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南山楼

我缩进被子里,努力想把之前看到的听到的全都忘掉,但是那个老者的声音不停在脑海里翻滚,萧薰儿那句“上次委托您帮忙调查的事”更是时时萦绕耳边散不去,耳朵里全是这些声音,嗡嗡嗡嗡吵得我根本睡不着。最后我干脆翻身起来,拿着包直接去了教室,趴在桌子上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钟声穿过朦胧的晨雾飘进来。我伸了个懒腰,推开教室的窗户。一缕凉风吹进,卷进一丝寒意。窗外大片大片的树仿佛一夜之间变了样貌。好像昨日还蓊蓊郁郁一片葱茏,今天就眨眼万山红透。

盛夏早已结束,这是一个红叶疯了的季节。

我从包里拿出一块干面饼,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干粮。有白山送的就餐卡,一年内我不会为吃饭发愁,所以很少在身边储备粮食。但是我现在已经在教室里了,懒得再往食堂跑,所以就只能拿干粮先填填肚子。

接近上课的点,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有的人一进教室就给我塞东西,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带给萧薰儿,某路人就一脸兴奋地跟我说,“诶,你知道吗?昨天狐媚儿被打了。”

“哈?!”我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先反应,眼球瞪得要凸出来,嘴张的老大。

某路人笑了,“嘿,也是有意思。昨天狐媚儿跟韩云鬼表白了,俩人暗地里要亲嘴呢,还是狐媚儿主动。韩云鬼当时特愤怒,没等她亲到,先甩了她一巴掌。诶哟那场面真精彩!”

我还呆着在,就呆呆地听他讲。

某路人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打了狐媚儿的是他。

“还是咱薰儿小姐好,冰清玉洁,虽然死心眼了点,但是人家就是干净,比那小狐狸精不知道好多少倍。挨了一巴掌也是活该。不过,我估计全校也就只有韩云鬼敢打她了。平日里她那心高气傲的样子我们看着都不舒服。”

等会,这不是个嫉妒狐媚儿的女生该说的话么,你不也被狐媚儿迷得神魂颠倒么,怎么忽然跑过来跟我赞萧薰儿了?虽然你也是萧薰儿的追求者没错,但是角色身份不对啊……难道是想借这事在我面前展露你的好形象?

我还没吐完槽那货已经闪不见了。

我就说嘛,韩云鬼怎么会是那种挖人墙脚的人,再说狐媚儿那姿色那品格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喜欢的可是萧薰儿。

得知狐媚儿被甩脸,我真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可是一想到狐媚儿被甩脸是因为韩云鬼喜欢萧薰儿,我那点小小的庆幸一瞬间又消失不见。高兴什么呢,人家被甩脸你开什么心,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跟个狗腿子一样。

我可不信狐媚儿主动勾引韩云鬼是因为她喜欢韩云鬼,谁知道她又在策划什么小九九。

早上上课,狐媚儿没有来。换我我也不来,自己丢脸的事情全年级传开,这么难堪,还来做什么,等着被大家嘲笑么?

韩云鬼倒是旁若无人地来了,他的光辉事迹令所有人对他都不敢目视,没等他走上前众人先给他让开了一条路。他倒坦然自在,依旧我行我素。

快要打铃时,慕海突然串班串了过来,他问班里的人有没有看到狐媚儿。不论是谁回答都是一致的,“没有。”慕海要再追问为什么她没来上课,也是一样的回答,“不知道。”

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说。

感觉就好像是所有人串通好了,对不知情的慕海开了一个无情的玩笑,不约而同,不谋而合。并非恶毒,更不是善意,只是旁观的人致力于洁身自好,把掉向自己头顶的星火掸开,显得有些冷漠而已。

敲响放学的钟声以后,所有人陆陆续续离开教室,我怕韩云鬼提前走了,赶紧收拾东西跑过去,预先拦着他。好在韩云鬼向来不走在人前,每次他都是踩着铃声进来,等所有人离开后才走。就像是有意避开所有人一样。

“那个……韩云鬼。”我憋了半天才把这个名字憋出来。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韩云鬼回头来看我,“有什么事吗?”

有很多问题想问,反而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了,我挠着头想了半天,才整理出来一句话,“那个,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韩云鬼点头,“你问。”

他这样坦诚的态度反倒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萧薰儿说,你告诉他,你们打败玛丽苏之后看到一个人,那个人像我。是怎么一回事?”

韩云鬼眉头微皱,好像我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我确认,“萧薰儿的原话是什么?”

过了一天一夜我还真想不起来萧薰儿的原话了,只能大概凑一个答案,“她说的,大概是,她去问你,你回答说看到一个很像我但不是我的人。我再问她,她说她看到的是一个影子,看不清脸,也没有线索。所以我才来问你。”

听了我的话,韩云鬼眉头皱得更深了。但他好像没有向我解释的意思,只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的确看到了一个人,是一个孩子。”

“孩子?”我纳闷,“那你怎么说像我?”

韩云鬼避开了这个问题,“她很矮,是一个孩子。玛丽苏消失的时候,她笑了。萧薰儿看不清,是因为那个孩子用斗气隐藏了自己的气息。那不是个普通的孩子。”

“用斗气隐藏气息?”我更加想不通了。能用斗气掩藏自己,那肯定不是我了,我哪有那么牛逼。可既然隐藏着,为什么还会被看到?一个孩子为什么能用斗气掩藏气息?要用斗气掩盖气息可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站在那里的是一个孩子,那我为什么会梦到自己抠树?指尖那么疼,疼得不像是梦。

“萧薰儿,是你什么人?”韩云鬼突然发问。

我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像一把利刃,戳得我鲜血飞溅,却是后知后觉地疼。

“她……她是我小姨……”我低着头嗫嚅,磨磨蹭蹭地回答。

没有如意料那样,出现帮忙带信的委托或是打听萧薰儿的新话题。奇怪,其他男生问“萧薰儿是你什么人”,得到答案之后不都是在第一时间把小费和情书塞到我手上吗?

我抬头偷偷看韩云鬼。他好像在想什么问题,和带信无关的问题。不是带信?那他问我和萧薰儿什么关系是要干嘛?难不成是想表达他很关注萧薰儿叫我不用再盯着他看了?他情商有这么高才见鬼咧。

“那个……”气氛沉默得有点尴尬,我想主动打破尴尬,于是尝试着挑起别的话题,“还有,昨天晚上,那个,我从窗户看到一个人,那个人,是不是你?”

韩云鬼忽然抬眼看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吓了一跳,脚都往后退了半步。原想听他说什么,韩云鬼却开口喊我名字,“萧红。”

我不明所以地应道,“啊?”

那一瞬间,韩云鬼忽然远了。

我和他站得很近,彼此距离最多半米远,可是我应答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远了。我眼中看到的韩云鬼离我好像有千百米远,他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又像穿透了我。

他就那么看着我,看得我脸上发燥,忽然脑子充血,头重脚轻,竟然往后倒下去。慌乱中我扶住了桌子,才稳住自己。

妈也太丢人了,被韩云鬼用眼神盯到差点摔倒,虽然我不是战场上的对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杀人只需要一个眼神的眼神杀?

韩云鬼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却又有一个微微抬手的动作,不知其目的何在。然而他迅速回神,回答了我的问题,“是我。我看到萧薰儿。”

唉。

我觉得一阵心累。累得不想再看他了。

韩云鬼又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我摇了摇头。他不说,我也懒得再问。

他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转身要走。我这才想起来,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他,连忙出声拦他,“韩云鬼,等下!”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我。

我手忙脚乱地从帆布包里翻出那个眼镜盒递上去,“那个,这个,是给你的。”

韩云鬼带着疑惑接过眼镜盒,打开来看了一眼,呆了一下,有点犹豫地开口道,“其实,我没有近视。”

“嗯,我知道。你的眼镜是平光的,那个眼镜店的老板帮我看过了。”我点头。

韩云鬼有点啼笑皆非的意思,眼角微微动了动,看着那副眼镜看了好一会,嘴角上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谢谢。”

我勉强让自己笑起来,“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个挺配你的,也没别的意思。”然后低下头,“如果你不喜欢,那,那不戴也可以……随你处置吧。那个……我,我走了。”然后很没骨气地转身就跑,心跳得要从嘴里蹦出来,头也不敢回。

跑出教学楼老远,我才停下来大口喘气。刚才那一下心脏都不跳了,现在又跳得像鼓点一样激烈,感觉再多呆一会心脏病都会发作。

刚才,我看到他笑了。

虽然只有一下下,一小下下。可能是觉得我很逗吧,但是他真的笑了。嘴角上扬,我亲眼看到的。

他笑的时候,好似一缕春日的阳光一样和煦。他本来也没有那么的帅,可是他一笑起来,感觉特别温暖。

要说他的性格应该就是他给别人的感觉那样,平日里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动起手来无比凌厉毫不留情。可是我真没想到他笑起来的时候那么温暖那么好看,那个笑容半天都没从我脑海里淡去。

那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亮堂了。

他喜欢萧薰儿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稍微笑一笑,能让我看到那个笑容,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了。

真的,很想看他的笑容。

下午,我看过源东君以后,在学校里闲逛。唐小冬不知道是不是回寝室了,逛了大半圈没看到她。我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溜达,不知不觉来到了南山楼。因为萧薰儿态度的捉摸不定,我本来不想顺着她的意思去南山楼逛的,可是我直到走到南山楼门前,看着一大片被翻过的土,才想起来这地方我不该来。

好在,知道韩云鬼打了狐媚儿一巴掌后,心里对南山楼的结也开了,来这里不至于心里不舒服。反正来都来了,干脆一探究竟。我就不信,还能有人在这里埋伏一队刀斧手取我狗命吗?

绕着南山楼走了一圈,抛开后面那个巨大深坑不谈,这栋楼简直不是给人住的。倒不是我在风水堪舆上有什么造诣,能说出这其中有什么道道,而是这栋楼根本就看不到为采光做的设计。哪一面墙都不是正对光线的。这栋楼本来就在南山脚下,被挡了一大半的光,另一边又是特别特别高的古树林,又遮去一半。是什么脑子抽风的建筑师才会把自己的建筑设计成这种德行?

南山楼的大门是普通的雕花木门,刷的红漆,可不知年月太久还是如何,已经剥落得露出了里面的木头,木头又腐朽成了黑色。里面糊的窗户纸也早就碎了满地,从门框上的镂空雕花甚至可以看到对面。如萧薰儿所说,这是一间空空荡荡除了承重柱什么也没有的屋子。走近了看,门上柱子上面全是裂缝,还有破损的地方。柱子脚上满满的都是墨绿色的青苔。

我推开陈旧腐朽的木门,门向里打开,发出吱呀呀的声音。这间屋子很大,正门是五开间,可走进去只能看到漆面剥损的立柱,还有地上的木屑碎片,除此之外一片空旷,真是凿户牅以为室其无以为用。加上没有阳光,整个房间阴暗沉沉,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就好像走进一间冰库一样,周身都透着寒意。

我在侧间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被打开的暗格,暗格下是楼梯,往下可以通到另一个房间。我沿着楼梯向下,下了十来个台阶就到底了。下面果然是一间石室,除了顶上的暗格,再没有任何光的通道。

石墙和地面全是古朴的石板拼成的。有的石板已经开裂,有的上面长了霉,或者夹缝里面冒出一两根草。看起来也没人在维护南山楼,搞不好我随手一巴掌拍上去,这地下建筑就塌了。

当然我就是开个玩笑,真的塌了我不得在里面被埋到天荒地老。我虽不懂建筑学,但是听说过,古人建高层建筑时,全靠墙面和承重柱支撑。整个建筑的结构重心全部集中在底层,随着年月的积累,重力一层一层往下压,把建筑物越压越严实。看来上面那个二层楼的幌子真的是幌得过分,就是为了不让人走进来,而二层楼下面才是核心内容。

我仔细地检查每一块石砖。有几块砖敲上去的时候声音不对劲,要说什么不对劲,敲别的砖是闷响,敲它们发出的是流水一样的声音,格外悦耳。我仔细数了一下,这样的砖一共有八块,前后左右的位置还挺讲究。

难道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懂八卦九宫风水堪舆?

没可能吧。我坚定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其实这里每一块砖都差不多的,碎的碎裂的裂,长满青苔长满草……等会,这八块砖好像很完整?我运转斗之气,亮起氤氲光芒充当光源,仔细去看,这八块石板果然和其他石板有色差,而且上面光滑干净,一丝裂缝都没有,一点霉渍也无。

我对准其中一块,犹豫了一下,尝试着一击水龙斩轰出去。

烟尘四散,石砖上多了一道凹痕。没错,是凹痕,而不是裂纹。我伸手抠那个凹痕,抠下来的都是一些灰色的粉。放到鼻子边闻,一股很淡的金属味。我虽然不是狗鼻子,但是对味道相当敏感,肯定不会闻错。显然这些砖不是普通的石砖。

我不是考古学家,研究不出来这玩意究竟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这八块砖肯定就是关键所在。

我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把短刀,卡进砖缝里,一点点把它翘出一个角,然后将它抠了出来。我原想抱住石砖把它放在地上,没想到这玩意死沉死沉的,差点脱手,要是砸到脚肯定超级痛。

我很小心地让它触地,再缓缓放下。它和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敲一块井上的石板,有一种水波荡漾的感觉。

砖头后面是石灰墙,墙上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洞。透过小洞可以看到,墙体里面竟然是无数枚大小不一的齿轮。齿轮们缓缓地转动着,悄然无声,细致妥帖。在洞旁边有一个字,看上去像用剑锋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数字六。

这栋楼居然是一座机械楼。整个建筑完全由机械构造。如果想要打开暗门,就得找到机关开启方法。

不得不说,建造这栋南山楼的人真是太有才了。竟能凭空想象出一栋这样庞大的机械造物,并且将它制造出来。

原本我以为只有斗气和炼药才是这个世界上的主流,看来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大陆上也是一片各行各业繁荣昌盛的景象。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一个领域应该都有自己的领军人物。无论是斗气修炼,占星算术,机械工造,历法演绎,都有着自身的奥妙。能吃透一门技艺,就已经是宗师级别的人物。而那不知名的前辈竟然能将机关要术钻研到如此境界,实在令我叹为观止。

不要小看这栋楼里面的这些齿轮。当初建造的时候,它也是一片一片仔细设计,精雕细琢,逐一成型,最终完成了这样规模宏大的建筑。它能在这样漫长的岁月里始终运转着而没有倒塌,甚至如今依旧在运转,可见当年的建造者是怎样用心良苦。

这并不是拿一堆简单的金属拼拼凑凑就能办到的,每一片齿轮在什么位置,起什么作用,要承受多大的力,大小不同的齿轮之间要咬合多少才是最恰当,每一个部分要完成什么工作,最终整栋楼的机械运作起来的效果如何,全部要在设计的时候就一片一片地计算。这是怎样庞当的计算量,就算是现代人来做,都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

如此看来,不由得我不感叹这栋楼的设计者是一个怎样伟大而疯狂的天才,或者精神病。只有这两种人能够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花费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来研究某一样东西。在这个斗气为主流的世界里,把机械制作发展到这样精妙的地步,没有超乎常人的耐心和韧劲是绝对做不到的。或许在常人眼里,他是个痴人,不修炼斗气去搞这玩意。在我眼里,他是个举世无双的鬼才。

如果这位机械大师还活着,真想一睹他的风采。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对一个完全不懂机械的人来说,研究这种大师级别的东西完全是天方夜谭。

但是,这位大师似乎为试图探秘的人留下了一些简明易懂的线索。每一处小洞里,都可以看到一枚齿轮是静止不动的。它突兀地独立于所有齿轮之外,如果将它往里按,它就会被卡进背后的齿轮组里,和其他齿轮一同开始运转。

如果这位大师纯粹不想给人开,就不会留下线索,既然留下了,就是为了给有缘人的。可是纵观斗气大陆,能解开机械谜题的人估计屈指可数。那么大师应该不会存心刁难人,这些齿轮只要按照给出的数字顺序按进去,应该就能打开密道。

不过这只是我凭经验推测,我可不敢保证随便瞎弄没问题。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我小心翼翼地把第一个齿轮按了进去,小齿轮立刻和旁边的齿轮扣紧,开始慢慢转动起来,然而并没有发生什么。然后我按了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第八个。

第八个齿轮按进去之后,和其他齿轮紧咬着转动起来,但是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在我以为我可能是弄错了的时候,忽然“咔哒”一声响,吓了我一跳。紧接着,旁边的一面墙忽然向左横移,露出后面的一扇门。那是一扇用铁造的双开门,我双手按在两侧门上,金属的触感冰冷异常。我用力前推,铁门向内打开,背后是一片漆黑。伸头向里看,只有脚下的台阶继续向下延伸。

走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行,谁知道下面有什么?

我看着黑咕隆咚的深井,心里毛毛发憷。犹豫了好一会也没有决定要不要下去。然而这时候铁门比我先动,它竟然自行开始关上了!

“啊!喂喂!”我赶忙去推它,却不料刚才不甚费力就能打开的门此刻却变成了一堵铁墙,无论我怎么推都是泥牛入海,无法撼动分毫。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关上。

“我靠!你丫多等两秒钟会死啊!我又不是不进去!”我气得一脚踢在铁门上。然而它文纹丝不动,我反而被反冲力震得差点摔跤。铁门静静地立在那,像在看我的笑话一样。

“行!算你狠!”我再次用力推开铁门,咬着牙就走了下去。后脚刚刚踏上台阶,门又咯吱着关上了,封了我的出路。我吓得立马在墙上摸索,却没有找到机关。

靠!我忘了要先找好出去的路。

真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罢了,来都来了,我就不信这地方没第二个口出去,又不是古墓。

楼梯很宽,可以供两个成年人并肩走,往两边看却深不见底,也不知道底下是什么。台阶一直往下,是条直道,走不多远就到了平地上,往前看好像是一条甬道。我的斗之气不足以点亮整个空间,但是可以看到,甬道两侧的墙壁上有一个一个凹进去的石窟,每一个石窟里都放着一盏油灯。里面的油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然放了这么久没有干,还有种奇异的香味。这香味古怪得很,我闻着闻着感觉里面有股血腥气。妈耶,不会是人油吧?

我掏出打火石点燃油灯,灯油燃烧起来的时候,香味更浓了,却反而让人舒服起来。真奇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油灯的光亮晦明难辨,不足以照亮一大片,只是在油灯的周围亮起了一团橘红色的暖光,然而距离下一个烛台能照亮的地方又有点远,中间就出现了黑暗的部分。于是回头看时这条路就这么明暗明暗地交织着向黑暗延伸。

我沿着甬道往前走,忽然看到右手边有一扇门。甬道还没有到头,但这扇门让我很在意。因为上面贴了张封条,封条上写着零零寥寥几个字。

内有恶狗,慎入。

呵呵。

这哪个白痴写的封条,走到这里了你写个内有恶狗,还慎入,你逗我呢?能不能有点内涵?哪个游戏打到最终BOSS门口,提示语不写“地狱之门闯入者死”而写“内有恶狗请准备好肉骨头小心进入”,不怕笑死玩家吗?这么牛逼哄哄的一栋机械楼,精心设计了那么多年就为等待一个有缘人闯进来,然后在门前挂上“内有恶狗慎入”的招牌,大师的理念果然高级……

不过说实话,内有恶狗比地狱之门还让我觉得胆寒,毕竟地狱之门里面冒个鬼啊怪的我也想象不出来,但是一条大狼狗对着我嗷呜嗷呜……噫……但是就算里面有恶狗我也只能喂狗了,不然我怎么出去?继续再往前走说不定前面又写个条子,内有恶猫?

我大着胆子揭了封条,推开门。

久违的光亮照得我眼睛无法适应,闭上眼睛又感觉脓腥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

视线恢复之后我才看清屋内景象,锁链,锁链,整个房间挂满了锁链,纵横交错如同蛛网,冷光穿过锁链的森林照进来,乍一看我还以为闯进了钢铁蜘蛛侠的老窝。

房间里除了锁链,好像还有大堆大堆的枯草。枯草们躺在那散发出奇异的味道,有点熟悉,还很呛人。该不会是烟草吧?

“咳咳……”

我的神经瞬间紧绷。

哪来的咳嗽声?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人啊?难道是贴着我进来的?而且听这咳嗽声,绝对上了年头。哪来一个老头子跟着我进来的?

我僵在那不敢动,眼睛四下偷瞄观察四周。

“想杀你早死了。”咳嗽的那人淡淡出声。那声音,分明是个女孩子,还很稚嫩,不超过十岁。但是刚才那咳嗽声,乍一听真的很像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还是烟瘾很大的那种。而且对方说话的语调,怎么听起来那么诡异,好像一个千年老妖怪一样。

“来。”

没有命令,只是简单地招呼一声。就好像你走进别人家门,主人上来迎客,端茶奉水,略显客气地邀请,“请坐。”

我走进房间里,抬起密密麻麻的锁链钻进去,这才看到究竟。

房间居然破了一个洞,一个很大的洞,大概能供三个成年人并肩穿行。而光线从外面流进来,洗亮了房间里的光景。

我看见一个孩子,很小的一个孩子,头发眉毛,一概全白。她只穿了一件短短的布褐衣,细骨伶仃的手脚上绑缚着粗大的锁链。我甚至怀疑这锁链的重量会不会将她细小的胳膊腿压断。

那个孩子根本没在看我,也没有透过大洞看外面。她在看着房间里的那一堆堆的干草。

她的目光并没有很深邃,但好像能穿透时间。她一个人静静地在这里,在一堆铁锁链的绑缚中没有历史和未来地过了一天又一天,积攒下来的孤独好像是北极的冰川,在风雪里堆积成刀锋一样的凌厉。

“请问……你是?”我试探着出声。

“咳……卷根烟。”那孩子咳嗽了一声,然后缓缓开口。她说话的语气很慢,但慢得让人很心安,是那种透着来自骨子里的宁静舒缓。见我不动,她又说道,“脚边。”

我低下头看着脚下一缕缕的丝状干草。这些干草果然都是烟丝。而且闻起来味道还不错,应该是上等的好烟丝。

我按照她说的,拾起一点,从包里拿了张纸一卷,然后给她送过去。她有点艰难地把手从一大堆的锁链下抽出来,锁链纷纷坠地,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她接过烟,放在嘴里,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弄的,烟就被点燃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从鼻子和嘴里吐出三道白气。那姿态,分明是个上了岁数的老烟鬼。

“请问……”我再次试探出声。

“远一点。”她打断了我。

“啊?”

她没有解释,而是看着我的脚。我这才懂了她的意思,退到了一米以外。

然后我就这么站着看着她喷云吐雾。

一根烟抽完了,她将烟头在墙上掐灭。然后随手一捻,烟头就变成了飞灰。

“请问……”

她没说话,也没打断我,但是把眼睛闭上了。我只能傻愣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半晌后她重新睁眼,乌黑的眼珠子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一样,轻轻一笑。

那是个无声的笑容,让人不自觉地产生寒意。她的注视好像有力量,能榨干我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我有点想回避她的微笑。

但她很快又收了笑容,只是朝着洞口努了努嘴,“那边,上去。回去。”

“额……您……”不得已用了您这个字,因为从目前状况来判断,这家伙要么是个千年妖精要么是个道行特高深的前辈,“您怎么会在这?”

她本来想闭上眼睛的,被我的问题打扰,有点不耐地扫了我一眼,“不知道。”

“您……在这里多久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忘了。”

“外面……有人知道您在这么?”

“不知道。”

……

跟她交谈很累,如果她不想说话的话,我问什么她都是“不知道”“忘了”。

“晚上,有五阶魔兽。”她慢悠悠地开口。

我背上的汗毛瞬间乍起,五阶魔兽?这里不是学院么?怎么会有这种玩意?不行,得早点溜。于是准备撤走,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那这洞这么大……魔兽进来了,你怎么办?”

“加餐。”她淡淡地说,平静,坦然,看着地上那堆烟丝。似乎她对烟丝的兴趣胜过任何东西。

“……”我有点不甘心。难得来一趟,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被下了逐客令。虽然很想多打听点事情,但是她已经厌烦了,我感觉得出来。还是不要惹恼她比较好。

于是我颓然地往外走。

“想问,明天再来。”背后传来她淡淡的声音。我很想回头看看她,但是忍住了。

有什么话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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