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铮舔肉末舔得很专注,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被发现了,他甚至还在想:早知道把肉嚼一嚼再吐回去。
当然,这样太对不起霍疾风了。
幸好没有这样做,对方也没有发现,待会儿吃饭应该也不会觉察出来吧。
“将军,方才说的计划您觉得怎么样?”就在宋铮要看向霍霁风时,高崇山恰好回到原来位置,“我军早些做好埋伏,一来作为防御,二来,若北梁军偷袭也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身后的宋铮,收回视线。
嗯,放心了,确定霍霁风没看到。
霍霁风压下心里对“乌云竟然会偷偷舔羊肉,舔了羊肉还敢丢回去当作无事发生”的震惊,对高崇山道:“甚好。”
高崇山点点头,“那就辛苦夏副将安排下去。”
“军师放心,我这就是去办,”夏戎大步了出了营帐。
....
根据腐蚀性药水的制作原材料,这些奸细死士分布在不同营帐中,要揪出来绝非易事,但也谈不上难如登天,军营中有许多辨别奸细的法子,是上层官员知道而底下士兵不清楚的。
在霍霁风与高崇山等人议事刚刚结束,曹卫与陆十九就把十七名奸细提了过来,包括先前那位二话不说就咬破口中毒药自尽的,也有嘴硬抵死不认的。
霍霁风一掀帘出去。
宋铮静静地待在营帐里,这回不跟了。
出去了也是看血腥场面,他可不想自己刚恢复不久再大病一场。
帐外传来士兵大声喊冤。
“大将军,小的入军营三年了,一直是伙房里煮饭的,试问哪个吃饭的士兵不认识小的,小的怎么可能是奸细!”
宋铮虽然不想看,但耳朵竖得高高的。
霍霁风多的话不说,叫人盛来一碗混着糠壳和砂粒的生糙米,只问:“如何分?”
士兵知道有陷阱,但也不得不开口:“军营里的粮食珍贵,糙米自然是要煮了食用的,得把糠壳与砂粒都挑出去。”
他把糠壳和砂粒全部挑进一个盆里。
陆十九已抽出长刀:“前年年景差,军粮掺了河砂,伙房老规矩,砂粒倒右边盆,留着冬天垫马厩防滑,糠壳倒左边,能和草料掺着喂马,你若真煮了三年饭,会连老伙夫传下来的规矩都不清楚?”
“其二,伙房的二狗是跛脚,但我捉你的时候,你坡错了。”
再不容士兵分说,霍霁风下令:“杀。”
月光下,银辉一闪,奸细已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曹卫捡起奸细的人头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二狗虽是跛子,打不了仗,不过做的饭是真好吃,我说怎么最近厨艺变差了,诶?没有人皮面具?”
高崇山从旁拔了根火把,照着人头侧脸端详:“不是没有人皮面具,而是他把二狗的脸皮焊死在了自己的脸上,你们看这儿。”
奸细的耳后有道极细的纹路,是脸皮边缘,不细看很难发觉。
王秀兰也加入了探讨行列:“我听闻北梁皇帝有一位宠爱了多年的貌美妃子,年过半百,却保养得如刚及笄的闺阁女子一般,卑职料想,这人皮保养之术一定是用了此等秘法。”
曹卫:“有道理。”
其余奸细已不抱任何能苟活的希望,纷纷自尽。
剩最后一人,挺直了腰杆跪着,负隅顽抗。
霍霁风居高临下睥睨:“你还有话要狡辩?”
死士摇头:“我自尽的毒药被你们夺了。”
霍霁风:“既如此,本将军就送你一程。”
嘭!
宋铮听见了最后一名奸细倒地的声音。
接着是夏戎来汇报,该安排的布防都安排好了。陆十九则指挥人把尸体都抬下去,因为奸细的脸皮都是他们大澜的士兵,还得剥下来物归原主。
渐渐的,外头动静小了。
霍霁风回到帐内。
“将军,末将....”夏戎跟进来,一眼就发觉到了宋铮这团马,“乌云怎么在这儿?”
霍霁风:“你才发现?它可在帐中待了有三个多时辰了。”
宋铮多看了眼霍霁风。
“你刚才要汇报什么?”霍霁风坐到案几之后,看着自己晚餐,不着急动筷。
“哦,对,”夏戎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末将在林子里发现了可疑脚印,就拓印下来了,北梁军穿的是皮靴,鞋底有铁钉防滑,印子该是方方正正的,但这只脚印是草鞋纹路,编得粗劣,倒像是那些山匪。”
说着,夏戎看了眼胡萝卜炖羊肉。
都这么晚了,大将军怎么连晚饭还没吃?
再不吃可凉透了。
霍霁风双手搭着膝盖,盘腿而坐:“倒也不奇怪,两国交战一年有余,边关的不少商道都断了,山匪又靠劫商过活,如今没了商队,填不饱肚子,脑筋自然要动到别的地方,但是敢打军营的主意,胆子够大,你多加防范。”
“是!”
汇报完了,夏戎就要走。
霍霁风叫住他:“等等。”
“将军还有事吩咐?”
“你饿不饿?”霍霁风问。
夏戎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看了眼羊肉:“不饿啊,不过将军要是吃不下,末将愿意代劳。”
“正好,我没什么胃口,这碗羊肉给你了,”霍霁风只拿起那两张麦饼。
宋铮:“............”
“真的啊?”夏戎受宠若惊,一想大将军向来体恤下属,城内百姓送来的鸡蛋瓜果也总是分给他们,不疑有他,当即坐下来大口吃肉,“唔,好吃!肉质肥美还没有膻腥气,将军您不吃可惜了。”
“粮食太珍贵,不可浪费。”
“明白。”
宋铮动了,两只前蹄用力往前一撑,支起上半身,再后腿发力站了起来。
默默走出中军帐。
霍霁风睨向他,宋铮快走两步,溜了溜了。
就着一碗粟米饭,羊肉很快见了底,只剩下一点汤渣,夏戎心满意足:“将军,末将记得今晚是萝卜炖羊肉,您碗里的萝卜呢?”
霍霁风也吃完了两张麦饼,道:“萝卜被乌云挑走了吧。”
夏戎:“?”
阿冬早在帐外候着,他不好屡次进来打扰大将军,只能默默等宋铮自己出来,见了宋铮,快速给他套上牵马绳。
一人一马走出还没多远,中军帐里冲出一人,弯腰对着地面就干呕:“yue——”
阿冬回头,不明所以:“夏将军怎么了?”
宋铮稍一偏头就能看到后头的情景:“他被亲爱的大将军当日本人整了。”
罪魁祸首毫无愧疚的发言。
“乌云!!!!”
夏戎怒发冲冠:“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是始作俑者,有本事你别动!你别跑!!!”
宋铮叼走阿冬手里的牵马绳,哒哒哒....以两点一线为最短距离,自己回了马厩。
阿冬:“.........”
这是乌云变娇气以来最懂事的一次了。
*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喂养和调理,宋铮因受惊过度导致的症状已消除,但他上阵打仗的表现欠佳,几次与北梁军发生摩擦,霍霁风都没有把他拉出去。
因此宋铮悠哉了好一阵,又因经常尾随霍霁风在军营里奔西走东,自由度也增加了不少。
驻守岗位的,巡逻的,操练的,士兵见到溜溜达达闲逛的马儿都见怪不怪了。
趁着霍霁风去练兵了,宋铮又来到中军帐前,他已经数次单独出入中军帐,且没有损毁任何物品,两名营帐的守卫不会再拦他。
昨天他看了些书籍,了解了两国交战方面的细节,今天还想多看看。
正要进去。
一只手拍在了他马屁股上:“乌云。”
宋铮一僵,喊他就喊他,干嘛动手动脚,他下意识尥蹶子。
霍霁风娴熟躲过,走到宋铮的视线范围内:“我正找你,我命工匠营给你打了副新的马掌,这就带你去试试,走吧。”
“你不是在练兵吗?”宋铮还能听到校场传来的齐整的呼和声。
“这是在说高兴?”霍霁风牵起绳子。
宋铮不得不跟他走。
到了工匠营,霍霁风将他栓在一根粗木桩子上,亲自替他修蹄子。
战马的马掌一到两个月需要换一次,冲锋频繁时半个月就得换。
钉掌前,要先修蹄,削去马蹄外层老化或参差不齐的角质层,再用蹄锉将蹄面磨平,保证蹄面平整。掌工还得熟悉马蹄的结构,以免钉掌时扎进蹄肉。
这活儿看似简单,实则处处有考究的细节。
宋铮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霍霁风打仗行,这些活儿不在行,万一钉得不好,不仅损伤马蹄还会影响他日常奔跑。
可观察下来,霍霁风修蹄钉掌动作熟练,有条不紊,连老掌工都夸他手艺好。
宋铮试了试钉好的一只蹄子,踩在地上很稳当,没有痛觉,也很舒适。
不错。
看着埋头给他修另一只蹄子的男人,不禁心口微微发热,感动。
霍霁风却是面露平静:“熟能生巧罢了,与我并肩作战的马,都是我亲自修蹄钉掌,做得多了也就会了,它们为我出生入死,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瞬间,宋铮的心拔凉拔凉。
有种被宣告死期将近的感觉。
“乌云,”霍霁风又道,“从明日开始,我亲自来训练你,一定让你比从前更强,更快。”
宋铮又有些眼晕。
一点也不敢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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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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