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警告!警告!(一)

“警告!警告!您已进入警戒区域,请尽快离开!”

凌晓的话音刚落,刺耳的嗡鸣声突然在初月的脑袋里炸开,像是有更强大的未知力量,将初月的脑子当成了扩音器。

高亢的警告声裹着蜂鸣般的背景音,在初月的耳道间盘旋,她好像听见另一个自己在体内惊声尖叫。

“关掉!”

初月捂住耳朵想要躲避这高音袭击,却不料将这警告声关进了耳朵里。

“关掉!把喇叭关掉!”

“呃啊——求你了……”

她对着凌晓大喊,以为这是他又一个不怀好意的点子,开了巴士上的广播之类的东西捉弄她。

可这一次,初月的确是找错了源头。

凌晓手悬在中控台上方,见了鬼一样回头看发疯了一样的女孩。

中控台上那个醒目的红色按钮,被按下去后卡在了凹槽里,迟迟没有回弹上来。

没曾想,这个警报装置竟然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不愧是梦世界的秩序维持官,关键时刻足够给力,留下的东西也算得上好用。

“我可没这个能力关上,等四方砖来了,你自己跟他申请吧。”

初月扯着耳廓歪着头,在车厢里跳着蹦着,像要将耳朵里进的水倒出来一样,往外倒着她脑袋里不断循环的警告声。

她听见了凌晓的话,可是她一个字也没有听懂,什么砖什么墙的,这又是什么加密语言?

她冲到中控台上,对着上面密密麻麻不知所云的按钮就是一顿乱按。

凌晓仅剩的一只胳膊拦不住她,便双脚也参与了进来,手脚并用的将她挡在驾驶舱外。

他深怕她误操作了什么,怀了他的好事。

巴士外,朝阳渐起,晴空万里,朝霞变幻。

黎明的露气已去,石塔附上了一层金沙,好似温度也照进了它幽暗腌臜的内壁,一只赤足蜘蛛翻过塔上破窗,迎着晨光舒展身体。

道路上的尘埃乘着暖意,向上漂浮游弋,似要以其渺小之身躯,撞破天地屏障。

不远处的高楼、矮室,以及河边密密麻麻的集装箱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动静渐起,梦世界的人们开始苏醒了过来,迎接这普通平凡的一天,迎接乘着黎明巴士晚归的家人。

窗沿上,烟囱里,大地的缝隙里,冒出丝丝缕缕的五彩斑斓雾气,轻轻柔柔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又是谁家多思多绪的人呐,没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任由这金子一般的气雾,顺着风飘向那金箔一样的太阳。

不远处的建筑群里,有一抹棕色的身影,在其中往来穿梭。

他像一阵裹挟着沙尘的风,钻进砖墙缝隙里,窜过街头巷尾,立在巴士的车门边。

他速度快到,身后的残影都还未来得及消散。

“你最好是有事。”

生硬厚重的嗓音越过狂躁的初月,直达凌晓的耳边。

“哟!来了。”

凌晓将初月的两手腕扣在一起,站直了身体又后退一步发力,接着一脚踹在了她的后腰上。

“这次保准逮对了!”

凌晓得意的语气在身后迅速拉远,初月后腰一阵钝痛,她挺着肚子扬起胳膊做着无谓的挣扎,紧接着脚步杂乱无章地朝着车门外扑去。

初月的身体毫无防备地破门而出,撞上了一堵城墙一般坚硬的胸膛。

那人的身体真的坚硬如铁,受到初月的冲击,他不但纹丝未动,反而一瞬间抓住了她因害怕摔倒到处扑腾的双手,反扣在她腰间。

世界终于清明,初月仰起头,对上了一张刀刻般的雕塑面孔。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在她扑进那人胸膛里的那一刻,她脑中环绕的高亢警报声,已骤然停歇。

在惊愕混沌和剧痛中,初月听见了身后无比清晰的凌晓的控告声。

“我敢保证,这女的就是偷渡者!我已经证实过了,她既不懂我黎明巴士的规则,导航也找不到她的家,准是非法闯入的没错!长官大人,您看,我将功补过,胳膊能还给我吗?”

“你胡说!”初月当即下意识的反驳,“我一睁眼就在你车上了,我要是偷渡者,那你也是个帮人偷渡的蛇头!谁也逃不了干系!”

在危急关头前,直觉往往最好使。

不管这个抓住初月的人是谁,在当下,初月都不能承认别人给她安的罪名。

可她又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是原住民的证据,只好抓住一个“好人”下水,以证明自己的无辜。

至于凌晓是否担得上“好人”这两个字,初月笃定这个被称作“长官大人”的人自有定论。

毕竟,凌晓能把他召过来,证明凌晓至少能得到他的信任。

“警告!警告!您已进入警戒区域,请尽快离开!”

带着尖刺的警告声再次在初月的脑子里横冲直撞。

初月的手被控制着,既不能捂也不能扯,她像一条蛆一样毫无意识地在那人身上乱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站好。别揩我油。”

闷闷的震动音从那人的胸膛里传来,初月脑中的鸣叫声被瞬间抚平了。

她呆呆地直起身,仔细端详面前这个能力强大的人,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与荒唐。

谁,揩,谁,油,啊!

初月心里在无声的尖叫。

这个人像个冷面杀手,不苟言笑,线条冷峻,可是他只要一张嘴,就能说出让人无语至极的话来。

“你是不是偷渡者,都要跟我回去,我自有判断。但你要是不老实,”他扬起下巴指着凌晓的胳膊,“我剁你跟剁鱼一样简单。”

初月确定,这人调低了她脑中的警告声,她的神经不再刺痛难忍。

此时的警告声,更像嗡嗡的白噪音,垫在世界的底端,托着他的声音盘旋在初月的耳边。

“好。”

此时无力反抗的初月只得乖乖作罢。

“唉,四方砖,你要验她的身份就在这验,别回去回来的,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讲信用?”

“信用?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我说剁你胳膊就剁了你胳膊,还不够讲信用?”

“你……”

凌晓被噎得哑了言,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要不是不知道他老巢在哪,也找不到别的办法赎回自己的胳膊,凌晓绝不会受这个气。

初月要不是处境难堪,她早要笑话凌晓一番了。

看来,这个叫四方砖的怪人,不仅地位和能力一定高出凌晓一大截,还能砍了他胳膊依旧把他值得服服帖帖的。

看着凌晓吃瘪的样子,初月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心悸,搞不好,下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人就是她了。

凌晓站在车门上的踏板上,气得牙痒痒,但毕竟是他有求于人,只好咽下这口恶气。

“算了!你讲不讲信用我管不着,但我算是仁至义尽了,最后提醒你一句,这女的胳膊上有烧疮,你看着伺候!”

“什么?什么意思!?”

初月又惊又惧,慌乱中忘记了四方砖的警告。

凌晓也能看到她胳膊上的火痕吗?

“看着伺候”又是什么意思?

秦厌能看到火痕,初月并不觉得奇怪,毕竟那女巫有着渗人的第三只眼,能看到些世人看不见的东西,并不足为奇。

可是凌晓,他一个吃人脏皴的破车司机,也能看到吗?

难道说,初月在现实世界反复证明它存在,却无人在意的火痕,到了梦世界,竟是个人尽皆知的普通烧伤了?

初月手腕上的力道一松,四方砖单拎着她的左胳膊将她转了一个圈。

他眸色一沉,撸开她的袖子就往上盯,一点都不顾男女之别。

可她的左胳膊上光滑一片,什么疤痕烧伤都没有。

“右边。”凌晓适时提醒,生怕错过了证明自己正确性的好时机。

于是初月像个陀螺一样,被四方砖抡了一圈。

终于,那岩浆被啃干涸的伤口暴露在了四方砖的眼下。

可他似乎并不在乎那伤口形状如何,是否痊愈,有无传染的可能。

他只是将自己的手,附在了初月的伤口上,他在感受着什么。

“跟我走。”

他们间的肌肤触碰只是一瞬,四方砖立刻松开初月的手,拽下她的袖子,带着她走向这陌生的茫茫大地。

初月的火痕上,四方砖手掌粗糙的触感挥之不去。

仿佛有什么东西,灰尘一样,掉进了她的伤口里,融进了她的稀薄的岩浆血液中。

它在咕噜噜冒泡,初月伤口的温度渐渐回升,像是灶膛找到了它的燃料。

“嗖”一声像风一般,不,他们此刻正是化作了风的速度,穿行于建筑林之中。

初月被四方砖拎着后脖颈,脚下踩了风火轮似的瞬移着,她的脸被风刺的生疼。

上一秒她还在感叹路边的卷起的枯叶,下一秒她已然穿过密集的楼房,回头也望不见树的踪影。

四方砖沿着大脑里规划的最近路线,直朝着目标人物追去。

穿过这条小道就是目标人物的住处了,直接穿墙进去最快。

于是四方砖拎着初月就往墙上撞……

果不其然,一声壮烈的撞击声后,墙外只留下初月一人。

她面朝着白墙,梗着脖子,保持着被人拎着的姿态,迎头撞在了砖墙上。

“我的驼峰鼻啊……”

痛得要死的她,抱怨的时候也不忘自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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