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阳光通过细薄的窗纱，照耀在床沿上，慢慢的，光照往上移动，落在了床上睡着香甜的人的脸上。

言淼睁开眼睛就被光热灼到了，他眯了一下眼睛翻过了身，这才发现本该躺在旁边的人不见了踪影。

言淼倏地清醒过来，不知道为何昨晚睡得格外好，连002起床他的都没有发现。

002是起床了？

还是……回去了？

他来得奇怪，走的奇怪也就不算奇怪了。

言淼从床上挣扎起来，洗了一把脸从浴室出来才发现已经十点了，这可是他来这里醒得最晚的一次，当然了，也不可避免地翘了课。

学神的第一次翘课。

言淼啧了一声，转头出门先去吃点早点，结果刚下楼，就看到了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的002。

他一边打着游戏机，一边叼着包子，旁边还有两个小孩在叫喊。

“哎呀快快快，打这边打这边！”

“快输了快熟了！”

一分钟后，002嗷呜一声，包子都从嘴角掉了下来，他说：“你看这不是通关了！”

小孩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毛钱钢镚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跟小孩赌|钱呢？

言淼：“……”

言淼非常无语，拿脚踢了他一下，并顺便从茶几上顺走了他一个豆沙包。

“你没走啊？”

002抬眸看了他一眼，嬉皮笑脸：“舍不得我啊？”

言淼扭头就走了，“小芹，你妈没跟你说店里有生人要赶出去吗？”

“……”002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声，又拿了个包子塞进了嘴里，一边吃着牛肉包，一边从沙发缝隙里摸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言淼。

言淼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东西？”

“我早上起得早，顺便去了一趟矿厂，还遇见你老子爹了，哎呦那个脾气可真是了不得。”002说着啧啧了两声。

言淼顺手接过了文件袋，打开文件袋看到里面有厚厚一沓资料，里面是一张张职工资料表，大概十几份的样子，都是三四十岁的本地男性。

言淼不明所以地看向了002，002修长的手指指着文件袋最后面的一张，示意他看一下。

言淼摸出最后一张，这张比前面的要厚得多，是一张折了两次的报纸，言淼打开后就看到了头版最醒目的一行字。

——“宁城矿洞塌陷，造成三人死亡。”

上面刊登着一张照片，应该都是当天下矿的人，都是在编的职工，一共七八个样子，站在一起，言淼在其中看到了一个比较面熟的人。

应该说是长得相似的人，有点儿像……郝强？

言淼抬起头，“你从哪里弄来的？”

002吹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卷毛刘海，“矿厂啊。”

“矿厂会直接给你这种东西？”

002也笑了，他说：“弟弟，也不要把犯|罪想的那么的高深莫测，生活呢不是美剧，更何况你是在这里生活。其实很多犯罪行为，或者罪犯都挺笨的，或者说很直白，根本不隐藏那种。”

言淼瞄了002一眼，002立刻双手合十表示认输。

“当然啦，我花了点钱，你知道我在这里可是绝对的有钱人！”

言淼收起了眸子，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当然了，你可是尊贵的系统。”

002：“…………”

002：““我就去矿厂随便一问，几乎半个工厂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他们也没有隐藏的意思，我就拿了几十块钱，就有人跟我说了。是几年前有个矿洞塌了，埋了不少人，但是外面爆出去的就三个，其实不是只有三个人，是只有三个在编的职工，其他都是黑工，就是前面那些档案。当时也没怎么查，因为着急开工，就赔偿了点钱就过去了。”

“郝强的爸是幸存的在职员工？”言淼抬眸看向002。

002：“yep，当时他还得到了一部分赔偿。”

言淼眯了一下眼睛，“不会是有郝强爸财迷去勒索赵锐所以才被打的剧情吧？”

002耸耸肩，“没有，因为我也不清楚。我问过一个跟郝强的爸一起工作过的人，他说郝强爸也莫名其妙的，那天就是正常下工，然后就被赵锐带着人给弄走了，直接打得瘫痪了，说是偷钱。”

“按照工友的说法是，郝强他爸也百思不得其解，不明不白就被弄了。”002说。

言淼看着资料上的几个人，都是很常见的镇上的务工人员，看起来都很敦厚，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问002。

“这些遇难家属们闹过吗？”

“没有。”002说：“我特意问过，没有新闻，也没有闹事，在编的遇难员工得到了规章内的赔偿，遇难的黑工，得到了赵锐家给的略少一点的赔偿，然后就过去了，挺容易的。”

“……”言淼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道：“这么简单吗？”

“好人总是很简单，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002随口道。

言淼愣了一秒钟，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他想到了什么。

他拿着资料往外走，走出旅馆两三步又停住了，他扭头看向002：“你故意的吧？”

002正倚在门框上，笑着说：“我说来帮你吗？就是来帮你，只不过帮你的方法朴实了点。”

言淼：“……”

这人也是够神经病的。

言淼在旅馆对面的五金店买了辆二手自行车，钱是002付的，本来尊贵的系统先生要买辆新的，但是新自行车需要定，还要等一星期，言淼骑着二手自行车就走了。

他背着新买的书包，里面放着002给他的资料，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校门口。

正好放中午的学，还碰到了高雯雯，她一边骑着自行车吃冰棍，一边问言淼怎么没有来上学。

言淼应付了一声就过去了，然后就看到了开着那辆红色摩托车的郝强。

郝强看到言淼显然也挺意外的，他随口问：“没来上学吗？”

“我请你吃午饭，去咱们镇上最贵的餐厅。”

郝强：“……？”

虽然郝强本人十分诧异，但是最贵的餐厅确实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使得郝强连他心爱的小摩托都放弃了，坐在言淼的自行车后座上。

郝强有些别扭地看着旁边来来回回的情侣自行车，都是一个男同学载着一个女同学，只有这边是言淼载着郝强。

郝强扭捏了好一会儿，也没抓言淼，而是两只手扣着车后座。

“你……你怎么想起请我吃饭啊？”郝强问。

言淼说：“有点事想要问你一下。”

“有事？”郝强不明所以，“什么事啊？”

“到了再说。”

“……”郝强顿了一会儿，“是不是郝芹说什么了？”

他还保持着对严小芹之前的叫法。

马路不是太平，坑坑洼洼的，言淼没听清楚他说什么，自行车踏过一个小坑，颠簸一下，郝强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腰。

然后像是触电一样松开了。

“靠！”

言淼：“……？”

“你不会是对郝芹没意思，是对我有意思吧？我真的不搞那个的我跟你说！”郝强义愤填膺。

言淼：“…………？”

“你在想什么啊？”给言淼说笑了。他骑着自行车拐到了最繁华的一条街上，进了唯一一家西餐厅，吃上了热狗和炸鸡。

没错，这是一家速食西餐厅，但是卖得东西确实比周边贵，里面也没多少人，本地人对这个并不感冒，倒是学生们有点儿跃跃欲试。

郝强吃了三根热狗之后，才想起来问言淼到底有什么事情。

言淼拿出了资料里的那张报纸，放在了郝强的面前。

郝强扫了一眼，皱了一下眉头，他显然很不想提起这件事情。

“你拿这个干什么啊？都过去好几年了。”郝强说。

言淼问：“你还记得当时你爸说过什么话吗？类似……”

他指了指报纸右下角的新闻，那是一条时政新闻，说的是各个地方的矿厂要改规定，矿塌陷次数到达几次，或者矿难遇难人员到达几个人，就会处理矿厂，这在当时是一个新出来的规定，执行的并不怎样，反而这几年执行起来了。

“你爸爸有没有说过，要去举|报矿厂之类的？”言淼开门见山。

“啊……”郝强显然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在他的认知里，这件事情是不存在的。

他挠挠头，“没有啊，谁会去干这种事情呢，他们那些有钱有势的肯定互相勾结，一定不会有用的，拿到钱就行了，干嘛找事。”

言淼不动声色，“那你爸也这样认为吗？”

“……对啊，他从来没说过这种事情。”郝强顿了顿，压低声音对言淼说：“赵锐家是矿厂哎，谁会搞他们家啊，这个镇上一半人靠他们养活，都恨不得巴结他们。”

“你确定没有啊。”言淼问。

郝强刚想说没有，顿了一下，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我爸好像说过一次，什么姓赵的有病，他去省里是给芹芹买书包，谁知道省领导住那边啊，谁有胆子去举……”

郝强突然顿住了，他也意识到了什么，愣愣地看向了言淼。

言淼就这么看着他，一言不发。

漫长的等待之后，郝强的表情还是带着一些不可置信，但是言淼知道他已经想到了什么。

郝强放下了手里的炸鸡，看了言淼两眼，故作轻松的口气。

“不会吧？赵锐不会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就会把我爹一个活生生的人弄残吧……”

言淼笑着看着他，郝强说的一半说不下去了，赵锐都能因为冬令营的名额而搞残言淼，更何况他爹涉及这么大的事情呢？

郝强低着头，拳头已经紧紧攥了起来，他低声说：“我真的以为他偷东西了，偷东西被打是应该的对吗？”

言淼的眼睛闪过一瞬触动，“大多数情况下是吧。”

人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的，至少大多数人是这样认为的。

郝强的眼神突然间有一些狠厉，“但是为没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就不对了是吗？”

“大多数是……”言淼抿着嘴唇。

郝强突然间笑了起来，又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其实我很讨厌我爹，我觉得他就是个废物，而我作为他的儿子，完美的继承了他这一点，他死的时候我都不相信他没偷钱，他死的时候还在说他没有偷赵锐的钱。”

“嗯。”言淼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郝强突然抬起了头，“这是不应该的。”

言淼看着他，没说话。

郝强抓起桌子上的报纸，扭头就要走，言淼站起来喊住了他。

“你不要冲动，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

“不用了。”郝强说。

言淼：“？”

言淼有些意外，他已经他和郝强之间已经可以成为盟友的关系，郝强其实是中学人渣团里最不算人渣的人了，至少在上次他被全校暴力的时候，他只是很嫌弃的走过，甚至于有一次还帮了他一把。

郝强低眸看着他，“你不懂，就算你从赵锐手中逃出来了，你也不够了解他。”

说罢他就走了，留言淼一个人站在原地蹙着眉头。

直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传来了杯子敲桌面的清脆声音，言淼才回过神来，低眸看着已经坐在他面前，端着一杯咖啡在喝的卷毛男人。

言淼皱了一下眉头，看他眼神有些复杂的不悦，扭头就要走，被002一把抓住了。

“干嘛？”言淼睥睨着他。

002笑了，老男人式撒娇：“不要这样嘛，我还给你点了一杯咖啡呢，虽然是速溶的，化学品味道也比较重，但是！代表着我对你忠贞不二的心情。”

“你早就知道了他会这样对吗？”言淼看着他。

002低头抿了一口咖啡，“言淼，你要搞清楚，虽然你在穿书世界里待了很多很多年，但是这里的世界是虚假的，你面前除了我之外的人，都只是NPC而已。”

言淼额头的纹路更深了，他张了张口，一肚子反驳的话在到达口下的时候，就停止了，他低眸看着002。

“你说的很对，郝强只是一个子世界里的NPC，而且还是一个混乱中的子世界的NPC，他做出什么都没什么。但是和某种东西之间的交互越多，感受到他的情绪越多，这种东西，就很难不把对方当做一个人。就像你在眼中一样。”

你也是穿书世界的系统而已，但是在我眼里，你是一个正正经经的人。

算了，不正经的人。

002：“……”

“哇，你这么说我好开心啊，虽然你拐弯抹角骂我不是人，但是我很享受。”002说着站了起来，拦住了言淼的肩膀，还嘿嘿笑了两声。

言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