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是自己理想中的美好世界。

睁开眼睛，却是宛如地狱的人间。】

厄吾站在唯一的聚光灯下，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闭了闭眼。

老师拍拍桌子，提醒：“同学？厄吾同学？厄吾！时间已经过半，再不说话，你的开题论述就是零分！”

在漫长的寂静中，周围的同学也开始窃窃私语讨论厄吾，有人拿出终端对着一动不动的厄吾录像。

台上的白发青年如梦初醒，骤然看到面前一双双审视他的眼睛，还有冰冷记录的镜头。厄吾白色眼睫抬高，清浅的眸色在灯光下完全过曝。

厄吾声音干涩：“我……”

老师不耐烦：“请开始开题论述！题目总该有吧？”

开题论述是论道的开始，指引普通人入道。这里的道不是抽象意义上的人生目标，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特殊东西。正如很多不科学的超能力，“道”的出世带领人类走向星际时代。

任何有灵智的存在，如果为自己的“道”足够疯狂，就能得到“道”的认可，获得超然力量。

当然，也有极少部分人，天生就拥有超规格“道”，生来注定不凡。这些人被称为“天选者”。

老师翻了翻厄吾的资料，发现他有十四次开题论述记录，没有一次通过。

“还没找到开题题目吗？说个大方向也可以，开题论述没那么严格。”

厄吾张了张口，准备好的“阅读”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主流观念里，道是一个人全部意义，比生命更重要，需要疯狂的热爱。

但厄吾天生情绪很少，即使有也会迅速消失。他对钱权享乐没兴趣，也没有渴望的东西，不会拼尽一切追求什么。他觉得平安宁静地活着就够了，为什么非要入道得到出色能力，创造非凡的价值？

他无法欺骗自己将“阅读”当做道。

厄吾鼓起勇气开口，说：“我的道是：寻找生命真正的意义。”

老师：“……也可以，接下来请论述课题价值。”

厄吾：“生命的意义在于活着，活着就是价值所在。”

老师闻言翻了个白眼：“奥，活着消耗空气的价值是吧。”

台下哄然大笑。

老师又敲敲桌子：“驳回。道必须有用，你说的价值像个笑话。”

台下有人“善意”提醒：“你长成这样，可以去主播道或偶像道啊。”

有人附和：“我给你打赏！”

“合欢道也不错，我偷家里的钱养你~”

其他人哈哈大笑。

厄吾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合欢”有x暗示，对他本人极不尊重，偷窃也是可恨的行为。

轰然的笑声和一双双戏谑的眼睛朝他压下，厄吾后退一步，口中轻轻吸气，手指轻微发抖。

他们太可怕了。

为了缓解恐慌，厄吾下意识背出《悟道》的片段：

“世界是由尸体组成的：

人类的、动物的、星辰的尸体；

女人的、男人的、婴孩的、老人的尸体；

狂欢的、悲痛的、愤怒的、恶意的尸体；

当然，最多的是——

过去的、现在的、自己的尸体，”

老师皱眉：“你在说什么？现在是考试时间！”

旁边有学者道的老师提醒主考官：

“好像是几年前的书，已经被禁了，不知道他从哪看的。”

主考老师严声厉喝：“停下！”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厄吾的声音说：

“碎成一片又一片。”

恐慌的情绪被体内不知名的力量吸收，微不可察的星辰从厄吾身边逸散。

背完后，厄吾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不符合主流价值观，尝试了十五次，每次都像现在这样被驳回。

厄吾坚持：“我不觉得道是必要的，它不是活着的唯一价值。”

考试在众人的哗然中结束了，厄吾没有通过。他说“没有道”的片段在网上传播，引起一致的惊讶反对。

自从千年前外族侵犯，人类用道获得胜利，成为宇宙霸主后，在帝神的倡导下，道成了人族绝对的希望。道将人类上限拉到不可思议的高度，一个刚入道的求道者就有陨石级的战力，而最高级的神道者战力达到星域级，能轻易覆灭由万千星系组成的星域。

道是人类的信仰，一个人活在世上的价值和追求，没有道不配为人。

星网上尽是对厄吾的讨伐声，他们只根据一句话就给他贴上标签，难得同仇敌忾，好像厄吾是共同的敌人。

厄吾点开视频的评论，试图找到一个认可自己的人。他一条条翻阅，却全是谩骂。

他的个人账号被曝出，私信爆满。一句句充满戾气和恶意的话冲向他。

【你这种人活着有什么用？】

【不记得千年前的宇宙战争了？连变强都不愿意，真是孬种。】

【浪费资源。】

【……】

厄吾呼吸一滞，猛地关上星网。

厄吾没有忘记宇宙战争带给人族的创伤，他同样感激当初勇敢站出来的英雄。如果人族再次被侵犯，他也想站出来保护国土。

道确实是当时人族的希望，但现在的时代已经变了，人族真的还需要源源不断的入道者吗？

想为自己而活，是不被允许的吗？

明明存在于这里，厄吾感到和世界格格不入。

厄吾喃喃《悟道》里的话：

“他们把口舌作为刺进心脏的利器，

用眼珠高歌。

他们的耳朵彼此相连，

鼻子聆听血气。

他们在羔羊的尸体上载歌载舞，

把脚底踩成肉泥。

于是他们变成同一张嘴，高喊：

你有罪！我正义！！”

更多的星辰从厄吾身上逸散，已经能肉眼看到闪烁的微光。

念诵完后，心中的难过消失，厄吾的心情再次平静下来。

厄吾在图书馆外的走廊，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被人从后面叫住时，厄吾停顿一秒反应过来，回头看去。

红发青年面带笑容，右耳上带着黑色耳钉，这是最新款的高级终端，数量稀少，很难买到。

陌生人说：“总算找到你了，厄吾同学。”

厄吾不认识他，有些疑惑。

红发青年自我介绍：“我是伯斯格，刚才在台下看了你的开题论述，对《悟道》很感兴趣。”

他挠了挠脸，眼神漂移，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就是……我是说‘偷家里钱养你’的人，当时说话没过脑子，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对……那个……合欢道和偷钱都是开玩笑！我本人绝不会做这种事！只有“养你”是真心的。”

“我不是故意让你下不来台的，为了弥补，我已经联系发视频的同学删帖了，今天之内绝对会把视频删掉！”

红发青年眨了眨眼，注视着厄吾：“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厄吾面色有点僵，他不想回顾开题论述的事，也不想和陌生男人讨论养你的问题。

白色睫毛很轻很快颤了颤，厄吾语气冷淡，只想快速结束对话：“随你。”

伯斯格好像没看懂厄吾的拒绝，笑容灿烂：

“你能原谅太好了，我们都对《悟道》感兴趣，交个朋友怎么样？对了，《悟道》因为被禁，网上找不到资源，你能发给我吗？”

厄吾本来打算转身就走，听到伯斯格的话，迟疑：“你真的想看《悟道》？”

“当然！”

厄吾唯一朋友就是《悟道》作者灰度。自从被禁后，灰度的读者只剩下厄吾，虽然灰度没抱怨过什么，但厄吾知道灰度还想被人看到作品。

厄吾看着伯斯格，认真说：“看网上资源不好，那些是盗版。我给你发正版链接，你愿意去支持作者吗？”

伯斯格先是愣了下，“噗嗤”笑着：“哈哈，只是要我看正版？你太可爱了吧！”

他以为厄吾要拒绝，到时候想拿到联系方式会麻烦点。

厄吾困惑：“看正版很搞笑吗？”

伯斯格：“不是这种意思……噗！”

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后，伯斯格笑眯眯朝厄吾挥手再见。等人走后，伯斯格立刻变得面无表情。

他用终端联络：“视频删了吧，已经没用了。”

伯斯格翻了翻终端上的照片，停在厄吾睁开的眼睛上。

“真美啊……”

【这么美的眼睛，正适合收藏。】

厄吾路上收到班导的联络，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班导负责学生的“道”，厄吾对班导说过自己的开题论述，班导刚开始不同意，因为无法通过，但她叹口气后，还是鼓励厄吾试试。

厄吾刚推开门，年轻老师匆忙拉他进去，关上门以防别人听见。

她神情严肃：“刚才我去领导办公室外蹲消息，小吾你要被开除了！”

现在大部分人没有父母，由于普遍存在的高科技，人类不必再进行麻烦的体内受孕，生孩子变得比吐口痰还简单。父母为了求道当然不会带个“累赘”，数量庞大的新生儿们由皇室统一抚养，除了贵族，所有人都是孤儿，从小在学校长大。

学校就是孤儿的家，开除意味着流浪。

不仅如此，被开除意味着入道失败，学校再也不会将资源分给开除者，开除者成为没有价值的弃民，会被护卫队送到神弃星域。

班导忧心忡忡：“神弃星域是弃民的地狱，你这样善良的孩子该怎么活着？”

打个补丁：

本文世界观会融合不同文化，比如贵族和皇上这种。还有因为道力的存在，不同星球环境有的会差别很大，这一个是机械废土，下一个可能就是原始森林。行文上微讽，会对各方面都怼一怼。会有配角死亡，有催泪的部分，但结局绝对he。

最后，如果你接受这些的话——

欢迎进入疯子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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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个纯粹的人（修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