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人声鼎沸,分开十个擂台试炼,每个擂台都已经打了几十轮,天道门一口气选了好几个弟子,其中包括了方珂、沈梦瑶和左安阳。
云飞扬坐于主位,眉心紧蹙,基本筑基后期以上的弟子都被选中了。
天道门发生了什么事?真的一下子需要这么多弟子吗?
他的目光落在门口处,云月明姗姗来迟,身边还跟着他最讨厌的司卿和顾听枫,再联想到云月明闭关半个月的时间,司卿也恰好不在。
云飞扬很难不多想。
一多想就很不爽。
云月明远远对上父亲的目光,异常严肃。
“月儿,到爹这边来。”他用千里传音,声音威严,不容拒绝。
云月明平静地走上台阶,坐在他旁边的座椅上。
司卿和顾听枫各自去擂台登记报名了,天道门的选徒使者是天道门的大弟子冼银,他打量了一番云月明,也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
冼银是听说过这位月华仙子的,此前在百宗大比上也有遥遥见过她几次。
他主动上前来问好:“早闻月华仙子已至元婴,未来可期啊,这次没打算来天道门游学么?”
云月明客套地笑了笑:“我先看看,再决定去不去。”
她被夺金丹的事情掩得很好,如今外面的人并不知道此事。
尽管经过司卿半个月的灵力蕴养,她感觉修为恢复了,但体质没有以前那么好。
最重要的是,顾听枫才刚刚提醒完,今天是她剧情中的“死期”,稳妥起见,她不便贸然尝试与旁人过招,万一一不小心挂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天道门藏着的秘密太多,她确实是要去的。
云飞扬凝眉,看出了闺女不乐意,他冷嗤一声:“天道门莫不是想把我们剑岚宗培养的年轻修士尽数挖走?”
冼银顿了顿,重新堆上虚伪的笑容:“云宗主,天道门也是您的师门,如今您开宗立派也有一万年了,能为师门输送人才实在是天道门之福。”
云月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瞧这话说得,跟道德绑架没什么两样,希望云飞扬别被PUA到。
云飞扬轻瞥他一眼,随手一指,便是指向顾听枫的方向:“如此,你便与月儿的徒弟过几招吧。”
顾听枫一愣,摩拳擦掌很是兴奋地跳着跑过来。
云月明汗颜,她对剧情不熟悉,不过瞧顾听枫这嘚瑟劲,估计是男主的高光剧情吧。
果然,顾听枫单挑元婴期的冼银,顾听枫胜。
冼银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很快就调整过来,笑眯眯地拱手对云飞扬作揖:“云宗主,贵宗果真英才辈出,筑基期的弟子已有元婴的实力了。”
顾听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
荷淼在旁边激动得嗷嗷叫,忘了设赌局了。
云月明扶额,微微侧了侧身子,低声在荷淼耳边提醒:“师尊,很多外人在,注意一下。”
荷淼清了清嗓子,瞬间恢复成高傲冷艳的剑修。
云月明正想向冼银引荐司卿,却忽然发现司卿的身影消失在众弟子之中,她在玉牌上给他传了个信:你人呢?
司卿很快就回应:在候场。
云月明在场上留意了许久,才发现司卿,他似是可以隐匿了气息,压低了修为,此刻一眼扫去,顶多是个平平无奇的筑基期弟子。
云飞扬很快就留意到了云月明的小动作,眸光锐利如鹰,瞪了闺女一眼,云月明心虚地收起了玉牌。
“跟我来。”云飞扬沉声道。
云月明跟着他离开了练武场,所有弟子都到前面去看热闹了,后殿反而有些冷清了。
云飞扬大马金刀地坐下,示意她坐下:“伸手。”
“爹,如果这次去的人太多,我也想去天道门游学……”云月明坐在他身旁,乖巧地伸出手。
云飞扬抬手把了她的脉门,结果在他意料之中,她体内灵脉运转顺畅,灵力稳固,虽然体质不如从前,但继续锻体应该能把体质慢慢提上来。
他沉吟片刻:“是司卿治好你了?”
云月明点了点头:“爹,你不让司卿来见我,我只好偷偷把他喊来,他的能力确实异于常人,可是他对我真的没有恶意。”
“爹,既然你不喜欢他,他想要去天道门,你就让他去吧。”
云飞扬神色凝重,喜忧参半,说不上此刻是什么感受。
她和司卿一起闭关半个月,云月明能好起来是件好事。
然而,司卿能治好她,说明他从前的能力恢复了,至于恢复了多少,云飞扬拿不准。
甚至有可能,他连记忆也恢复了,不然云飞扬实在想不出司卿为何执意要去天道门。
唯一的可能性是,复仇。
云飞扬静静盯着她,云月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挖丹,灵府破碎,灵脉大伤,金丹重回体内之后,司卿用了一堆天材地宝熬制补药给她蕴养了三个月,醒来时也只是勉强是个筑基。
如今,半个月的时间里,她的内伤全部好了,修为也重回元婴,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办到的,只有万物生,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法。
而万年来,能用万物生的,只有宿少寒。
“爹?”云月明见他面色不佳,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在想什么?”
云飞扬眉心紧皱,他亲手封印了宿少寒,不怕宿少寒恨他,且潜意识里认为,对方应该恨他。
而不是现在这般,无条件地对云月明好,这才是最让云飞扬感到惊悚的事情。
宿少寒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云月明是他的闺女,可这两个人相隔了一个纪元!
老东西!他怎么敢肖想?!
云飞扬越想越气,连带着声音也强硬起来:“你要去天道门做什么?”
云月明被他唬住了,谨慎地想了个理由,道:“那日我无意间所使的空间法术,我至今找不到感觉,我想,天道门收藏的古籍比剑岚宗多上百倍,也许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这么一提,云飞扬倒是想起了这茬,他深思一番,也确实是个理。
“也行,”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天道门附近就是潜渊,你去了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云月明飞快点头。
“你的娘亲是空间法术的天才,她不需要任何功法就能穿梭于千里之外,”云飞扬颇为感慨地喟叹,“你好好学,爹希望你能继承一些她的天赋。”
云月明困惑的目光渐渐变得讶异,空间法术?
不需要任何功法?
“你娘亲不在了,也没有人能教你,若是能在天道门找到一些相关的功法,对你的提升也是大有帮助。”
云飞扬也知道天道门收藏了许多上古秘籍,孩子大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何况……”
云飞扬思量片刻,做了个重大决定。
*
云月明离开后殿,顾听枫屁颠屁颠地跑来找她,他已经顺利通过试炼,准备登船了。
天道门此次前来带了修仙界最大容量的灵舟,可容纳上千修士,他们只在剑岚宗停留一日,这一日选出来的弟子已经陆续登船准备离开了。
“这么急?”云月明疑惑。
顾听枫也稍有疑虑,但很快他就想到了理由:“天道门毗邻潜渊,没准出了什么事,他们怕引起恐慌,暂时没有公开?”
云月明审视他片刻,还真会替新东家找借口的。
“说起来,你看书的时候,有没有留意过……空间法术?”云月明意有所指,“不用任何功法就能施展的空间法术。”
顾听枫瞪大眼睛:“你在哪里见到?”
“我就问问你,知不知道?”
顾听枫一拍大腿:“妹子啊,你糊涂啊!不用任何功法就能施展的空间法术,不就是我们吗?从不同的位面而来,如果你见过,不用问,百分之九十九都可能是我们老乡!”
云月明怔愣在原地,她娘亲也是穿越者?有可能吗?
仔细想来,云飞扬甚少在她面前提起娘亲,即便提起,也只是寥寥几句,她根本没办法从破碎的语言中提取相关信息,更难以想象娘亲在他心里有多重的分量。
顾听枫一言惊醒梦中人,若她娘亲是穿越者,那么生出她这样带着异世记忆的孩子,好像也不难解释了。
那……她娘亲去哪里了?
“阿月,阿月?”顾听枫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想啥?”
云月明回过神来,轻微摇头,还有一些心不在焉:“没什么,你出发吧,有什么事情用玉牌联系。”
“嗯好,”顾听枫拍了拍她的肩头,“你保重,等我找到回去的方式,定会告诉你。”
云月明愣了愣,坚决地再次声明:“我不回去。”
她和顾听枫不同,她是胎穿,一出生就在这里,来这里一百多年了。
况且,从前那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就算有,百年过去,也早已不存在了。
顾听枫不以为然,笑嘻嘻地安慰道:“你别激动,我觉得啊,这种烂大街的网络小说应该也火不了一百年,万一我们来自同一个时代呢!”
云月明怔怔看着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说得很有道理。
如果他们真的来自同一个时代,那是不是说明,她现在回去,她的亲人还活着?
云月明不敢去想这个假设,因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期待。
她心不在焉,顾听枫也就没跟她多聊了,转头就跑去找初寻雪了。
司卿在人散之后,才独自找她。
与顾听枫的阳光灿烂不同,司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静静地凝望着她,许久都没说一句话。
不是他的错觉,她身上有一种和顾听枫很相似的气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灵魂气息,与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司卿心里有些烦躁。
云月明主动上前:“司卿,谢谢你帮我疗伤,还有……保重。”
“阿月,我要走了。”司卿的心情很复杂,理智告诉他要离开,剑岚宗不是久留之地,云月明也不该牵扯到从前的恩怨之中,但情感上,他竟然会舍不得。
云月明笑着点头,她没有打算跟他们一起出发,所以并没有告知任何人她也要前往天道门,所以他们来道别的时候,她都觉得怪好玩的。
司卿垂眸见她笑意盈盈,忽的一把将她抱住。
云月明怔住了,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要走了,下次再见不知何时……”
司卿抿紧了嘴角,他此一去带着必死的决心只为复仇,若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希望那时候……我还活着……”
云月明反应过来,连忙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会好好的活着,天道门虽然靠近潜渊,但肯定不会随便让弟子遇险的。”
不管是万年前,还是苏醒后,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的秘密,还愿意毫无保留待他如初的人,她不怕他,也不图他什么,她的善意是那么的纯粹。
他好想……将这份纯粹独占。
他曾以为他诞生于这个世上本就是个笑话,他没有什么在意的人,也没有人会在意他。
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他于这个世界而言,亦然。
所以哪怕堵上了性命,他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然而现在,他却有了留恋的人。
司卿温柔笑了笑:“好。”
她真是单纯,也没见识过人性的阴暗,完全高估了天道门那群老东西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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