧紧抓住谢唯的衣角，拧巴着不知不觉又弄成一坨皱巴巴的布料。

倒是怀里的花怕被压坏，小心翼翼护着。

谢唯抚摸着抵在肩上的毛绒脑袋，又看着隔着两人中间的花束。

正想拿走了再抱，可姜饮名却跟他要抢似的，立马抬头双手护着。

睫毛湿润，像霜打了的小葱苗。眼眶红红的，可怜又能举起爪子凶人。

谢唯低笑一声，指腹擦了擦他眼角，沾了一点水色。

看他桃花面映着红玫瑰，漂亮得不真实。像瓷娃娃似的。

“要不要礼物？”谢唯问。

姜饮名：“要。”

谢唯笑着道：“等着。”

他走到气球后，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盒推出来。为了让姜饮名有拆礼物的快乐，他甚至准备了个大箱子。

半人那么高，看得姜饮名轻呼了一声。

看他那双眼睛水润又明亮，手中抱着花想放又不想，跃跃欲试。

谢唯贴心地将他的花抱走，姜饮名立马蹲下，试图拍了拍箱子，仰头确认般问：“给我的？”

“嗯。”

“那我拆了？”

谢唯笑得纵容：“送你的，你愿意拆就拆。事先说好，拆了该不退还。”

姜饮名立即道：“保证不退。”

谢唯放下花，慢慢挽起袖子。

“那我去炒菜，你慢慢拆。别蹲在这儿，去毛毯上。”

“知道了，你好唠叨。”姜饮名含笑抱怨着，飞快将礼物推到茶几边去。

谢唯见状，还是心疼。

以前谢严就那么抠门，不送他家姜老师一点礼物的吗？

这会儿天黑了，西边的天上霞光只余最后一抹紫色。月亮身边星星点缀两颗，抬头一瞧，还是个大圆月。

姜饮名解开礼盒上的丝带，里面大小礼盒十几个。

他盘腿坐下来，又觉得裤子勒得不舒服。赶紧噔噔噔跑进屋里，换了一套睡衣出来。

准备就绪，他开始拆第一个。

红色的礼盒，打开后是一封信。

很老式的信封，一看就是谢唯写的。姜饮名将其放在一旁，没急着拆开。

余下的礼盒，他一一打开。

里面有精致的小摆件，有毛绒绒的挂坠。还有难得的植物种子，标本，一套颇为正式的西服，还有些配饰，以及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表。

姜饮名一看就想还回去，可抱着东西都走到门口了，却见谢唯围着围裙，冲他扬眉。

“谁已经答应我了，不退不还？”

姜饮名看着手里的东西，犹豫道：“很贵。”

谢唯：“不贵。没我的心意贵。”

姜饮名被他逗得笑起来：“哪有你自己这样说自己的？”

谢唯往岛台上一靠，看着他问：“那你说，我的心意贵不贵？”

姜饮名捏着礼盒：“哪有你这么问的？”

“现在就有了。”

“不跟你说了。”姜饮名转身，笑容骤然放大。

谢唯说得对，他的心意最贵。

因为姜饮名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受到这样直白而热烈的心意。

他惊喜交加，欢欣雀跃。

谢唯看着他跑远，又去毯子那边收拾。

跟个小仓鼠屯粮似的，一整个将那些礼物抱在怀里。脸上激动得泛红。

傻，又莫名让他觉得可怜兮兮。

不过现在已经不早了，他收敛了心神，赶紧把菜炒好。

虽然今天姜老师过生日，但明天姜老师还要上班。

这边菜炒好上桌，谢唯没听到姜饮名的动静。

仔细一瞧，沙发上刚刚那些散落的礼物已经被他收拾进了卧房。至于这房子的主人，现在鼓着腮帮子吃刚刚没吃到的那一半橘子，蹲在那彩色气球前，戳着玩儿。

说他幼稚？

自己不更幼稚！

“吃饭了，姜姜。”

“来了！”姜饮名吃完剩下一瓣橘子，又跟在谢唯身后进厨房洗了手。

到餐桌前坐下，他看着一桌的菜，搞得跟宴席一般，有凉菜、炒菜、炖汤、甜点以及餐后水果。

正当姜饮名望来望去还觉得少了一点什么的时候，谢唯忽然又从冰箱里提出来一个蛋糕。

他眼睛一亮。

谢唯不看他都感受到了。

“吃完饭再吃。”

姜饮名：“饭前为什么不行？”

谢唯道：“你为什么不想想你的胃口？”

姜饮名不情不愿，但一桌菜都是谢唯做的，不吃也舍不得。于是他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看蛋糕，先吃饭吃得半饱。

然后谢唯打开蛋糕，插上蜡烛，点好后去熄了灯。

姜饮名立在那蛋糕前，明明刚刚还激动得要吃，现在却站在蛋糕旁，怔然地望着他。

谢唯道：“要我给你唱生日歌吗？”

姜饮名垂眸，望着轻轻跳动的烛火。

“要。”

谢唯还以为他会跟自己的掰扯两下，闻言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接着开嗓。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五音不全，宛若敲破锣。

唱着唱着，姜饮名噗嗤一笑。谢唯羞恼，正要抓着他讲个理，却听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下。

他含糊唱着，定睛看着那桌面，烛火映着晶莹。

啪嗒啪嗒，泪如雨下。

谢唯顿时慌乱，哪里想到过个生日还能给人过哭。他甚至没空拿纸，忙乱地托着人侧脸，帮他擦去掉个不停的泪珠。

“对不起。”

姜饮名拧着眉，拉开他的手转头，有些倔强：“我还没吹蜡烛呢。”

谢唯脑子短路，来了句：“那你吹完我再给你擦。”

呼哧一声。

蜡烛真就灭了，可人也看不见了。

一时间，谁都没动。

谢唯愣了那么一秒钟，手一抬就抓住了姜饮名的胳膊。

“你坐着，我去开灯。别乱走啊，等会儿又摔倒了。”

话音刚落，一阵橘子香袭来。

谢唯余下的动作，都被轻轻靠过来的人静止住。

他垂头，感受到姜饮名搂住他的腰，身子挨进怀里，脸趴在了他的肩膀。

乖乖的，像探出安全领地里的小兽。

谢唯一下就心软了。

他毫不迟疑地将人圈住，一手搂肩，一手搂腰，将人抱得紧紧的。

格外有力的怀抱让姜饮名僵住了身子，但又像换了一个新的栖息地，在慢慢适应。

最后放松身子，安静趴窝在里面。

“以后每一年生日，我都陪你过。蛋糕我们每年都吃，礼物每年都收。”谢唯挨着他的软发，声音低得不行。

可黑暗中看不清，只有怀中人的轮廓。

只觉得姜饮名好似在他肩上轻轻蹭了下，然后松手。但退开时，却受了腰背上环着的手臂阻挠。

“要出去。”姜饮名道。

谢唯再留恋，也不得不放。

灯亮了，两人中间仍旧隔着一点距离。好像刚刚的事儿就是臆想。

但怀里残留着柔软的触感，而刚刚主动投怀送抱的人，现在眼神闪躲，耳朵尖泛红。

谢唯敛尽了那一抹失落，如常立在他身边。

看他抽了蜡烛切蛋糕，递过来。

谢唯接过，陪着他一起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姜饮名待久了，吃的时候免不了说上一句：“少吃点，晚上还要睡觉。”

结果得来姜饮名幽怨一眼。

谢唯惊觉自己的变化。

他从前从不多管旁人，但有了身边的这人，总是多操一份心。想想，又乐在其中。

他笑着道：“吃多也没事，不过可能要跟我下去散散步。”

姜饮名开心了，捧着蛋糕活像什么人间美味。

曹姨做的蛋糕，毋庸置疑的好吃。但对姜饮名而言，这是心意。是一个满心满眼，为了让他开心而特意准备的心意。

他现在不缺物质，缺的就是这一份独特的心意。

从前谢严有，虽然只是表面，但他用尽赤诚对待。

现在谢唯有，所以他更加珍惜。

他活得简单，也通透。在谢严面前的友好自持，是参考谢严对他的态度才有的回馈。

在谢唯面前肆意，耍小脾气，是因谢唯对他真真正正的尊重与爱护。

虽然他偶尔缺根筋，但他能敏感觉察人对他的好坏。

都说被宠的人才有闹脾气的底气，现在或许就是。

蛋糕无一例外还是吃撑了，谢唯都能看到他微微鼓起的肚子。想笑，但被人盯着又不敢笑，最后只能带人下去散散步。

下电梯时，已经九点半。

不过今天倒有些奇怪，之前七个八个电话找来的谢严，今天好像没声儿。

谢唯这么想着，但肯定不会问出来扫兴。

不来打扰，他高兴还来不及。

殊不知，谢家。

谢严今天本来想趁着这个日子，无论如何都要把姜饮名带出来见一面。

他叫助理准备好了礼物，准备好了蛋糕，但去的路上，却忽然被谢贺州一通电话叫回。

那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行踪被告知给了谢贺州。

但他还是不得不回去。

至于谢唯，早在路灯下陪着姜饮名慢悠悠地在小区里散步。

聊聊家常，说说学校里的事情。虽然平平淡淡，但好像比所有的轰轰烈烈都来得真实与幸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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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