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守所回来后,珂欣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珂爸在门外槅门喊话,她也没有回应,但房间里却隐隐传出抽泣声。
珂爸满脸焦急,转头看向珂妈,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这孩子咋回事啊?怎么一回家就成这样了呢?”
珂妈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里透着些复杂:“哎~还能怎么,就是你家闺女谈恋爱了呗!”
一听到自家宝贝女儿可能要被人“抢走”,珂爸立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应激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哪个野小子敢看上我家宝贝?!我珂家的闺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惦记的!”
珂妈看着珂爸那副紧张得快要跳起来的样子,直摇头,纠正道:“看你闺女这样子,十有**是她先看上人家了。你这当爸的,别一上来就这副架势。”
珂爸听闻,脸上的愤怒瞬间消散,立马换了一副柔和的嘴脸,还嬉皮笑脸起来:“哪个小子这么有福气,能得到我宝贝闺女的青睐?话说,现在的看守所还带相亲副业的吗?我闺女咋就在那看上人了呢?”
“说什么呢你!”珂妈忍不住翻了白眼,没好气地接话道,“你闺女看上的是那个受伤的男孩子!你还记得,十五年前那起案件吗?”
提起这件案件,珂爸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凝下来,像是被一层寒霜笼罩,就连声音也变得低沉:“你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事来?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不再提了吗?再说,这两事干嘛要拿出来一起说?”
珂妈将手上刚买的新鲜水果拿进厨房清洗,顺便把珂爸也一同拉了进去,然后放低声音,神情有些凝重地说道:“在看守所里查看案件的记录时,才发现原来当年救小欣的人和现在这个受伤的男孩子是同一个人,相当于,人家已经救了我们家闺女两次。”
“啊!”珂爸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滚圆,嘴巴也微张,“可是......当年救小欣的不是陆泽那小子吗?”
珂妈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还真不是,这事小欣也已经找陆泽确认过了。当年我们只见小欣亲近陆泽,就误以为救人的是陆泽,都没有好好地感谢人家,这次也是,哎~现在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说着,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陷入深深的内疚中。
珂爸轻拍珂妈的肩膀,安慰道:“小欣当年那个状态也由不得我们多想,那时候她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我们只想尽快带她离开那里,回老家,避免留下什么心里创伤。这事换谁来做都一样。”
珂妈也认可了珂爸的说法,微微点了点头:“也是,那时候也没得多想。之前我还担心,旧事重提会引发小欣的应激反应,可没想到这孩子也已经长大了,敢于直面自己的创伤。我现在只希望那个男孩子也能尽快的好起来,不然,我们这后半辈子的良心都难安。”
珂爸也皱起眉头,担忧道:“那他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警察有没有透露点什么讯息?”
珂妈又摇了摇头,眼神里透着无力:“人家警察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的,那会向你透露半点受害人的讯息。唯有等审判书下达,看罪犯的处罚。若是判的年限高,那情况肯定就是不好的.....”
“受害人珂欣的家是不是在这里?”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如同寒风吹过,让珂爸和珂妈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珂爸和珂妈听到声音,匆忙从厨房里走出来,见有一男一女已经不请自入,大大咧咧地落座,还自个泡起茶来,那副随意的样子,仿佛把这里当自个的家了。
珂爸不由地诧异道:“你们是谁?这么没礼貌,没经人同意就闯进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女的打扮得像个贵妇,身着一袭紧身小黑裙,裙子的领口是复古的方领设计,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身上没有多余的珠宝点缀,只有脖颈上那一串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足以彰显出她的富裕。
而站在她身旁的男子,一身白衬衫加西裤,面容冷峻,像个司机,又像个保镖,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贵妇轻眼扫过两人,带着几分不屑的语气,询问道:“你们就是受害人的父母?”
“受害人”这个称呼引来珂妈的不满,她当面指责道:“你说话能不能尊重点人?别一个受害人,受害人的叫,我家孩子有名字。”
贵妇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耐烦,眼神轻蔑地从皮革包里掏出一张支票,随意地扔在茶桌上:“五十万,买断你们的报案。”
对方的举动有些瞧不起人,但通过这个行为,珂爸和珂妈能推断出对方的身份——施害者的家属。
珂爸面色如灰,眼神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语气不太友好地说道:“拿走你的钱,滚出我的家!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必要的后果。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情。”
贵妇眉眼高挑,斜视珂爸,带着威胁道:“注意你说话的语气,跟我们打交道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怕你们惹不起!如果你是在嫌钱少的话,不妨开个价,这五十万就当做是个起步价......”
话还没说完,珂爸就一把抓起桌上的支票,当着对方的面给撕得粉碎。稍后,他语气强硬地下驱客令:“别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现在请你立刻,马上滚出我的家!”
贵妇凝眸看向掉落在茶杯中的纸屑,胸口因怒火而剧烈起伏不定,那原本精致的面容此刻也有些扭曲。但她却极力克制着,艰难地挤出一点虚假的笑意,那笑容就像一张硬贴上去的面具,显得格外生硬。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微微弯腰,动作优雅地从托盘里捡出两个新杯,再拎起茶壶重新倒了两杯热茶,推到二人面前,才缓和地说道“稍安勿躁,和气生财。我一时心急,语气重了些。你们也是为人父母的,应当理解我。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留下什么不好的记录,她后面的人生还很长,要是因为这事变得一蹶不振,或想不开自杀,难道你们不替她感到惋惜吗?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珂妈和珂爸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珂妈率先皱起了眉头,眉宇间隐隐流露出担忧,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裤头。但珂爸的态度依旧强硬,他挺直了腰板,眼神坚定地直视着贵妇:“你家孩子也不小了,不能一味的纵容,适当的责罚才会引领她走上正道,否则往后的路只会越走越歪。”
贵妇轻笑一声后,把声音放得更加柔和:“正如你说的那样,适当的惩罚是应当的。只不过现在的惩罚过重了,你想想,一个女孩子在监狱里要怎么过,出来后别人会怎么看待她。何况,就是女孩子家闹点小情绪,能坏到那里去,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阿姨!”珂欣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她的声音清脆而冰冷,截断了对方的话术,“这段时间,你去看守所看过林蕊吗?”
贵妇被问得一时哑然,眼神也下意识地避开珂欣的对视,还试图用笑容敷衍:“林蕊爸爸的岗位最近在进行测评,不能留下什么不好的报道......这也是在为了这个家好啊。”
珂欣撑着拐杖,隐忍着怒火一步步逼近:“哦,那就奇了怪了,林蕊明明跟我说,她的亲生父亲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在了监狱里,还是被她的亲生母亲和继父给密谋害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贵妇一听,条件反射似的满脸惶恐地站了起来,她的眼神左右环顾,像是在寻找逃脱的出口,但很快又意识到珂欣可能在套她话,当即反驳道,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说这话,可得拿出证据来,如果拿不出证据,小心我告你诽谤。”
珂欣自然是拿不出证据,若是有证据,林蕊早就拿去报案了。她之所以故意说出这样的话,也只是为了验证一下林蕊的话里是真是假,如今看来,多半是真的。她低下了眼帘,心中为林蕊的遭遇感到怜悯,眼眶也不禁微微泛红。
可贵妇却误以为珂欣的低眉顺眼,是被她的话给吓唬了,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淡定地坐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对珂欣的父母指责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这句老话一点都没说错,全家都一个德性。”
珂妈听到这话,抄起扫把就想赶人,好在被珂爸拦了下来。
林蕊的五官跟她母亲长得一点都不像,但神态却学得十足,都是三分讥讽七分薄情,仿佛那股刻薄劲儿是由基因复刻下来的。
珂欣看不惯她的嘚瑟,就连刚起对林蕊的那点怜悯,也转变为了怨恨,她语气冷如寒冰地问道:“你有过一个儿子,对吧?”
贵妇听闻,脸色骤变,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目光化作两道冷电,齐刷刷地朝珂欣刺去,带着浓浓的威胁:“你要是敢说出半句侮辱我儿子的话,我立马撕烂你的嘴。”
珂欣却高抬起下颚,不畏惧地追问道:“既然你这么在乎你儿子,那我被人推下楼梯的情景,就没让你联想到什么吗?你难道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贵妇身形突然一愣,她眼里闪过震惊,随后无比愤怒地抓着珂欣的肩膀,歇斯底里地问道:“快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真相?是不是那个死丫头跟你说了些什么?”
珂欣勾唇冷笑道:“想知道的话,那你就亲自去看守所,当面质问她。说不定会有你意想不到的收获。”
贵妇又急又气,见珂欣这边不肯松口,便拿起挂包,动作慌乱而急促地走出大门,朝身旁的男士命令道:“去看守所!”
看着匆匆离去的轿车,珂欣陷入深思:也许林蕊最想要报复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的母亲和继父!
所以她才会故意选择在她继父岗位测评的期间,推珂欣下楼,伤害别人之余,也为了制造事端,让这个家陷入混乱。
她想必也知道自己的母亲不会去看望她,但一定会亲自找上门来,用钱平事,所以才会将真相告诉珂欣,并故意说出一些刺激的话,好引珂欣入局,给她母亲下套,引诱她母亲去看守所,以此来引发负面新闻,毁掉她继父的前途。
还有一点,或许这也是林蕊在企图用曝光家丑的方式,来斩断她与母亲之间的纽带。为此,甚至不惜背负罪名,不惜用余生作为代价,只为挣脱和逃窜出那个称之为“家”的牢笼,那个让她痛苦不堪的牢笼。
珂欣在猜到自己可能被人当棋子利用时,也没有拒绝,而是甘心入局,顺水推舟。
既然大家都深陷在泥潭中,那就一起在这痛苦的深渊里,挣扎,悔恨,呻吟,发黑,发臭,直到腐烂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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