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甲板极其明亮，上船舱有三四层高，黑色的外壳使它看起来像一只静默蛰伏的怪物。

“礼貌问一下，这里算是你们的工作区？”祁琼责问。

“算，但不全是。”腐蝶回道，“你会把‘家’当成上班的地方吗？”

“好像我还真会……每天在家高强度敲键盘也算吧。”祁琼责心道，“不过他好像很热衷这种反问之后把别人堵得说不上话的感觉，那我还是笑一下好了。”

于是她微笑以对。

“首领的眼神在说‘会’。”克瑞特观察了一秒，笃定地道。

腐蝶：“……”

祁琼责：“这不是我说的啊。”

腐蝶强忍翻白眼的冲动，继续道，“这是所有‘祈祷者’的家。‘祈祷号’是生命孕育的地方、神造物的地方、众人飞升的地方。不仅仅是家，还是比‘家’这一含义更贴近我们归依神主的感觉！”

“说人话就是吃在这住在这黑暗实验也在这里搞的呗……”祁琼责心道，“也不怕实验出了什么差错人船具毁……”

“呵，实际上，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用低廉的代价，就铸造出了这一可铭记千古的壮举。”腐蝶说，“贫瘠的土地，终究也能得到神的祝福。”

“直接说是预算不足不就行了……”祁琼责心中继续吐槽，眼神已经悄然改变。

“祁小姐，如果你选择加入我们，就也要把这里当成家。”腐蝶不客气地道。

祁琼责：“怪不得，我一进来就觉得特别亲切。”

腐蝶呵呵一笑，“只是‘亲切’还不够啊。不过，我相信祁小姐待会看到那些‘成果’后，就不仅仅是觉得亲切了。”

-

那是远处看起来密密麻麻的一串黑色不明蠕动物体。

走进一看，便能发现，由一颗颗黑色的脑袋组成。

之所以要用“串”来形容，是因为众脑袋跟一条藤上的葡萄似的，紧紧地连在一起，层次分明，脸脸相生。每颗脑袋五官都狰狞扭曲，满脸的肌肉都在用力试图逃离，而整体看起来像在朝不同方向蛄蛹。

祁琼责被腐蝶带入下船舱，走过一条木质走廊，拐进某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玩意。

当然，它被玻璃隔着，好像还被束缚住了，蛄蛹好一会都没有动弹的迹象。

“这是？”祁琼责礼貌发问。

“嗯？”腐蝶也发出疑惑的声音，“8007？谁放这的。”

“恰”在这时，房间旁侧的门被打开，还响起一个略有些浮夸的男音。“黑蝶？”

一名同样身穿黑袍的瘦小男子出现在祁琼责眼前。

他的脸上居然没有带面巾，一张略有些刻薄的西方面孔就这样显露出来。兜帽下还隐隐露出红棕色的发丝。

【检测到罪犯，已加入狱典名册。】

【评估中……】

【姓名：尼尔乌斯

评级：二级乙等

罪名：抢劫，偷窃，奸/杀妇女四名，杀害六人，逃狱】

【请典狱长下达判决】

祁琼责：很难想象这种人也能被“神”感召。

在见到腐蝶时，狱典并未弹出罪犯检测，说明其可能暂时还不是罪犯。

但祁琼责难以相信这种邪恶组织里的成员没有犯下过罪孽。对于狱典的判决方式，她仍然持探究态度。

尼尔乌斯瞥了一眼祁琼责，浑浊的眼珠里是几乎溢出来的轻视，“你带客人来了？哎呀，怎么还是个小姑娘外加一台破铜烂铁，说好的拂晓首领呢？”

腐蝶眯了眯眼。

尼尔乌斯咧开唇角，“抱歉啊，小姑娘，吓到你了吧？哈哈，这不算我们实验的成果啦，就是一个失败品而已。”

“不过，你要不要猜猜这里面有多少颗人头？”

“……”祁琼责沉吟，“嗯……”

尼尔乌斯见她不敢还嘴的模样，内心暗暗得意。他下意识摆摆手，想要给祁琼责个台阶下的时候，左臂被齐根削飞。

一切发生得无声又快速。切面整齐的手臂连带黑袍碎片前飞，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诡异的是，没有鲜血涌出。

剧痛而后袭来，尼尔乌斯捂着断臂，脸色及其难看。

他的反应堪称“镇定”。换做是普通人，手臂断了不可能还能沉着站定不发一言，还一滴血都没留。又是一个怪奇生物，祁琼责叹气。

不过出手的并非祁琼责，而是腐蝶。

腐蝶的几只蝴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尼尔乌斯身后，化翅为刃，轻飘飘地掠过尼尔乌斯的手臂，却造成极大杀伤力。

“本来想数数看到底几个人头的，但是不知不觉就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你有蝴蝶飞进来了。”祁琼责落井下石。

“首领，你可以问我，在进门后我就马上数出来了，上面有25颗人头。”克瑞特有一种谜之骄傲。

“腐蝶，你敢？”尼尔乌斯咬牙，有些惧怕又怨恨地瞪向腐蝶。

腐蝶同样十分不满，“谁准许你擅自行动？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尼尔乌斯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嗤，我是没想到你还挺喜欢装好人。”

“蠢货。”腐蝶眼神冷了冷，似乎想到了什么，“把6713送过来，我不介意把你的右臂也削断。”

在他眼中，尼尔乌斯是全船最蠢的人。他没看到祁琼责已经从背后抽出一把黑色的枪了么，拂晓首领怎么可能同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

尼尔乌斯被改造过不假，但其致命弱点仍然在头部。倘若祁琼责举起枪对他的脑袋开一枪，神也救不回他。且就凭拂晓首领之一身份能为他们“祈祷者”带来的便利，她的身份也在尼尔乌斯之上，尼尔乌斯公然不敬，简直是给她一个合理的宣泄口。

因此，腐蝶此举反而还是救了他。

-

尼尔乌斯最终还是妥协，灰溜溜地捡起断臂走回隔间。

走之前，狠狠地瞪了祁琼责及克瑞特一眼。

那里似乎联通了玻璃板之后的空间。在他走进去不久，就有几个黑袍人拖着车上去把人头葡萄推走了。

那些黑袍人看不清面容，动作死板统一，狱典也没有任何信息弹出，看起来和“劫走”祁琼责的是同一种人——如果他们还能算作人的话。

“我能不能知道他们算是什么？”祁琼责问，“你们的傀儡？”

“不不不，当然不能这么说。”腐蝶说，“他们还活着，只是没有被‘神’选中而已。”他的目光聚焦于玻璃后缓缓走来的黑影，继续道，“而被‘神’选中的的成果，即将出现在你面前。”

玻璃之后的打光并不算暗，但祁琼责发现她无法看清那道黑影的脸。

直到黑影彻底走出，祁琼责才看到一个通身黑色的“人”。

其身着破破烂烂的黑袍——非要祁琼责形容的话应该是丐帮帮主的打扮。裸露出来的大量皮肤发皱干瘪，仿佛是一棵枯树的纹路。而焦黑是一切的颜色，以至于五官都看不真切。

腐蝶：“所有的成员都有他专属的名字，比如你可以称他为——6713。”

紧接着，6713焦黑的身躯忽然胀大，肌肉鼓胀虬扎，直至体型膨胀至原来的三倍多大，皮肤像吹气球一般肉眼可见的鼓起来，黑红色的血管脉络分明，几乎占据了玻璃后所有的空间。

按理来说他应当感到被束缚而有些不自在。然而，6713膨胀后，依旧一动不动，看上去十分乖觉。

“这就是6713，被‘神’选中后，他可以变得无比庞大，并且掌握了强健的力量。当然，我们现在只展示他的形体。”腐蝶说。

祁琼责心道，“原来如此，实验失败的就成消耗品，实验成功的就拥有超能力，再冠冕堂皇地称作‘被神选中了’。核心依旧是只听命令行事的傀儡。”

她鼓鼓掌，无不赞叹地道，“厉害。还有吗？”

“当然没完。”腐蝶说，“我们会对贵客拿出应有的诚意来。”

说着，几名工具人小黑袍从隔间屁颠屁颠地推来一架板车，上面跪坐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

此人低着头，看不出五官。但其金黄的发色在祁琼责看来有些眼熟。

【检测到罪犯，已加入狱典名册。】

【评估中……】

【姓名：巴尔克·尼顿

评级：二级甲等

罪名：黑/帮组织“送葬鸦”首领刀疤虎、杀戮二十一人、偷渡黑军火百吨、黑色产业链领头人】

【请典狱长下达判决】

原来是刀疤虎……祁琼责不奇怪能在这艘船上看到他，毕竟“拂晓首领”当了一回黄雀，狠坑了他一下。她疑惑的是，腐蝶这时候把刀疤虎呈上来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