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胜负已分

沈望舒一出门,便听见殿门口传来的吵闹声,

“小桃,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小桃哎了声,随即走了过去,没一会儿就领过来了一个小宫女,小宫女规规矩矩地跪在她面前,看着倒有几分眼熟,

小桃轻声说道,

“娘娘,是陛下身边的春雨。”

沈望舒眉心一跳,楚知默身边的?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找上她?

春雨胆子不大,畏畏缩缩地抬起了头,但倏地一下又低下了,

见她如此模样,沈望舒便知道,这不会是皇帝派来的,

突然,沈望舒像是想到了什么,将人带进了屋子,又唤小桃下去准备些常送去御书房的糕点,

虽然小桃不明白刚才昭妃还着急去见陛下,为何现在见了个宫女,连去落霞殿都不着急了,

她怀着疑惑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了昭妃和春雨。

春雨始终没吭声,沈望舒冷下了神色,冷声质问道,

“你叫春雨对吧?为何来找本宫?”

春雨瑟缩了一下,低眉瞥了眼,确认当真除了她和宸妃外,没有外人后,她咬着牙说道,

“昭妃娘娘,奴婢有东西要送出宫。”

沈望舒冷笑了声,

“本宫竟不知道,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命令本宫了!”

这一句说得气势十足,尤其她抬手拍了下桌子,顿时让春雨惊出了一身冷汗,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娘娘···”

“你到底为何找上本宫!”

春雨咬出了满嘴的鲜血,最后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了块令牌,仅是一眼,一股冷气便从脚底直窜头顶,

是摄政王府的令牌!

沈望舒并没有接过,她看向春雨的眼神更加阴冷,

她果然是裴寂也的人!

跪在地上的春雨本不想找上昭妃的,皇帝不行了,最为被插在皇帝身边的暗探,春雨第一时间便想着将消息传递出去,

可没想到各宫都被侍卫把手,就连宫门都需要令牌才能出去,她还没有蠢到拿着一块摄政王府的令牌招摇过市,

她不过是个小宫女,若不是被逼无奈,她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沈望舒裴寂也送进宫的人,这是人尽皆知的,

她实在是没了办法,不然也不会找上她。

沈望舒没有说话,春雨的心便在如此让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落了下去。

突然,沈望舒站了起来,春雨没有抬头,只看到那双精美的嵌着金丝的鞋在她的面前走来走去,

“娘娘···”

春雨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可当她一抬头,对上的那一幕让她瞬间瞳孔骤缩,

只见,向来以贤德著称的昭妃将一个瓷瓶高高举起,目露凶狠地盯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带了瘟疫的狗,

春雨早就被吓丢了魂,眼睁睁地看着瓷瓶落下,重重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小桃守在门口,听见了屋里传来的不寻常的动静,慌忙推开门进来,结果却看到了一副让她后背发凉的景象,

春雨满头是血,倒在一片瓷器碎片上,而昭妃喘着粗气,半靠在椅子上,

她连忙上前扶稳了昭妃的身子,这才发现,昭妃手脚冰凉,甚至还在发颤,

“娘娘,你没事吧?”

小桃关切地检查着昭妃有没有受伤,沈望舒慌了神,目光每一次触及春雨脸上的血时,都会被狠狠刺伤,

她杀人了,

杀得还是裴寂也的人!

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慌,拉住小桃的手,

“去看看死了吗?”

小桃虽然怕,但到底是在宫里长大的,腌臜的事见多了不过是死了个人而已,

她安慰着自己,壮着胆子试探了春雨的鼻息,

手一抖,

转头看向昭妃,压低了声音,

“死了。”

沈望舒顿时闭上了双眼,两只手抖得厉害,可随即反映了过来,竟然直接蹲了下来,开始在春雨的身上翻找起来,虽然小桃不知道昭妃到底为什么要杀春雨,也不知道昭妃到底要找什么,

但作为一个婢女,她的宗旨就是守护好主子。

沈望舒翻找了好一会,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了她身上的每一处,最终在袖口里找到了一个缝起来口袋,

小桃很有眼力见,马上就找来了剪刀,

果然,里面藏着一个字条,

沈望舒抖着手展开,果不其然,上面写着,

皇帝重病,药石无医。

那一刻,沈望舒脑子一空,仿佛不认识字了一般,将字条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最终她一把将纸条扔进了一旁的炭盆。

小桃见她状态不对,可屋里还有一具尸体,便出声问如何处理,

处理?对,还是尸体要处理!

昭妃和小桃用棉被裹着春雨,趁着人不注意一路抬到了后院的水井,

地上铺满了白雪,每踩下去一脚,都像是在棉花上,

两人用力想要将春雨扔下去,可到底是力气太小,棉被突然有些散开,春雨满头是血的脑袋就这么大喇喇地露了出来,

而小桃正好对上了春雨死不瞑目的眼睛,

吓得她大叫了一声,随即松开了手,

昭妃身子一个不稳,向旁边倒去,

“娘娘!”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出来,扶住了尸体,借力将小桃投进了井里。

昭妃心有余悸的抬起头,对上了一个一脸冷漠的宫女,

小桃认出了人,

“你是芍药?”

芍药没搭理小桃,淡淡地对昭妃行了个礼,

“娘娘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今天,小桃来找过你。”

昭妃平复的心跳,再看向芍药时,心头一动,

“你是···陛下的人?”

芍药撇了撇嘴,最后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铅灰色云层沉沉压在皇城之巅,鹅毛大雪如撕碎的玉帛,簌簌砸在正午门外的玄铁甲胄上,转瞬便积起薄薄一层白霜。

纪景舟勒马立于雪幕中央,雪光折射在冰冷的铠甲上泛起冷光。

他指间鎏金马鞭斜指宫墙深处,那盏悬在紫宸殿檐下的龙灯昏黄如豆,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此刻三千府兵列成方阵,甲胄上的霜花在火把映照下泛着铁色冷光,整齐的呼吸在低温中凝成白雾,层层叠叠竟压过了风雪的呼啸。

身侧一匹战马踏雪而来,而马上之人玄色貂裘领口露出的银狐毛沾着雪粒,没有半分暖意

裴寂也回头看他时,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复杂的光,

是惋惜,是算计,还是别的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遥遥望了眼被雪压下的皇宫,幽深的瞳孔宛如淬了墨,

“纪景舟,踏进了这道正午门,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

“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开创新朝的开国功臣,身首异处的乱臣贼子,不知道你更喜欢哪一个?”

纪景舟眼底没有一丝混沌,眼中是久违的期待,如同一只被久困于笼罩,即将展翅遨游在天地间的鹰隼,蓄势待发,

“我更喜欢,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的浪荡子。”

裴寂也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目光一寸寸扫过他触手可及的皇宫,

“今上沉湎醇醪,溺于燕乐,荒废朝政,不理民生。大厦将倾,宗庙危矣!”

他的声音裹着寒气滚过雪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人心,

“今日裴某便替天行道,清君侧,安社稷!”

纪景舟闻声抽刀,腰间横刀出鞘时掠过一道冷芒,竟将雪光劈得四散。

眉眼间早已被消磨殆尽的少年英气和杀意,在刀鞘拔出的那一刻再度复生,

“末将纪景舟,率折冲府全员,愿随王爷共襄大义!”

少年的声音里还藏着未脱的青涩,却像淬了冰般掷地有声。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纪景舟握着刀柄的指节泛了白,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度。他调转马头面向麾下士兵,横刀再次扬起,刀锋直指那扇朱漆宫门,

“折冲府儿郎听令!举盾!列阵!破门!”

军令落下的瞬间,沉重的步盾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沟壑,积雪被盾面推得四溅,,

甲叶碰撞声、马蹄踏雪的 “咯吱” 声、士兵们压抑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像惊雷般冲破了冬雪的死寂。

宫门守卫的羽林军还没来得及抽箭,折冲府的撞车已如披甲的巨兽般撞向朱漆大门

“轰”

一声巨响,木屑混着积雪飞溅,门板瞬间裂开一道大口子。

纪景舟率先提刀冲入,玄甲上的雪花被宫墙内飘出的暖风吹化,湿冷的痕迹还没干透,便被飞溅的血珠染上了刺目的红。

裴寂也勒马立于宫门之内,玄色披风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他抬头望着漫天飞雪与宫墙内四起的尖叫杀戮声,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从今往后,权利,只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雪还在下,落在他的貂裘上,落在染血的宫砖上,落在那些还没来得及冷却的尸体上。

御书房的铜炉早已熄了火,寒意在雕花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卷着窗外飘飞的雪沫,落在案头堆积的奏折上。

楚知默拢了拢身上的龙袍,指腹摩挲着砚台边缘冻硬的墨渍,

喉间一痒,楚知默捂住嘴,轻咳了起来,口中瞬间蔓延开一股腥甜,

耳边充满了惨叫声和杀戮声,如同三年前那般,周身幻视当年的那一刻,楚知默的手,抖了抖,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伏案写些什么,

殿门便被人从外踹开,带着雪粒的寒风瞬间掀乱了案上的纸页。

“陛下倒是好兴致,这时候还在为江山操劳。”

裴寂也的声音裹着风雪的冷意,玄色靴底踏过铺着云锦地毯的地面,留下一串湿冷的脚印。

他身后的甲士持剑而立,寒光映着殿内悬挂的 “亲贤远佞” 匾额,显得格外讽刺。

楚知默没有抬头,只是将那本写满批注的奏折轻轻合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朕的江山,自然要朕来操劳。”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威严,只是尾音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倒是摄政王,带着刀兵闯进宫来,是要替朕‘清君侧’,还是要替朕‘安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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