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一夜没睡的原因,今天我的脑子格外不清醒。一路上晕晕乎乎,直到回了家也没反应过来。但心是不会骗人的。我再次看到曾老师的那一刹那心脏就开始隐隐作痛。因为真的太清楚自己的非分之想吧。
母亲是站在小区门口等待我们的。“谢谢您,曾老师。”她疲惫不堪的说,我能看出来她的眼底有乌青。不知道她是怎么跟我父亲说的。是吵架了还是打架了呢?
进了家门,客厅还是那个客厅。却有点空荡荡的,并没有一点点温馨的气氛。
我放下校服外套和书包,听到了母亲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付授,我们转学吧。”我回头看过去。
“转学吧。”母亲的话语是轻柔的,在我的成长之中这几乎算的上前所未有。可我的心好像摔倒了跌进南极的海里,透骨的冰凉。
“如果你还在这所学校······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这事情不好处理,后续也很麻烦。而且他们估计会对你打击报复的。转学吧。我可以托关系。让你插班进另一所学校的美术班。你不是最想念美术班了吗?妈妈不拦你了,你想念就去念吧。”
美术班。我终于有一点点反应了过来。
说的对,我应该转学吧?反正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好。这里只有跟我没什么关系的同学,会霸凌我的学生混混,我不喜欢的科目,还有······曾老师。
不过关于曾老师,本来就全都只是幻想不是吗?难道我们之间有着一丝一毫的可能吗?答案我不用思考就能够得出。
“行。”我说,“你给我转学吧。”
我暂时不用上学了,在家专心等待母亲的消息。动作一向不紧不慢的母亲这次却雷厉风行,不过半个多月,转学的一应事务就都已办好。再过两天,就可以去那里的美术班上学了。
我下定决心,这周五去见曾老师一面。不会表白,而是感谢。感谢这些天来曾老师对我的照顾。就连赠礼我也已备好,我亲手画的一幅风景画。画上有幽静的树林和深蓝的湖水,还有飞过天边的鸟。曾老师一眼就会看出来,这是他客厅墙上挂着的,他的摄影之一。
我很早就坐上了公交车,我很早就到了,所以我得等着。还是得在小区外面等着。
在我等了大概两个小时之后,老天竟然开始下雨。还好只是小雨,而且我的画包装做的好,防水,防湿。
所以现在的我,左手拎着一幅画,右手空着。傻呆呆站在雨点里发愣。而且,我好像耳鸣了?
不是耳鸣怎么会听见猫叫?
我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绿化带,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我走向那里,真的看见了一只灰乎乎的小猫。小猫蜷缩在绿化带的土地上,可怜兮兮的惨叫着。我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小心翼翼地用右手将小猫咪抱了起来。一人一猫就这样互相依偎在雨里。好像电影之中的画面。
感人的画面持续了十分钟,后面没再持续下去是因为曾老师到了。
“付授?”
我看着曾老师傻傻地笑了笑,曾老师则很生气的拿着雨伞下了车:“你怎么站在雨里呢?”雨伞砰的一声打开,身上突然没有了雨点。
“曾老师,我来给您送画。”我一边说着一边把画递过去,曾老师接过画,责怪道:“那也不能在雨里站着,你怎么想的?还想感冒吗?过来,跟我上楼洗个澡再走。”
我刚想摇头,曾老师就不由分说的把我拉了过去。怀里的小猫轻轻的“喵”了一声。我赶紧趁机说:“老师,我这儿还有猫呢。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小猫眨眨眼,又喵喵的叫了起来。
“没事儿。”
我最终还是没有拒绝的了,被曾老师拉上了他的复式房间。我再一次进入了上次我来时进入的卫生间。一样的洗发水,一样的沐浴露。紫罗兰的味道再次蔓延开来。
我抬头迎接水流,浴室里温暖的橙色光晕甚至要穿透我的眼皮。
“谢谢老师。”尽管不太干净,我还是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每次在老师家见面都蹭个澡,真是不好意思。”
曾老师还在专心的逗猫,闻声抬头道:“没关系的,照顾学生是老师应尽的责任。”
话说得很对,我无话可说。况且事实如此,我心知肚明却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勉强的干笑两声。接着打量起曾老师墙上的摄影。
上次······算的上惊鸿一瞥吧。之后也只是在脑子里幻想过,这次再细看,突然发现这张照片很悲伤。或者说这些照片都很悲伤。隐隐约约的,像投在湖水上的月光,看不大出来。可我就是觉得很悲伤,我执着的认定着。我这傻逼的想法。
“这只猫,你要收养吗?”曾老师开口的很突然,我吓了一跳:“不,不打算收养。父母是不会让的。”
“是吗?”曾老师再次低下了头,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挠着小猫的下巴。小猫咪满足无比的喵喵叫着,我没忍住,也上去摸了一把。
真舒服啊。
“我来养这只猫吧。”
“你来取个名字吧。”曾老师微笑说,“是你捡的猫咪嘛。”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取一个吧。”就连小猫咪也很捧场,喵喵的叫了两声。
我犹豫了。
“叫明天吧。”我说,“希望我们都拥有美好的明天。”
我从曾老师家出来的时候,雨已经不下了。雨过天晴,看什么都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好像渡了一层银。
公交车呜咽着行驶过来,公车最后一排的角落是我最爱的位置。窗玻璃上还残留着雨点的痕迹。第一次,我开始想要尝试抽烟。
撸起袖子,因为洗了澡而显得格外干净的伤口显得格外无辜。一道伤痕好像一个笑容,当然了,是嘲笑。嘲笑我的矫情,嘲笑我的脆弱。我在原地转着圈圈,一直在等待。我在等一个不会嘲笑我的矫情与脆弱的人。如今我真的等到了。可是那个人不可能与我在一起。
第一次和曾老师见面,是在高一开学那天。
那天他做了自我介绍,笑容可掬。夏日早晨八点钟的太阳照在青年的身上。
那时我的心里是不是就已经有隐隐的渴望了呢?但当时我渴望的是阳光还是那个人?时间过去的并不太久,我却已忘了个一干二净。
今天再次看曾老师的照片,我突然惊觉曾老师不是那么的阳光,不是我一直渴望的模样。但我已经爱上他了。挽不回。
我突然很想问曾老师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当老师呢?”
我又想起曾老师问我的问题:“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我的理想其实很小也很简单,当一个美术老师,攒钱,然后开一家小小的画室。拥有一个员工,我亲自教人画画。这就足够了。
曾老师会觉得这个理想实在太小吗?
我不知道。
很多年后我都不知道。
A市是个很大的城市,我十六岁那年才知道。在A市度过的日子,我竟然再也没有遇见过曾遇。无论偶然的狭路相逢,或是路边匆匆一瞥。
不知不觉,度过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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