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眼疾手快，在二殿下栽进来的一瞬间赶紧后退一步，心里正盘算着对大庆太子图谋不轨的李承泽猝不及防扑了个空，差点没直接人仰马翻趴到地上。
“二哥当心。”太子不急不缓，顺手关了门，以防有下人看见当朝二皇子这幅窘态。
“……还是太子殿下明事理。”二殿下开口骂道。
“我今早得信，那个叫范闲的家伙，这回是真的要从澹州回来了。”李承乾懒得跟他扯皮，“他是要来迎娶婉儿，接手内库的。”
“嗯，这事儿是该提到台面上来了。”
李承泽理好衣服，在东宫画室里晃悠，顺手抄起案上的梨来啃了一口，“你什么打算。”
“我？”李承乾坐回到画布跟前，回头撇了眼李承泽，“我能有什么打算，姑姑不是一向最疼爱你吗？你去劝劝姑姑，说不定姑姑就去找父皇退了这门亲事。这亲事不成，范闲接手内库自然也就不成了。”
“哟？”李承泽煞有介事地放下手中的梨，端详了一下太子殿下板正端庄的背影，“是谁在这一天天给姑姑画仕女图呢？太子殿下在这贼喊捉贼，也不知道害不害臊？”
然后就是一支沾满了墨汁的羊毫笔，直直对着二殿下的衣摆就飞了过去，李承泽纵使躲得快，却还是被溅了一身的墨汁。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的靶头还是很准的。
“好笔。”李承泽从地上捡起那只笔，递回到李承乾手边，“怎么了，今儿生我什么气呢？”
“谁跟你置气？本宫哪有闲心跟你置气？”
“能不能好好说话？”
李承泽最看不得自己这个太子弟弟矫情，若只是矫情这一句也就罢了，可恨就可恨在李承乾这厮，你但凡接了他第一句，他就能跟你曲里拐弯推手半个时辰，顺道再把作为一朝太子能拿来骂人的绵里藏针的文雅句子都使一遍。
太子殿下骂人，向来一个脏字都不带，这是门艺术，李承泽不得不服。不过今日，李承泽有些急躁。
“姑姑与你说什么了？”李承乾撇撇嘴，还是把这问题问出了口。
“姑姑问，太子殿下就要成年行冠礼了，我有没有什么打算。”
“那二哥可有什么打算？”“我要打算也得你先犯错不是？”李承泽佯作痛心疾首状，“太子殿下近日谨慎得很，生怕仪典之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没让臣逮着挑事儿的机会。”
“你若真有这个心思，还怕挑不出错处来？”李承乾失笑，“感谢二哥手下留情。”
“这话可就生分了。”
李承泽与李承乾，明面上还是那对不吵不相见的刺头兄弟，暗地里实则早已和缓——原因有二：长公主李云睿算计他二人，要把他二人当棋子使，二位殿下不服；那个传说中会接手内库的户部侍郎范建的私生子，要迎娶长公主之女、郡主林婉儿的郡马爷——范闲，终于要出现了。就算内库落不到他二人手里，也绝不能就这么白白落进一个外人手中。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道理他二人都清楚，更何况他们本就不是什么水火不容的仇雠。
“你这一天天的给姑姑画像烦不烦？”李承泽好容易闲下心来认真看李承乾作画，看到一半又不耐烦起来——又是不带脸的仕女图。“你就不能好好找个姑娘喜欢喜欢？”
“你给我送一个？”“你宫里那个毓湖就挺好，小姑娘挺机灵。”“噗……”
二殿下这话差点没把太子呛死。
“那今日贵妃娘娘找你，又是何事？”李承乾不想再把这个混账话题继续下去。
“母亲问我，太子殿下行冠礼，我可想好了要送什么礼物。”
“贵妃娘娘打算让你送什么？”
“无外乎就是诗书画卷。”李承泽一笑，“尽是些太子殿下不缺的东西。”
“我听闻贵妃娘娘早年收藏了一卷前朝王夫子的千里江山卷……”“啊什么？殿下方才说什么？”
李承泽心里还惦记着临走前母妃的一番嘱托——母妃爱那卷图爱的心醉，嘴上虽说不打紧，但若是自己真害得母妃把那卷图拱手相送，那自己这个孝顺儿子，怕是一两载都再难踏进母妃那皇家书库般的寝宫里。
李承乾在心里笑了笑，“娘娘想必舍不得吧？”
“那自然是舍不得。”李承泽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望殿下高抬贵手。”
“千里江山……还不知最后会是何人的呢。”
李承乾突然莫名其妙了这么一句，倒是让原本心情松快的李承泽冷不丁一头冷汗。
“这又是在矫情什么劲呢……”
“你今儿画的这幅仕女图……”李承泽蹲在李承乾身后，“好像和从前的有点区别。”
“嗯？”
“姑姑一向是散发，随便戴一簇发冠花钿……你这图里的美人，却好像是个束发的。”
李承乾没理他，李承泽却是愈发来劲，“还是没有五官……这京都城内，青丝高束的姑娘可没几个，莫不是你看上叶家的那个叶灵儿了？”
“区区京都守备的女儿，本宫还用不着这么提防。”
“此话有理。”李承泽点点头，“这衣袖却也是窄袖……这倒是真难猜了。”
李承乾没有说话。
他只是拿起身旁的颜料来，给那画中人的衣衫上添了些青绿色。李承泽不由得低头看了眼自己青绿色窄袖饰金丝绣纹的皇子便服，只觉得巧合的有趣，忍不住想调戏一下自己这个板正弟弟“啧，你莫不是在画我吧？”
这话问出口之前，干啥啥不行作死第一名的二殿下就已经做好了看太子原地炸毛的准备——为的也就是这个。
“是你又如何？”
太子却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他神色平静，平静的好像一潭春水，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了这么一句。
“嗯？？？”
二殿下的眉毛却在一刹那差点没拧成一团麻花。
这是什么章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