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

再次被叫醒周则圆淡定了许多，他揉揉眼睛，人清醒了不少。

“点名了。”孟漫说，“马上要下课了，你可以一会儿再睡。”

“嗯，谢谢你。”

讲台前的教授拿出一张被折叠的纸，是学生名单。最后的位次是165，可他扫了一圈，上座人数远远不够。

他什么也没说，开始点名字。

“林江。”

到！

“姜麦成。”

“……”

“姜麦成！”

没人应答。教授在名字前画了个三角形。

“赵亮安。”

“到！”最后一排的老赵大声回应。

“孟则圆。”

“……”

周则圆挑了挑眉：“哎呦，好名字。”

孟漫：“以他之名，冠我之姓？”她嘴角上扬，扭头想看看名字的主人是谁。

“孟则圆！”

教授瞥向台下，加大音量。

窗外有鸟飞过，发出“啊—啊—啊—”的叫声。空气静得十分尴尬。

孟漫：“啧。”

教授又随便画了个心，潦潦草草。

点名继续。

“周漫！”

“周漫在么？”

孟漫：“哎？”

周则圆：“嗯？”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到一丝疑惑。

“这不对吧，老师？”

“或者说，还真有这么巧，我们四个卧龙凤雏就凑在一起了？”

当然不是。

就和她们猜测的一样，直到名单上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念完，她们两个人的名字都没有出现过。

教授把名单收了起来，喝了口水润喉，说出的话字正腔圆：“名单上今天没有来的同学，劳烦你们转告他们，我这节课下课前还会点一次名，如果他们还没到，平时分直接扣掉十分。”

“还有——”他向前探身，手肘撑在教桌上，第一排的学生下意识看向他凑近的方向——然后，看热闹。

目标锁定，教授拉长语调，一字一顿：“你们两个，从点名开始我就注意你们俩了，结果到最后你们也没答到，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在我这儿游客登录？”

全班哄堂大笑。

恰逢下课铃声响起，老师摆手休息，学生们正大光明玩起手机，教室喧闹起来。

周则圆和孟漫则走出座位，和老师沟通接释。

周则圆：“老师，那个名单似乎把我和她的名字写错了，所以我们没能答到。”

孟漫点头附和：“老师，要不我俩把正确的写到名单上吧。”

名单上不只有名字，还有班级和学号。两人拿到手里一比对，不出所料，那两个名字就是她们。

写上新的名字后，孟漫把纸还给老师。

“周则圆。”

“到！”周则圆应答，元气十足。

“孟漫。”

“嗯，在这儿。”

教授把纸夹在书里，不知何时，他手上多出一串钥匙。

“第一节课就这么算了，但是，”他眼神犀利，飞镖一般来回打量他们，“以后，在我的课上，不要搞小动作，注意影响。”

年轻人脸皮薄，教授思来想去，用词委婉许多。

周则圆：“好的，我肯定改正。”

以后再也不在第一排睡觉了，太不给老师面子了，影响多不好。

孟漫点点头，余光探寻身边人的表情，只见周则圆一脸天真无邪。

“算了，玩去吧你。”孟漫心想。

交代完后，教授又把钥匙递给周则圆：“正好你俩在这儿，去我办公室一趟，0806。进房间左手边就是我办公桌，桌子上有两摞报告手册，你们去把他们搬下来。”

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两人只能拿了钥匙出门。电梯只在三楼以上停靠，所以她们便一起下楼乘坐，电梯处有不少人排队，他们也进到了队伍里。

从教室里出来他们都没拿手机，现在并排站着，反而没什么话可讲。

好不容易能和他单独相处，孟漫可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只见她眼珠子一转，便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

“周则圆？”

“嗯？”周则圆扭头，两个人双头蛇的姿势终于改变。

“我能这么叫你么？之前叫你周同学或者周则圆同学感觉都怪怪的。”

“当然可以，叫我大名就行。”

“好的，周则圆”，孟漫话音渐轻，说出的话有不可质疑的温柔：“你今天中午是不是问我想吃什么？”

周则圆的表情有一丝龟裂：“对……对啊，怎么了。”

“其实周五晚上我也订了一家餐厅，本来那天想请你吃饭的，但听你说，你要请我吃饭，我就把那家店退了，只可惜那家店是预约制的，定金就没办法拿回来了。”

“可是就算是浪费了钱，我也好开心。”孟漫与周则圆对视，含羞带怯。

葡萄粒一般的眼睛，汤圆一般的脸蛋，任谁见到她都会觉得她必然天真可爱。不过现在周则圆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究竟哪里不对呢？”周则圆正脑内风暴，电梯门开了。

队伍一路向前，停止。电梯终于带着他们缓缓上升。

按下8楼，周则圆和孟漫找了个空处站定。一个接一个学生进入电梯，两个人越挨越近，直到能感知到对方臂膊的触感。

地面上升的感觉令人头重脚轻，五楼以下电梯不停，周则圆看着红色数字从一到五，与周围的人一同沉默着。

“叮——”

五楼到了，陆续有人进出，孟漫侧身向前，与周则圆一前一后，宽松地站着。

孟漫站得随意，周则圆避无可避，眼睛里全是她的背影。这也是周则圆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和女孩子相比，自己这么大一只。

终于不那么拥挤，孟漫得空来整理她的头发，松散的碎发黏在她后脖子上，又密又痒。把它们归拢通顺后，孟漫顿时清爽很多。

周则圆看着她的动作，欲言又止：“她的手怎么了，受伤了么？”

/

从电梯里出来，上课铃已经响起，走廊里没有多少学生，此刻安静空荡。

又是熟悉的走廊，孟漫想起前天和他第一次见的场景，仅仅两天，从擦肩而过到并肩而行，她的进度条简直是别人小说女主的八百倍速。

“嘿嘿，真——不愧是我。”

找到办公室，两人首先敲了敲门。确认没有人后，他们才把钥匙扣进锁里。

进门左拐，两摞暗绿色的册子映入眼帘。军事理论报告手册几个大字赫然而立。

周则圆随手翻了翻：“应该就是这个吧。”

他抬起其中一摞，然后，把它落到另一摞上。一座纸山轰然而起，摇摇欲坠。

“你要自己抬么？”孟漫问。

周则圆打量着和自己一般高的纸堆：“嗯……我觉得可以的。”

孟漫看看纸，又看看他，某些坏心思又蠢蠢欲动。

“好啊。”

“则圆哥你真好。”

周则圆赶忙摆手，耳根通红。

“没有没有，不好不好。”他说得很小声，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

“这个男人，玩起来可真有意思。”

抬起厚厚一摞，周则圆耳尖上的红意一下子蔓延到脸上。纸堆遮住了他的上半身，露出来的只有藏在衣袖里，剑拔弩张的两臂。

孟漫收回目光，她们要离开了。

锁门自然是孟漫的事，周则圆歪着脑袋，等在一旁。

“好了。”周则圆说，“下楼吧。”

“等等。”

孟漫叫住他。周则圆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他停下脚步。

“怎么了？”

听到孟漫的脚步声，周则圆慢慢转过身，忽然手中一轻，白绿交间的纸层在视野里消失不见。

纸张堆到一定高度，孟漫去够，最上面的部分被她拿掉。

障碍被清除，孟漫与纸张之后的周则圆四目相对。隔着两摞纸，可孟漫还是能看到他鼻尖细密的汗珠，还有他脸上呆滞的表情。

“明明是长着一张冷漠的脸，还以为是那种高岭之花一样的性格呢，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决定不再调戏他，孟漫的神情也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我来拿一部分吧，周，则，圆。”

女孩子踮起脚，周则圆不用低头就能捕捉她的身影，她没给周则圆再说话的机会，拿了册子就走，和几个刚上楼的路人擦肩而过。

走廊窗户大开，不知是身上的重量减少还是其他的缘故。风吹来的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舒服。

周则圆大步向前，向着孟漫离开的方向奔去，两个人并肩而行，越走越远。

/

下楼的电梯空无一人，是个很适合讲话的封闭空间。

周则圆开口：“那个……刚才你说的定金……”

孟漫：“怎么了？”

想起中午的那通电话，周则圆就心惊胆战，通过和老板的对话得知，那家店是会员制，不对外营业，至于价格，定得不是特别高，他们那顿饭，也只是花了三千块而已。

听到是会员制的时候，他还以为这顿饭能有五位数呢，结果才三千，切～把我这身行头卖了就能凑到的数算什么大钱？

连正餐都能买得起，定金那不是小意思！

周则圆：“你定金花了多少，我来补给你，或者说如果我们去那里吃，定金是不是还能退回来？”

她的回答在孟漫意料之外，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很周则圆。那么注重**的人，边界感会只强不弱。

孟漫：“不用补给我。”

周则圆摇头：“还是不行。无论是那束花还是那顿饭都很让你破费了，我知道你不差钱，但是我不能什么也不做。”

孟漫深深望了他一眼：“你不用补给我。”

孟漫：“因为我刚才是骗你的。”

“我刚才是骗你的。”

“刚才是骗你的。”

“骗你的。”

“。”

周则圆：“？”

周则圆：“？？？”

周则圆：“？？？？？？？”

孟漫率先出了电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压根没定餐厅。”

周则圆突然知道孟漫身上哪里不太对了。

“敢情这小姑娘是个切开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