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初雪过后，北川的雪就像是下个不停一样。

祁慕夏不再选择出门，而是窝在宿舍里准备复习考研的事。

考研时间在十二月中下旬，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期间孙铭宇多次找她，都被她以“复习考研”拒绝见面。

拒绝的次数多了，孙铭宇大概也是觉得热脸贴冷屁股没意思，找祁慕夏的频率少了一些。

祁慕夏也乐得清闲。

最好以后孙铭宇都不要来找她，让她安安心心备考结束。

祁慕夏还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悠哉悠哉地刷真题复习。

连着ipad的蓝牙，戴上耳机，边播放音乐边刷完一套题，一旁的手机不停震动，她都没发现。

待她写累了，斫雷放松一会儿，拿起手机一看，看到了一连串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时。

全是母亲文映荷发过来的。

这有什么大事找她？

祁慕夏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回拨过去。电话几乎立刻被接起。

“夏夏，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文映荷的声音里压着明显的不悦。

“妈，我刚才在复习考研，手机静音了。”祁慕夏解释，语气尽量平和。

“考研啊，那也要懂得劳逸结合，几个小时都联系不上你怎么能行……”听到是考研，文映荷的声音放软了一些，但下一秒又直奔正题：“先不说这个。我下午跟你董阿姨通过电话，人家小孙对你印象很好，说你温柔有礼貌。你怎么回事？跟人家说最近忙，没时间再见面？人家小孙想找你都找不到。”

祁慕夏听到文映荷的质问，不禁皱了皱眉头。

孙铭宇这段时间没有找她，没想到是跟双方家长告状去了？

本来祁慕夏就对孙铭宇这个人无感，现在对他的印象更是变差了许多。

她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无论是相处得好不好，那也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跟家长告状是几个意思？

想要通过这个方式，就能够拉近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么？

祁慕夏握紧了手机：“我是真的忙，考研复习、毕设，事情很多。而且我对他……”

“忙也不是借口，”文映荷打断她，“吃一顿饭见一面也花不了太长时间，小孙条件这么好，你要是看不上那眼光也太高了一些。”

“我没有眼光高，我只是……”祁慕夏感到一阵熟悉的疲惫和无力，“我只是没有感觉。妈，我不想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

“感觉？感觉能当饭吃？”文映荷的语气更加严厉，“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之前就见了他一面现在接触都不愿意接触，怎么培养感觉？夏夏，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

祁慕夏愣住了。

她心里……有别人吗？

大学四年她都在为了学业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去考虑喜欢谁不喜欢谁的这个问题。

只不过奇怪的是，在文映荷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祁慕夏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身影竟是乔楚言。

真是见了鬼了。

“没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文映荷不依不饶，“你倒是说说看，你的标准是什么？小孙这样的你都看不上，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要不给你推一下李阿姨的儿子小付，人家现在海外博士在读。”

她喜欢什么样的？

祁慕夏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回答不出来。

脑海里一片空白。过往二十年，她按部就班地读书、考试、考清大，她的世界被“应该做什么”填满，却很少真正思考“我喜欢什么”，尤其是“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不喜欢什么人，像什么小孙小付的，一听就没有什么兴趣。”祁慕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文映荷似乎也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和不满：“我看你就是没谈过恋爱，多接触接触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祁慕夏靠在阳台栏杆上，冬日的风吹得她有点冷。

“妈，我现在才二十一，也不着急谈恋爱吧？”

“但你总要成家的，我算过了，女生在二十五岁之前结婚最好，你相处和备婚总要个两三年，现在这个年龄找个人谈恋爱最合适。”

祁慕夏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又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要结婚的。”

“但是也有一些不婚主义，不是吗？”

“那是她们脑子有病！这个年代能够稳定下来最好，不结婚晚年多寂寞。”

祁慕夏觉得自己跟文映荷简直无法沟通，干脆沉默不说话了。

文映荷还没走挂电话的意思，又叮嘱了一句：“之后小孙约你，你记得跟他见面。”

祁慕夏想，她才不要。

一想到以后要跟孙铭宇谈恋爱，她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哪哪都不舒服。

但拒绝的话，文映荷绝对又会喋喋不休说一堆。

到时候祁慕夏也是说不过她的。

于是祁慕夏随口扯了个谎：“妈，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文映荷语气有些吃惊：“怪不得让你跟小孙联系你死活不愿意。”

“那个孩子是谁？叫什么？有照片么？你该不会是为了不想跟小孙见面，在诓我吧？”文映荷追问。

祁慕夏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心虚的扯谎：“真有这个人，姓乔。”

她也不知道怎么胡编一个人，就姓乔了。

嘴总是比脑子更快一步。

听到祁慕夏这么说，文映荷才准备暂时放过了她。

挂了电话，祁慕夏从阳台回到宿舍。

宿舍里，覃瑶瑶正戴着耳机追剧，耿新雨在看书。

乔楚言刚刚从外边回来，推开宿舍门进来的时候，浑身带着几分雪意。

她出门买了午饭。

除了自己的，还给宿舍其他人带了一份。

也包括祁慕夏的。

耿新雨接过午饭：“谢谢。”

覃瑶瑶表情夸张：“啊啊啊，外边这么大的雪，我还在犹豫出不出门买午饭，没想到你帮忙带回来了，小楚言你人真好啊！”

乔楚言都一一淡淡回应，而后直奔祁慕夏的桌子，把午饭带给她一份。

覃瑶瑶拆开自己面前的午饭，又回头看了一眼祁慕夏的桌子。

而后开始愤愤不平地在追夏（3）的小群控诉。

【瑶瑶不吃草】：“哇塞区别对待，祁慕夏就有糖醋板栗和奶茶喝，我没有！”

【瑶瑶不吃草】：“不爽打滚jpg.”

【Qiao】：“本来我就只想给她一个人带午饭。”

【Qiao】：“你们只是顺带。”

【瑶瑶不吃草】：“耿新雨你看她！@雨。”

祁慕夏并不知道除了自己外，剩下的三个人还有个三人小群。

她也没想过乔楚言给她带了午饭。

甚至只有她一个人又糖炒板栗和奶茶。

剥了个板栗，喝了一口奶茶。

甚至炒粉也只有她这份加了一个煎蛋。

区别对待也是非常明显了。

祁慕夏咬着奶茶吸管，又登陆论坛，发布了新帖。

标题是：【我怀疑我舍友真的喜欢我2.0】

【匿名用户6797676】：“她最近缠着我去图书馆，还约我看电影，还跟我在一起睡。”

【匿名用户6797676】：“她给我带午饭和其他舍友不一样，只有我一个人有板栗和奶茶。”

【匿名用户6797676】：“求助我舍友是不是真喜欢上我了？”

1l：笑死，先发出来的是动心的笨蛋，猜猜看到底是谁动心了[偷笑]

【匿名用户6797676】：“怎么可能？我只是单纯觉得奇怪。”

16l：“确定是她喜欢你吗？”

【匿名用户6797676】：“这还不够明显吗？”

22l：“真正的直女是不会发帖问这种问题的（坏笑）。”

【匿名用户6797676】：“为什么？”

22l回复：“因为真正的直女只会觉得对方把她当成好朋友，不会联想到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合理怀疑帖主深柜不自知。”

祁慕夏：“……”

怎么可能！

她直接动手把22l屏蔽，而后不停刷新回复她的评论。

祁慕夏翻看了一堆评论。

明明她两次发帖的主要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分享自己的疑惑和向网友求证。

但两次网友都不帮忙分析对方是否喜欢她，而是一个劲儿地在评论区怀疑她的性取向。

这能对吗？

祁慕夏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一条满意的评论。

最终失望地退出了匿名论坛。

果然这种事求助网友很不靠谱。

吃完了午饭，祁慕夏爬上床准备午睡，却毫无睡意。

满脑子都是那个被她屏蔽掉的22l那一句“深柜不自知”，让她真的没忍住开始怀疑。

难不成……

喜欢女生的不是乔楚言，而是她？

祁慕夏越想越睡不着，打开手机，犹豫了一下，给覃瑶瑶发了条微信。

【Qi】：“瑶瑶，问你个问题。你知道怎么判断自己喜欢什么样类型的人吗？”

覃瑶瑶的追剧页面立刻暂停了。

【瑶瑶不吃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铁树开花，春心萌动了？”

【Qi】：“没有，就是单纯好奇。”

【瑶瑶不吃草】：“哎呀，这还不简单，看你喜欢的明星啊，你欣赏哪个明星，大概就是偏好那种类型呗。”

喜欢的明星？

祁慕夏觉得这方法有点简单粗暴，但此刻心乱如麻，覃瑶瑶分享的方法或许真的可以姑且一试。

她退出聊天框，点开了微博。

她的关注列表人数不多，大多是摄影相关的博主和几个官方号。

她慢慢往下翻。

关注列表里，确实有几个演员和歌手。

但……全是女的。

祁慕夏的手指顿住了。

她皱起眉，不信邪似的又仔细看了一遍。

从实力派影后到新生代小花，从创作型才女到冷门文艺片演员。

清一色的女性。

一个男明星都没有。

她心里升起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说不清是诧异还是别的什么。

她截了张图，发给覃瑶瑶。

【Qi】：“你这个方法好像不太行。[截图]”

截图里，她的关注列表清晰地显示着七八个女星的名字和头像。

覃瑶瑶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

就在祁慕夏以为她没看懂或者去忙了的时候，消息接连弹了过来。

【瑶瑶不吃草】：“……”

【瑶瑶不吃草】：“姐，我的亲姐。”

【瑶瑶不吃草】：“你没发现吗？？？”

【瑶瑶不吃草】：“你喜欢的这些女明星她们都很像一个人啊！”

祁慕夏心头猛地一跳，指尖发凉。

【Qi】：“像谁？哪里像了？共同点是什么？”她一连发了三个问句，自己都没察觉语气里的急促。

覃瑶瑶的消息回得很快，一条接一条。

【瑶瑶不吃草】：“外表看起来都是甜美系或者亲和力强的，对不对？但仔细看访谈或者私下被拍，基本上都是不怎么笑、有点冷脸的那种，气质偏冷。”

【瑶瑶不吃草】：“然后性格内核都很独立、成熟，有主见，事业心强，高度自律。基本上都是靠自己拼出来的实力派，很少靠炒作绯闻。”

【瑶瑶不吃草】：“特别是你最近经常转发的这个简静怡，典型中的典型，甜妹脸，冰山心，事业狂魔。出道十年零绯闻，狗仔想拍她恋情博头条，蹲了半年，只拍到她和一个女生手牵手进酒店，完了。”

【瑶瑶不吃草】：“总之，相似点挺多的。外表和内在有种反差感。”

覃瑶瑶打字打得飞快，最后那条发出去，她盯着屏幕，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那个简静怡，在某个小众论坛里，因为气质和某些言行，一直被不少人悄悄怀疑是拉拉，甚至还有个“甜妹攻”的戏称。

这点……跟乔楚言某些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更像了。

但她不敢说。怕吓到此刻显然已经有些混乱的表姐。

祁慕夏盯着覃瑶瑶发来的那一长串分析，快速眨了眨眼。

外表亲和，内里清冷。

独立成熟。

事业心强。自律。

这些词语组合起来，指向性就很强了。

像谁？

还能像谁？

乔楚言。

祁慕夏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三个字。

她为什么会下意识关注这些类型的女明星？

为什么对母亲介绍的、条件优越的孙铭宇毫无感觉？

为什么回答不出“喜欢什么类型”？

难道……

祁慕夏想到一个可能性。

她喜欢乔楚言这个类型？

太魔幻了吧？

祁慕夏猛地按熄了手机屏幕，她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耳边嗡嗡作响。

失眠了。

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