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呼啸着,行驶在已经没有几辆车的公路上。我坐在后座,默默的看着窗外,我已经有些困了。曾老师也不说话,我知道他生气了。
一个小时之前,曾老师驳倒了我的母亲。母亲愣住一样看曾老师,可能是觉得很不相信。可是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原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无话可说。那时侯我们就都沉默了。
我没有刻意去数我们总共沉默了多长时间,反正最后我母亲干涩的开口:“曾老师······如果方便,能不能让付授去您家住一晚上呢?孩子爸爸······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打死他的。肯定会,我需要跟他交涉一下。我可以付给您相应的费用······”
“不必。”曾老师说,“没问题,付授今天晚上就住我家。”
所以,我上了曾老师的汽车,去曾老师家住一晚。
我以前从来没有去过老师的家,哪个老师家都没去过。所以我很紧张。偷偷瞥一眼曾老师的后脑勺,曾老师却突然开口,我吓了一跳:“付授,你爸爸妈妈,是一直都这样吗?”曾老师又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不愿意说也没事——”“没关系。”我打断了曾老师,“他们就是一直那样。”
又沉默下来,又安静下来。曾老师左拐驶进小区:“到了。”
我下了车,曾老师站在楼门口等我。
一进去就是电梯,曾老师按下二十三层的按键,电梯里只有广告的声音。空荡荡。
叮——电梯门开了。楼道里相当干净,声控灯亮了起来。
曾老师打开房门,我有一点愣住了。这竟然是个复式公寓?曾老师还挺有钱。
客厅的装修能够看出一种低调的奢侈,整体色调以黑和灰为主。但一眼就吸引了我的是墙上挂着的照片。画面看上去都蒙着一层灰,很忧郁的样子。没有生命力,却有一种颓废的美感。我出神的看着墙上照片。
“你先去洗个澡吧。”曾老师突然神奇的出现,拿着一套睡衣递给了我,“你之前淋了雨,不洗澡会生病的,衣服就先穿我这套吧。你住的卧室在二楼的左侧,那里带卫生间。”曾老师还微微笑了笑。
我接过睡衣点了点头,还是没忍住问道:“曾老师,墙上的照片都是您照的吗?”
曾老师笑了:“好看吗?”
我诚心诚意的道:“好看,好看极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曾老师脸上的笑容似乎和平时在课堂上的笑容大不一样。看上去真诚了许多。
“是我拍摄的照片。摄影是我的业余爱好。”
“只是业余爱好吗?”我惊讶的望着曾老师,“这些照片给我的感觉几乎是专业水准呢。”
曾老师的耳朵有一点点红了,道“谢谢你。”
“你还是快点去洗澡吧,别着凉了。”曾老师提醒道。
这个卧室不小,配备的卫生间也很大。光线明亮,镜子无情的照映出我青一块紫一块,一些位置上还有划痕的,我的身体。我丑陋的身体。
稍微轻松了一点的心情又又跌落下去,今天我的心情就如同过山车,不对,小汽车坠崖一样,偶尔被树枝挂住,但很快就接着掉下去。
温水打在我的身上,刺激了我的伤口。我打了个哆嗦,疼痛的刺激让我原本困倦的大脑清醒了不少。紫罗兰气味的沐浴露。我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身体。但还是避免不了触碰。我干脆自暴自弃的连着伤口一并搓洗了起来。没什么必要去特意的避让,反正伤口是自己划的。自作孽不可活。而已,而已。
话是这么说着,心是这么难受着。我突然有些庆幸我是在洗澡,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分不清我的泪水和洗澡水了。
分不清。
我其实蛮想直接大声的哭出来的,但是我不知道这房间的隔音好不好。如果被曾老师听到,那也忒尴尬了点。我只好很小声的抽泣着,确保我哭泣的声音淹没在水流的声音里,不会被曾老师听到。
这个方法还是不错的,连我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抽泣声。
既然是洗澡,我就把头发也洗了一下。那么问题来了,我要不要使用吹风机呢?
用?
不用?
既然是在别人的家里,那用什么东西都应该先问一下主人呀。我用曾老师和睡衣一起递给我的浴巾擦干身体,又用毛巾擦干头发。穿上了睡衣。准备去问一下曾老师。
打开房门,一阵冷风吹来。我来到二楼走廊,看见曾老师就在一楼的客厅看他以前拍摄的照片。不知为何,我没能将那句曾老师喊出口。我又悄悄地回到了房间。
轻轻的坐在床边等待头发干掉,我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刚刚客厅里的一幕。
曾老师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站在客厅里。曾老师是微微抬着头的,因为那些照片被挂的非常高。从我的角度看到曾老师是微微侧着脸的,也能看到客厅的窗户没有窗帘。月光浪漫的洒在整个客厅,也浪漫的洒在曾老师的身上。
我又回想起曾老师看那些艺术品时的眼睛,当时他的眼睛里就是浪漫,深情,但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可奈何。我还是不敢肯定我到底是不是看错了。但是我能确定,这样的曾老师,让我着迷。
着迷?
为什么有这么多词语,我偏偏要用“着迷”去形容呢?
无可否认,在这个瞬间,一个只是一闪而过,泯灭在时光里的瞬间,让我爱上了我的老师,曾遇。
怎么会这样呢?我的大脑似乎有些迷乱了,无从思考,也无从分辨。依然在我脑海里仿佛烙印一般的,只有曾遇看着他的摄影作品的,眼神。
我渴望着,渴望着曾遇也能够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但我最后一丝的理智清清楚楚的告诉了我三个大字:“不可能。”
是的,本就是不可能的。先不提我们的身份,老师与学生。就是我们都是男人这一样,那就足够这无趣的人们诟病。
毫无疑问注定了,我这一场爱意,就是一片冰做的花。极其轻易的,就会碎掉,然后再也再也拼不好。
脸颊又有泪珠滑落,我惊觉已经快要十一点钟。再不关灯老师该觉得不对劲了。我赶紧站起身来把灯关掉。霎时间我身处一片黑暗。
我没有躺下去。我坐在黑暗里安静的流泪。
门外,走廊下,客厅里,那里的灯也一夜没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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