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顾零榆立于书海大阵之上，忽地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缕心魔力量侵蚀了肉身，直接笼罩在了顾零榆的心境之上，虽然知道这是不败心魔的一场心魔侵蚀问心，但顾零榆依旧觉得灵魂像是在被灼烧一般。

“……”

他皱了皱眉，身躯猛然下坠，最终落在了一片文字碑林之中，四下里到处都是充裕着空气中的儒家文道气运，甚至在远处的儒家学宫中传来了琅琅读书声，这一幕实在是太似曾相识。

这里是儒家文林，也是顾零榆长大的地方。

“先生。”

他忽地心头一颤，当看向远方的时候，就发现文林外站着一位老人，身穿一袭破旧儒衫，整个人形销骨立，瘦弱得不像话，白发苍苍，一双眸子里没有丝毫的神韵，正是顾零榆的先生，儒家文林的子怀先生。

看着先生惨淡的模样，顾零榆心如刀绞，急忙向前奔出数步，但脚下仿佛陷入了泥泞中一般，他泪水横流，哭着说道：“先生！先生为什么会变得这般模样？”

“……”

子怀先生缓缓抬起头，双眼充满悲戚的看着顾零榆：“原来是……我家零榆啊……此地非久留之地，速去……速去也……”

“先生！”

顾零榆跪在地上，身躯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四周围的光景开始变化，文字碑林缓缓消失，紧接着化为一道道充满荆棘的黑色树木，依旧还是还是文林，只不过是文林中最为读书人所不齿的“慎言林”，是儒家犯错的读书人静思己过的地方。

子怀先生依旧站在那里，但双肩之上殷出一缕缕鲜红血迹，有一对金色枷锁已经穿透了他的肩膀，封住了他的修为了。

罪己金锁，儒家文林中大恶罪愆之人才会承受的严惩，但凡披上罪己金锁的读书人，就代表着已经被儒家文林除名了，从此以后，儒家再也不会认为此人是儒道中人。

“先生……”

顾零榆的声音都已经开始颤抖了，泪流滚滚，忿然朝天说道：“先生到底犯了什么过错，竟然会被如此对待？我顾零榆不服，哪怕是告到至圣先师那里，也一定会为先生讨回一个公道！”

子怀先生一脸悲戚：“罢了罢了……这世上真有公道么？”

一时间，顾零榆的心境颤抖、动摇，他的这个十二境巅峰竟然也开始摇摇欲坠了。

……

“零榆！”

林昭立于书海之中，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不要越陷越深啊，都是心魔，都是虚妄，一定要看透啊！”

可惜，他的大喊声根本传不到顾零榆的眼眸之中。

就在这时，猛然回眸，就看到了杦栀的娇躯在风中摇摇晃晃，一张俏脸满是煞白的模样，这一刻，杦栀也深陷入心魔之中了。

“大人！”

心魔绝境中，杦栀似乎再次变成了那白衣少女，她的右臂再次长出来了，手握佩剑澄心，一身十二境巅峰的剑意喷薄，可惜，杦栀此时根本看不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人，那位一袭白衣的三军统帅消失不见了。

“大人……”

杦栀撕心裂肺的哭泣起来，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再次面对如此的一场浩劫，更没有想过兵解转世重生的林昭竟然会再次逝去，她看向前方，那里有半座山，山中充满了黑色气流，是密密麻麻的心魔。

林昭，死在了山中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杦栀泪水潺潺，孤零零的立于原地。

就在这时，忽地一截剑尖从杦栀的胸前刺穿而出，紧接着剑尖之上烈焰喷薄，直接将杦栀的心口烧穿成了一个大洞，连心脏也一并烟消云散了，身后，传来了那十三境大妖的声音。

“哼，传说中的左手剑仙杦栀，不过如此，什么杀妖如麻，什么人间最强十二境，原来也是一剑就能捅死的货色，小的们，将杦栀的尸体装车了，跟她那可怜的主子装在一起运回祖山，一把火烧了祭天！”

“哈哈哈哈”

一群妖卒放肆大笑。

紧接着，杦栀就感觉到自己的身躯被妖卒搬了起来，狠狠的扔在了一辆运尸车上。

这运尸车，满是腥臭气息，这气味早就深深的烙印在杦栀的心田深处了，是她的一场噩梦，只是杦栀没有想到，这场噩梦竟然还会再来一次。

并且，这次的噩梦，更加的让她肝肠寸断，就在杦栀不由自主的被扔在了运尸车上的那一刻，身躯一转，就看到了让她心碎欲绝的一幕。

她看到林昭的尸体了，一袭白袍银甲，身后依旧背着那把斩龙剑，只是一身的白袍几乎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直挺挺的躺在运尸车上，半张脸庞都被妖族剑修一剑砍掉了，死状无比惨烈。

紧接着，一具具尸体落下，将林昭的尸体给掩埋了起来。

“大人……大人……”

杦栀哭得肝肠寸断，这一刻，她的天真的完全崩塌了，活在这世上，再也没有半点意思了。

……

“杦栀！”

林昭看得拳头紧握，伸手摇晃昏昏欲睡、双眼茫然的杦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杦栀深陷于心魔之中，而且，当林昭扶着杦栀的肩膀时，一双手就如同探入火焰之中一般，那炽烈的心魔烈焰让人无法承受。

他急忙撤回双手，怒道：“杦栀，都是幻境，千万不要心死啊，振作点！”

可是，杦栀被那一道心魔黑藤笼罩着，浑身沐浴心魔烈焰，闭着双眼，不断流泪，口中只是喃喃道：“大人……若是要走，就带上杦栀一起走，我不想再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了……”

林昭眼圈一红，他早就知道杦栀对自己十分依赖，谈不上是爱，但却是十分纯粹的感情，只是林昭没有想到杦栀对自己的依赖会深到这种地步，自己竟然已经成了她心头最大的心魔来源了。

能恨她不争气吗？

不能了，此时的林昭对杦栀只有心疼与愧疚，当年自己的死，确实是痛快了，但那些活着的人却要承受百年的煎熬。

就在这时，林昭猛然转身，就看到了唐广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的愧疚，手持一把佩剑登天，一双眼睛里泪水滚滚，在莫大的愧疚折磨下，他几乎就要拔剑自刎了。

“唐广君！”

林昭急忙一掠而至，抓住唐广君持剑的手臂，怒喝道：“是幻觉，不是真的，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是不败心魔想让你看到的，千万不要泥足深陷啊！”

可惜，唐广君根本听不到林昭的声音。

心魔绝境之中，唐广君站在兵家祖庭的后山，跪在一块青色大石上，就在不远处，有一个苍老的身影摇摇晃晃，他披头散发，一身甲胄破烂不堪，身上的兵家之气也十分稀薄，倒是鬼魅之气十分浓郁。

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唐广君的授业恩师，武庙七十二将之一的李信。

可惜，李信的战功虽然卓著，在兵家祖庭也算是立下过许多汗马功劳了，但在兵家修行一事上却似乎并不在行，虽然位列七十二将，但却始终只是一个星河境。

武庙之中，七十二将之列里，霍票姚、皇甫嵩老爷子等人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十三境啊，兵家修士向来都十分难打，否则也就不配称为兵家，放眼武庙，四圣都是十四境，十哲之中也是十三境起步的。

所以，他李信虽然位列七十二将，但境界实在是太低了，一个星河境，除了带兵打仗之外还能干什么？如今天外天心魔泛滥，兵家祖庭里能带兵打仗的人多不胜数，不缺他一个李信。

况且，兵家祖庭还有一个规矩，在兵家排名之中，弟子的排名不得超过师父，所以，唐广君哪怕是兵家修行再厉害，哪怕是已经是一位十二境巅峰剑修，但依旧入不了武庙七十二将。

李信，既成就了唐广君，也成了唐广君的束缚。

故而，后来有了一段兵家祖庭的师徒争吵、问心，而在那场争吵之后，李信竟然直接自杀，兵解离世了，也正是因为这一场动乱，兵圣才将唐广君给发配到了雪域天池当个看门人了。

说到底，李信才是唐广君的心魔。

“老头子！”

唐广君跪在巨岩之上，泪水横流，心中想到的是自己当初还是个争强好胜的少年时，追随师父李信修行时的画面，哪怕是自己爬到李信的肩膀上，师父也从未有过怪责，对自己宠爱之极。

甚至，有一次唐广君在祖庭跟别的学徒打架了，李信竟然以一个区区的星河境跑去跟对方十二境的师父理论，要不是兵仙韩信出面，恐怕李信就要挨揍了。

可惜，彼时的唐广君不懂事，竟然埋怨说道：“老头子，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境界太低，战力太弱了，连自己的弟子都保护不了。”

那一天晚上，李信在后山一个人独自流泪一整夜。

如今，唐广君想起了前尘往事，深知自己的罪孽，跪在石头上嚎啕大哭，看着李信那披头散发的冤魂模样，他一点不觉得害怕，只是大声哭着，心中满是忏悔。

老头子虽然弱，但他其实一直在尽最大的力量护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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