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落地

这年头,没穿过越,没重过生,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主角。

言钥就这样赶了一把潮流,穿越了。

但落地的方式有千万种,言钥偏偏就赶上了最令人无语的一种。

她要被休了。

原身乃是京城义勇侯府的庶女,很巧,也叫言钥。十六岁及笄便遵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当朝太师的次子。

谢太师有三个儿子,皆是正房夫人所出,此子谢承宗虽不是才高八斗,但也算相貌堂堂,又深得太师夫人的偏爱,原身嫁过去,可以说是高攀了。

但盲婚哑嫁,自然不会有多幸福。再加上谢承宗原本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这感情更是难以发展得起来。一年前那未婚妻父亲获罪,革职抄家,自然是不能娶了,可正妻做不成,妾总是没问题的。

原身刚过门,院里就多了一个深受宠爱的柳姨娘。可她自小懦弱,也不敢去闹,只能佯装大度地笑着接受了。

没想到这番忍让却是助长了旁人的野心与气焰,柳姨娘越来越嚣张,不但整日霸占着原身的丈夫,更是从不给她好脸色瞧。

可就在这时候,原身怀孕了。谢家此时孙辈只有两个姑娘,若是一举得男,便是长孙,地位就更稳了。

于是,诊出喜脉不过半月有余,原身便被捉奸在床。

奸夫正是以往纠缠过她的娘家表哥,而柜子里更是搜出了很多情书。就连她的丈夫谢承宗也跳了出来,说自己与原身已两月不曾同房,如何会有一月身孕?本想念及夫妻之情原谅她,私下里打掉孽种就算了,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敢做这等丑事,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铁证如山,郎心绝情,原身直接就寻了短见,三尺白绫把自己吊死了,然后言钥就穿了过来。

原身十几年的记忆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言钥被救下来后,脖子疼,头也疼,难受了好几天,才算堪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正一边整理记忆,一边琢磨着怎么逆风翻盘呢,一群膀大腰圆的婆子就过来了,二话不说直接扔过来一张休书,把她一捆,装上马车,送到了城外的尼姑庵。

尼姑庵建在山顶,四周悬崖峭壁,下山仅一条路。若非这建筑是寺庙的形状,又生活着一群尼姑,言钥险些以为自己进了古代的某处神秘大牢呢。

言钥被送过来之后,身边仅剩了一个陪嫁丫鬟丹彤,她是个伶俐的,即便主仆落到了这等境地,也依旧坚强的很,把所有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闷不吭声休养了半个月,言钥才算是融合了原身所有的记忆,对目前的状况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大夏朝是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朝代,不过很多风俗习惯乃至名著古籍仍然和她原本的世界一样,难道是平行时空?算了,那种复杂的问题,不适合她这个文科生去探索,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在这里过下去吧。

夏朝的男女大防虽不是特别严重,街上也常有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但女子的限制还是挺多的,无才便是德,安分在家相夫教子仍是主流思想。至于成了亲还红杏出墙的,那是一致要被唾弃的,哪家出了这样的媳妇,族长可以直接将她沉塘,官府理都不会理的。

难怪原身要想不开,这罪名扣下来,可不是比死更难受吗?

真是个糟糕的开局。

言钥托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萝卜,这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世界,怎么跟那些小说一样,宅斗伎俩还附带降智光环,所有人都被一个小妾耍得团团转。

原身被陷害,牵扯到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不可能天衣无缝。就说那个奸夫,怎么悄无声息进的谢家,又是怎么被发现的,大有可查呢。

丹彤端着水盆走了进来,见憔悴的主子眼神涣散地啃着萝卜,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想想主子半个多月不曾说过一句话,悲从中来。

“奴婢知道,您受了很大的打击。可您肚子里还有小主子呢,为了他,也得活下去,从前那副软和的性子,可一定要改改了。奴婢早就说过,马善被人骑,人善就会被人欺,您如今可算明白了吧!”

言钥握着萝卜的手顿住了,僵硬地把头转向了丹彤。

卧槽,她都忘了,原身怀孕了!

言钥的手摸上了肚子,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成长,单身了二十年,连男朋友都没一个的言钥蒙圈了,这就要升级做妈妈了?

孩子要怎么养来着?

虽然意外一个接着一个,但她一向是个乐观积极的,接下来的半个月,言钥“活”过来了,按时吃饭睡觉,脸色好了很多。

丹彤见主子打起了精神,十分欣慰,这才对,那些恶人都还好好的,她们怎么能先倒下呢。

言钥想的却是,养好身子,才能去翻案,虽然这个宝宝不是在她期待中出现的,但既然已经在她肚子里了,自己就要负责,绝不能让他背着一个不光彩的身世。原身好歹也是一个侯府的贵女,就不信了,这个屎盆子还拿不掉了。

可言家大少夫人,原身长嫂的出现,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这个世界其实很真实,真实到令人厌恶。

世家婚娶,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当初原身一个庶女能嫁给谢承宗这个嫡子,是两家联姻的结果,如今轻而易举被休,也是因为谢家和言家闹矛盾了,原身的事撞上来,刚好做了这个出气筒。

原来真相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言氏女,言家也不会为这个女儿出头。

听着这位便宜大嫂的话,言钥想,那个柳姨娘应该是故意的吧,她原是官家女儿,想必政治敏感度不低,所以利用了这巧妙的时机,看准原身即便被陷害,也只会沦为牺牲品,才和那个渣男联手布了局。

言少夫人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递到了言钥的面前。

看着桌上的瓶子,言钥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的电视剧桥段,“这是要我自尽保全家族名声?”

言少夫人摇摇头,“你都死过一回了,怎么还这么傻,父亲岂会如此无情,只是堕胎药而已。”

“什么?”

言少夫人叹了口气,“三妹,这是父亲跟母亲的意思。谢家把这件事宣扬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孩子,是你跟表兄私通怀上的,留不得了。”

言钥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你们就任由他们抹黑,我丢脸,言家不也跟着丢脸吗?还是说连你们也相信我干了那些事?”

“你是个什么性子,我自然知道。可我相信你,别人相信吗?三妹,你太大意了,留了那么充足的证据,如今理在谢家那边,若想查清一切,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可不少,更不要说你那夫君亲口说了孩子不是他的,一旦揭破,就是跟谢家彻底撕破脸皮。你该明白,父亲不会愿意为你付出这些代价的。”

言钥觉得这个便宜大嫂来就是打击她的,“也就是说,哪怕我想依靠自己去翻案,也是不成的。”

言少夫人怜悯地看着夫君这个庶出的妹妹,“三妹,经此大难,你也该成长了,你若证了清白,便代表着谢承宗名声尽丧。他与你不同,深受太师夫妇喜爱,胳膊扭不过大腿,你一个人怎么斗得过谢家?”

对哦,斗不过的,她一来就遇到这种事,可见没有自带主角光环,古代能当上大官的都是人精,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都多,哪里是容易击败的?

怎么办,难道她真的要认命?好不容易穿越一回,难道就这样被坑死了,连带着肚子里这个无辜的孩子一起失去了未来?

“三妹,嫂子跟你说句心里话,把他打掉吧。”言少夫人看着满脸颓丧的言钥,想到她未出阁时天真的模样,心下也难过了起来,拉起言钥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就算生下来,也是奸生子,一辈子都见不得光。便是谢家不想血脉流落在外,把他认回去,也只会说他是外室所出,仅为庶子,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你也是庶出,应当知道,在世家大族,庶子的日子并不好过,更别说他还有着这样一个身世,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与其把他生下来受苦,不如早作了断,对你,对他,都好。”

言少夫人走了,只留下了那个瓷瓶和一脸沉思的言钥。

丹彤见言钥自大少夫人走后便又恢复了那副沉默寡言的状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究竟说了什么?难道是夫人有什么难听的话托少夫人带了过来,不会吧,她虽然不太关心主子这个庶女,可也没有刻意为难过,此次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主子呀。还是说言家要弃车保帅,彻底放弃主子,任她们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言家并没打算让言钥自生自灭,但同样的,也不想她生事。

于是,方外庵多了一笔香油钱,对言钥所住的院子,吃用不曾短缺,但看得却更严了。

言钥纠结了好几个月,通过不断地观察和打听,得出了几个结论:谢家势大,看来弃妇逆袭的路线不好走,原身没有民间生活经验,她也没有,逃出去走经商致富的路线貌似也不太容易,更别说这尼姑庵防守真的太严了,言钥非常怀疑,这里是专门用来关人的。

事实上言钥也没有感觉错,此处名为方外庵,是前朝唯一一位女帝囚禁之所,虽然没当几天就被拉下了马,但也是皇帝,所以尽管地处偏僻,时不时也有香客过来。再加上每隔几年总会有像言钥这样不好处理的世家女眷,方外庵收点香油钱顺便看管一下,整座庵堂便也顺顺当当地存活了许多年。

直到生下了孩子,言钥也没能拿出一个完整古代生活的方案,但看着枕边哭声震天的小娃娃,她的心却定了下来。

这是她的孩子,怀了好几个月,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在这个世界算得上是她唯一真正的亲人了。

现阶段只能走种田养娃路线了,古代婴儿夭折率高,先把小宝宝平安养大再说。

从前上学的时候,言钥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太慢了,家长们一天到晚说日子过得快真是难以理解,可养起了娃,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她才发现,时光真如指间沙,一不留神就溜走了。

——

七年过去,牙牙学语的宝宝长大了。

言钥为他取名言耀,希望他的未来能够光明灿烂。

方外庵的山脚下不远处有个村子,里面的村民常来上香。其中有一对夫妇,男的常年患有心疾,身体很不好,所以二人成亲多年也未有子嗣。

言钥盯了他们整整五年,才下定了决心把言耀交给他们抚养。

夫妇俩并不知言钥的具体身份,只知是个常年在方外庵养病的香客,几番交往见她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又听闻她是个寡妇,举目无亲,怕出了意外,庵堂不方便照顾儿子,有意找个人家托付,便主动提出收养言耀。

户籍这东西有时候想无中生有难如登天,可有时候想变出来又很容易,只需要村中里正愿意帮忙,一切都很好办。短短数天,言耀便成了一个有正式身份的农家子了。

看着那薄薄的一张户籍文书,言钥忍着心痛,把养了七年的孩子交了出去。

她当然可以求助言家,可世家大族,人多嘴杂,难道事情不会泄露。

这大夏朝,也是士农工商等级严明,当个读书人才是最好的出路。

可对读书人来说,名声太重要了,耀儿,一定要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孩子。

夜晚,月色清冷,照得人遍体生寒。

言钥和丹彤坐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繁星。

“丹彤,还好有你,要不然我都不敢想像怎么把耀儿养这么大。”

“小姐,别这样说,奴婢从小就跟着您,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能看到您振作起来,变成今天这么坚强的模样,奴婢真的很高兴。小少爷那么聪明,定能顺利地考中秀才、举人、进士,将来做个不输给侯爷的大官。”

就在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言钥觉得那很像耀儿,一时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等打开了院门,果然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飞奔了过来,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

“娘——!”

那声音,撕心裂肺,听得言钥心都揪了起来,“耀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言耀抬起头,满眼泪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却是道,“我……我……我想娘了。”

“傻孩子,这才不到半天呢。”言钥还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也对,这么多年了,这孩子可从没离开过她半步,但再舍不得也不能真的在这庵堂里浑浑噩噩待一辈子。

“可我感觉已经离开好久好久了。”言耀紧紧地抱着眼前人。

言钥语重心长,“耀儿,你是男孩子,外面才是你的世界,你不是总说要像书里的那些名士贤臣一样,人人敬仰,流芳百世吗?出去才有机会。言老爹人很好的,你好好跟他们过日子。”

言耀抱得更紧了,“我好怕,一旦离开了就见不到娘亲了。”

言钥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耀儿不怕,红豆村离这里就这么点路,你要是想娘了,就常回来看看我。”

言耀的手慢慢松开了,抬起头,满脸都是泪,“娘亲,我今晚跟您睡好不好。”

言钥十分心疼地拿出帕子给言耀擦去泪水,“这么大了还撒娇,那你过来跟言老爹说了吗?”

“没有。”言耀的眼睛盯着她不放,不过却道,“可以让主持差个人去通知他们一声,让我再陪您最后一晚,以后,可能很多年都没机会了。”

言钥说不出拒绝的话,是啊,耀儿马上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哪怕养父也是姓言,他也是别人家的了。

言钥捧着儿子的脸,“好,娘答应你。丹彤,你去跟主持大师说一声吧。”

“嗯。”丹彤应声而去。

第二天清晨,言钥还没醒的时候,言耀便起身了,他怕娘亲醒来,自己看到那双慈爱的眼睛,就舍不得走了。

跟早早起来挑水的丹彤道了别,他便和方外庵的净尘师太一道下山了。

但净尘师太下山的时候还是个世外高人,上山的时候却变成了俗世的一员,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言耀则想清了很多事,于山脚下无人处,对着那缥缈在云端的方外庵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磕了一个头。

“娘亲,孩儿此生必不会再重蹈覆辙,我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将您接出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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