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文宜三百年,冰极岛边境。

此刻已近黄昏,街上冷得紧,于掌芜裹着斗篷,用一绺粗麻布遮脸,逆着人流急急向前。

她要在彻底夜凉时入黑沙涂。

“抱歉抱歉。”行人撞到她,却没有停留,只留下一句无关痛痒的道歉。

她倒也不在乎,只是朝着已经跑远的人颔了颔首。

“姑娘,要酒吗?”

有人挡了路,于掌芜便停下。她没有回答,只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

那人翘着兰花指举起一个木制酒壶,壶身都是根粗尖细的刺,看起来是黑沙藤制成的。

见于掌芜不答话,他便笑嘻嘻道:“这位姑娘,前面雪山将崩,带壶酒做取暖用也好啊。”

于掌芜脸被兜帽挡着,看不出喜怒,她只是略抬起头,淡淡道:“不需要。”

黑沙涂外面商贩多,大多喜爱骗异乡来客。所以不做理会,只急步向前。

哪知这商贩并不想放过她,抬手抓住她的斗篷,“姑娘留步!”

寒风一吹,被掀起的斗篷下瞬间冰凉,于掌芜被埋在兜帽下的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随后不等那人反应,巧力夺过斗篷。

许是力道大了些,商贩顺力一倒,平平展展地躺在了寒风里。

“姑娘不愿买我的酒也不必将我推倒在地吧!”

百姓见惯了这样的事,路过看一眼就走,但少许几个大概实在喜爱热闹,便停在一边看着于掌芜。

于掌芜不耐烦,闭眼做深呼吸,长睫落了雪,微微动着不肯化开,她最厌恶被人围观。

但今日雪崩,黑沙涂入口即开,她不想浪费时间,便沉默继续向前。

“走了?”

“不管了?”

“这什么人啊!”

商贩不愿错过这上好的机会,哭喊声更剧,“大家看看,这是什么人啊!”

不知情的群众被带偏,皆道:“就是,要不要脸啊!”

这些言语落进于掌芜耳廓,没来由的杂乱纷扰,她向后一挥手,这风雪便化作飓风,直直朝着那些看热闹的人卷去。

那些人一看风大,纷纷跑了。

可这商贩却不放过她,站起身跑到她面前,道:“姑娘,我这酒可是黑沙藤花制成,并非普通抗寒之酒,你买了也不会吃亏,况且……”

于掌芜忍无可忍,抬手卷来一缕风雪落在商贩面前,化作尖细的冰锥,她冰冷冷开口:“聒噪!”。

商贩愣神片刻,哇一下哭出声道:“您就买了吧,我出来一趟不容易,赚不到钱回去是要被夫人打的!姑娘发发慈悲,求您了,我这酒在黑沙涂真的有奇效!”

日头西落,寒风呼啸,远处雪山似乎已经开始崩塌。

于掌芜看着眼前求爷告奶的人,她不想杀人,于是咬牙道:“多少钱?”

商贩这才献宝似的将酒给了于掌芜道:“一金即可。”

于掌芜凭空变出一金豆扔给商贩,转身走远了。

魔头出世不久,于掌芜急于去糜餍城杀了他,但去那里必经黑沙涂,而这黑沙涂只在日落雪崩时才开门,这场景偶尔频繁,却也有数月甚至数年不遇之时,这挡路的商贩实在惹人厌烦。

从前世间无魔,百姓得享安宁,但三百年前神山之门关闭后,人间修者再修不成仙,魔物便从那糜餍城冒了头,此后越生越多,甚至出现了魔头。

魔头生性恶劣,极爱杀人食肉,甚至偶食同族。

杀了魔头就成了修界大事,为此极少数的储灵期修者也妄想过杀魔头,却总是灵气用竭而返,此后闭关数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有于掌芜,灵气不竭,生死不顾,杀魔如杀猪。

百姓们常言:“有于半仙,人间无恙。”

这也不是百姓夸大,毕竟三百年间,于掌芜杀的魔头十根手指数不完。他们无一例外,全被砍了头,丢进了极北之海。

这不,这次新冒出头来的魔头不服,他扬言要掳了于掌芜,做他魔头的玩物。

于掌芜本想晾他几日,不料他惹事的速度飞快,各地皆闹起了妖魔。这样一来,于掌芜就不得不早些砍了他的脑袋。

轰——

雪山上一声乍响,积雪便似洪水卸闸般哗啦啦倾泻而下,天边还留着些晚霞余韵,那些紫金色薄云被飞雪冲散携带而下,以至于白雪也带了一层金光。

就在此刻,积雪未过之处,暗光流动间偶尔夹杂红光,那是黑沙涂的入口。

而于掌芜距离那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无奈之下,她只能动用灵力疾飞。

灵力金贵,虽于掌芜很少受灵力枯竭的影响,但一想到是那缠人商贩挡路费了时间,导致她不得不使用灵力,她心中的不悦便多了一分。

从入口到真正的黑沙涂还需穿过一道穿山洞,这个洞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那些妄想进入的商贩大多都折在这一步。

因为这条道很冷,刺穿骨髓的冷。

但于掌芜从前修的就是点水成晶的法术,这样的冷虽然冻人血肉,但于掌芜却能随意进出,有时候杀完魔头都不一定会擦皮。

这条道于她而言,形同虚设。

但今日,她总感觉不适。

所以她走得极快,没多久便到了山的另一边。

黑沙涂常年下雪,但沙地上永远不会出现哪怕一片雪花,而且这里只生长一种植物,就是黑沙藤。

黑沙藤每三月开一次花,这花从根茎到花瓣皆是血红色。所以到了花季,这里放眼望去皆是黑沙红花,妖冶奇异,莫名吸引人。

黑沙藤花确有抗寒奇效,但一般情况下无人敢采,因为黑沙藤护崽,哪怕只是一朵花,它也能将采摘之人活活绞死。

……于掌芜一惊,才发觉自己这一路的不适从何而来,商贩说,酒是黑沙藤花所制……

那商贩有这酒怎么可能分文不赚?平常人见了修者施法怎会毫无惧意?

疯了!

就在此刻,她看到黑沙藤动了。

黑沙涂没有边际,黑沙藤满覆其上,这斗起来只怕两败俱伤。

于是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于掌芜双腿已经本能地调转方向狂奔了起来。

但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妖异化的黑沙藤很快追上她,带着尖刺的藤曼轻松捆缚住于掌芜的脚踝,鲜血瞬间洇出,渐渐与藤曼上的红花融为一体。

到了这个时候,于掌芜还没打算动用灵力,她修的水系法术,而这藤曼在这寒天雪地里不染半片雪花。

她任由藤曼将她往洞口拖拽,手却摸上了方才得来的酒壶上。

她从前常来这里,黑沙藤虽然护崽,却只伤第一个采摘之人,后来人只是拿着酒壶,按理来说不该被攻击。

除非……这壶酒有玄机。

这样一想,她使了力将酒壶扔到了远处,但这黑沙藤却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绞得更紧了。

……

山洞外面飞雪肆虐,黑沙藤上的花朵红光大盛,于掌芜心下没了判定,便只好动用灵力将外面的雪花召来,拧做雪绳将源源向她冲来的黑沙藤团团捆住。

却不料就这一下,这黑沙藤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刺激,那红花散发出的光芒更盛,藤曼移动的速度快到看不清。

绞着于掌芜脚踝的藤曼甚至有了生长的力量,那些尖刺不断变长,全都深深扎进于掌芜的血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血肉刺激到了它们,那些被雪绳捆缚住的藤曼瞬间挣开,漫天雪花炸开,整个山洞都亮了许多。

于掌芜被黑沙藤狼狈拖拽,脑子却转得飞快,为何那壶酒扔了,黑沙藤却没有反应?为何动用灵力它们反而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唤醒?

“哈哈哈哈哈,半仙于掌芜,也不过如此嘛。”

就在此时,一道带着胜利的轻蔑声音自山洞入口方向传来,因为离得远又有些黑暗,看不清来人的脸。

只见他弯腰拾起于掌芜刚刚扔出去的酒壶,轻踩石子缓缓走来,到了近处才发现,这就是刚才那位商贩。

于掌芜在慌乱中抬眼,刚才拖拽过程中那用来挡脸的麻布不知去向,一张清绝淡然的脸就这么露出来。

她原本眼中就盛满了不屑,如今露了整张脸,那种不屑便更盛了几分。

是她轻敌,遭了暗算。

即使如此,她那双不屑的眼睛却仿佛在说:“小小蝼蚁,你死定了!”

来人搞不清楚状况,看到于掌芜那张清绝淡漠的脸还要调笑一声:“哟,半仙活了三百年,这张脸怎么还越来越嫩了?”

于掌芜眼中多了一分怒意。

“不过可惜了,今天,你就要死在这黑沙涂了,美人仙子。”

于掌芜周身怒意持续上涨,方才还很嚣张的黑沙藤都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绞住脚踝的力道。

而那商贩丝毫没意识到黑沙藤已经不动,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走到于掌芜前方,伸手拨开酒壶盖子,很轻慢地将酒倒向于掌芜的头顶,“仙子也来尝一尝这藤花酒——”

酒没有落向于掌芜,藤花倒是在这商贩的身前炸了个漫天。

于掌芜眼中戾气盛极,印堂蓝光闪烁,那被倒出来的酒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而易举地控制,滑落途中化作一根根尖细的银针刺向眼前的商贩。

商贩万针穿身,却还是保持着刚才略带胜利的笑容,只是瞳孔已经涣散。

仅仅是瞬间,局面扭转,黑沙藤仿佛受到了不可抗拒的威压,收起了致人于死的力量,以最快地速度退回黑沙涂。

外面雪还在下着,红花散发出的光芒却已熄灭,一切回到最开始的安静。

于掌芜坐起身,抬起血肉模糊的脚用力踢了两脚倒地的商贩,悄声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叫我半仙?”

末了又觉得不解气,对着商贩的脸又是两脚,“什么货色!”

等到她再次想要对商贩下脚,却看到他手中有莹莹蓝光闪烁,那手心里是一颗蓝色冰珠,那是修者才会用的通讯珠。

她拾起那颗珠子,然后看到了一张披着满头白发的模糊脸庞。

开文大吉!宝几们点点收藏吧(求求了~)

许愿这本能比上本写得好(不堪回首)

祝大家天天开心,好运常在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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