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今看着闻谕宁手里晃动的礼盒,眸光微动,“这是什么?”
闻谕宁塞进他校服口袋,故弄玄虚道:“礼物。”
“你不是快生日了么?还有,嘶,小半个月对吧。1月11号。我不会告诉你,我偷看过你考试时候的学籍号。”
祁今笑:“那你那么早给我干嘛?”
“好东西,留不住的才叫好东西。”
闻谕宁在屋里刷牙洗脸,一边还得忙着照顾厨房的粥和蛋饼。
祁今眯了眯眸,目光投入房门大敞的卧室。
那是主卧,闻谕宁的房间。
谢衍行正大喇喇地躺在正中间,时不时翻来滚去。
好丑的睡姿。
眉头轻轻皱起,“谢衍行和你睡一起?他怎么不睡楼下客卧?”
他在这里住的时候,也只在主卧睡过一晚。
一晚而已!
“客房不是你之前睡的么?另一间还没收拾出来,就让他先和我一块睡。”
祁今闻声展颜,点点头。
那好吧。
闻谕宁端着蛋饼和粥阔步走来,将东西稳稳放在桌上,招呼他,“你还没吃饭吧?先吃点。”
他又一头扎进卧室,开始收拾书包。
粥是白粥,不是青菜瘦肉粥。
祁今闷闷咀嚼着蛋饼,托着下巴看他在里边忙活。
有这么多书需要收拾吗?他怎么不知道,闻谕宁还有这么多书?
“你他爹的,把老子书当枕头睡!都睡折了老子怎么用!你这个孙子!”
书重重砸在谢衍行屁股上,抽得他闷声一叫。
“我草!真是稀奇,老子这辈子第一次见你这么爱惜书!你就是看我在这里睡懒觉不顺眼,非要把我搅和醒!你心理不平衡!”
“对,我就不平衡了,给我滚起来一起去学校!”闻谕宁又踹了他脚踝一脚,“阿昭,过来,一起把他拖去学校!”
祁今咬着蛋饼,循声而去。
他倚在门框上,笑着劝道:“算了哥。你别为难他了,谁让他是大、学、生、呢。”
“大学生”三个字拖着老长的尾腔,意蕴深长,暗含深意。
“哟呵。”谢衍行直直从床上坐起,睁着一只眼睡眼惺忪地看正慢悠悠咬蛋饼的祁今,“好小子。还用激将法?真是着了你的道了!”
“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又不缺胳膊少腿,不比你们高三生差!”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风骨,我这就给你瞧瞧,什么叫做大学生的风骨!”
祁今一脸无辜的耸耸肩,自动让出门道放人去洗漱,人路过时,好奇地凑脸过去问:“哥,那大学生都穿睡衣上学吗?”
一头扎进洗手间的谢衍行用尽毕生最快的手速刷牙,露出个脑袋,含含混混地吼:“急什么!露风骨也得先等扒了皮再说啊!”
“哥什么哥,他也配被喊哥?整个一孙子!”
正进行最后一道例行检查的闻谕宁遥遥喊道。
双重激将法全部得逞,祁今唇角扬起,尽是得意与狡黠。
闻谕宁收拾好书包,一把搂住他肩膀,后知后觉,“你真是,蔫坏蔫坏的。”
祁今故作单纯地摇摇头,“哥,什么叫蔫坏啊?”
“说你精明。夸你呢。”闻谕宁路过餐桌,随手抓过一包蛋饼,递到祁今唇边,“吃饱了?”
祁今咬了一口,点点头,“就缺一口。”
闻谕宁会心一笑,将缺了一口的蛋饼填进嘴里。
恰巧出来的谢衍行看见这一幕,直打寒颤,“你俩真是够够的,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前边两人已经勾肩搭背地出了门,独留谢衍行在后边无能狂怒:“我的那份呢!为什么没有我的那份!我!的!蛋!饼!”
“臭情侣,我要和你们搏命!”
—
谢衍行饿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看到个早餐摊,一屁股坐摊前,扬声要吃个蛋饼再走。
闻谕宁奈何不了他,只能乖乖付钱。
初冬的早上格外冷,祁今脸色被冻得苍白,血色尽失。
闻谕宁搓搓手,捂住他的脸,“冷吗?”
祁今把他手拽下来,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十指相扣,温声道:“不冷了。”
谢衍行猛然被喂了把粮,一翻白眼,转过身去。
本来饿着上早八就烦得不行!
拿到蛋饼,谢衍行在后边狼吞虎咽,两人在前面并排走,手指依旧绞缠着,取暖。
“哥,你送我的,是不是信息素项链?”
祁今眸光晶亮。
闻谕宁思索须臾,索性一点头,“是。你都猜出来了,不就没有惊喜了?”
“不会。我一共只能活两万多天,最多三万天。我是要把这条项链戴着直到我死的。如今,你早告诉我一日,我就因为它多开心一日,我就多赚一日。”
祁今一本正经道,“至于生日惊喜么。只要你陪我过,就是最好的惊喜。”
“歪理。”闻谕宁笑了声,却正经应下来,“遇见你的第一个生日,不陪你过说不过去。”
后边的谢衍行愤愤道:“老子过生日,你怎么不陪我?你陪我过的生日,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闻谕宁瞪他一眼,“每年都给你送礼物,你就知足吧!”
倏地,祁今扯着他的手,脚步一停。
闻谕宁的手被放开,整个人都被顺着往后一推。
谢衍行愣愣地看着砸进他怀里的闻谕宁,“怎么个事儿?”
正一抬头,却见祁今书包一扔,握紧了拳头。
对面七八个人,怀里夹着铁质或木质的棍子,气势汹汹。
“祁今是吧?”
对面为首的人染着一头蓝毛,脚上的钩子鞋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仿冒货。
祁今微微眯了眯眼,迅速在脑海中锁定一张模糊但大体重叠的脸。
“陈卓?”
“不愧是学霸,脑子就是好使,见一面也能记这么清楚。”陈卓啪啪地拍巴掌。
“哟,后面那不是咱老大闻哥吗?怎么,带着小娇妻出来逛街啊?”
陈卓上前几步,手指拍了拍祁今的肩,“这Omega,看起来倒挺不错……”
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手腕就被死死掐住,指尖几乎要刺入皮肉,又牟足全力,将他手腕狠狠一扭!
陈卓惨叫一声。
闻谕宁又对着他肚子狠踹了一脚,脚踩在他手上,“狗蹄子还想不想要?不想要老子今天就给你折下来当雪铲!”
陈卓又是连绵不断地惨叫,他愤怒地吼着,“愣着干什么!都上啊!抄家伙!”
后面的几个人先是一愣,而后抽出怀里的棍棒,试探地向前步步紧逼。
祁今抓住闻谕宁的手腕,往后扯了扯,示意他走为上计。
闻谕宁将他的手甩开,把人一把推给谢衍行,“把人看好,少根毫毛扒你层皮。”
谢衍行无语:“死装!”
他把人往后藏,低声道,“等会要真动起手,你先走,去叫人。”
“他们摆明是冲我来的!是我做的那份名单,把浑水摸鱼的人踢出去的。”祁今冷声道,“我不走,我要和哥一块。”
“你和我一块干什么?”
对面已经开始稀稀落落地轮番上阵,棍棒不长眼,谢衍行急得不行,就差一脚把人踹去学校了。
“没喊你。”祁今反手将人推了出去,“宿舍402,找李耘和罗燃,他们会搬救兵来!”
谢衍行还想争取一下,却见祁今猛然攥拳,几步冲上去,一拳砸在首当其冲的那人脸上。
鼻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眼见着见了血,双方都躁动起来,也不讲什么轮流上阵,举着棍子就上来抽。
终究是伙未经训练的地痞流氓,连流氓都高攀,抽下去的棍子一半落到自己人身上,另一半落到自己身上。
闻谕宁被气笑了。
一身的血,没有一滴是他和祁今的。
他一脚刚把一个踹飞,冷笑着说:“你们特么的都一个个菜的这么离谱,还在这玩古惑仔,吔屎啦你!”
“哥——”
低吼声撕心裂肺,闻谕宁方要转头对他安慰自己没事。
一条铁棍凌空劈下,重重敲在脊背上。
血液从身体内流逝的痛感格外清晰。祁今刚想向闻谕宁奔跑过去,去看闻谕宁有没有事。
只是走了几步,却陡然腿脚一软,双膝直直往地上跪去。
掌根下意识地抵住地面,祁今垂着脑袋大口呼吸,却见有液体,滴答、滴答地从脖颈处滑落。
闻谕宁也被敲了一下,只是敲得是他肩胛。他闷痛一声,反击却是一拳砸在对方脖颈上,几乎是下了死手。
闻谕宁捂着剧痛阵阵的肩膀,跌跌撞撞地向祁今跑过去,将人拥进怀里。
搂住他的掌心蓦然感受到一片异样的温热,紧接着,是鲜红色在视野中弥散开来。
是血。
祁今意识混混沌沌,眼皮似有千斤重,眼底眩晕阵阵,叫他看不清眼前抱住他的人是谁。
泪水洇湿颈窝,一片凉意。
对方在哭。
是闻谕宁。
只有闻谕宁,才会为了他哭泣。
“哥…哥。”祁今摸索着,碰了碰他方才受伤的肩胛骨,“记得…为我…戴上…项链……”
—
这已经是祁今不知道多少次进医院,只是这一次,是闻谕宁背着狂奔来的。
急救的红灯亮起,闻谕宁双手满是祁今的鲜血,他手颤抖着,一拳一拳砸在墙面。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打开那份名单!为什么他要顾惜那点钱!为什么,为什么是祁今躺在里面!
为什么,他要拖累他!如果祁今没有遇到他,他还是光洁无暇的三好学生,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偏偏遇到他……
闻谕宁几乎要抓狂了。
还没等到祁今出来,却等来了警/察。
“你是闻谕宁?”警/察语气严肃,“接到报警,今晨七点,二中门口发生集体斗殴,紧接着,该片区发生信息素暴走,导致附近居民受到强烈负面干扰。这已经初步构成严重的恶性社会事件,请配合我们调查!”
…信息素,暴走?
他是不能控制信息素的。
所以…是阿昭吗?
主动释放信息素成为最引人注目的活靶,所以,那根该死的铁棍…才会落到祁今的头上?
闻谕宁试图祈求自己可以多留一会,只要等到祁今平安出来就好。
只是这种等待往往是无定期的。
他无法等。
—
在警局做完笔录签字以后,闻谕宁方拿到手机,连忙打给谢衍行。
对方连忙抚慰他焦躁不安的情绪,“你别急,祁今没事,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只是麻药没散,他现在还在昏睡。你不要急,慢慢过来。”
闻谕宁哪里能不急!
他恨不能现在就从天而降,只有将人拥抱在怀里,才觉得是真实。
闻谕宁马不停蹄地赶到时,祁今已经醒了。
祁今见到他第一句话,却是:“哥,你没有受伤吧?”
纱布从脑后蜿蜒到琵琶骨末端,闻谕宁不敢碰他背,只搂着他腰身,埋在他肩头,泣不成声。
果然,只有闻谕宁,才会为他哭泣。
“哥哥,没事的…医生说了,只是皮外伤。”
外加,一点点的脑震荡。但他没说。
以及,会留疤的。他也没说。
闻谕宁也知道他在诓自己,“你怎么那么傻!我叫你和谢衍行一起去搬救兵,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棍棒不长眼,你还非要扭头看我,你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看我!”
闻谕宁语气凶得很,只是他一边吼一边流眼泪的架势,又实在是严肃不起来。
祁今抬起手,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珠,指腹轻轻落在绯红的眼尾,是轻柔的、不带**的吻。
滚烫的,将皮肤都灼痛。
“不要哭了,你一哭,我难受。”祁今强撑出安慰的笑,只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叫他不经意锁紧了眉头,“对于我来说,你没事,就是万幸。”
闻言,心绪剧烈一颤。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那是比告白还要缱绻万分的剖白。
我视你,比生命还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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