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灵给自己斟了碗果子茶,甜甜的果香混合着新茶的清韵,令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顿时清甜盈满鼻腔。
她眯着眼惬意地依靠在软垫上,冲那随从微微抬眉,“你叫什么名字?”
“目枞。”他依旧语调冷淡,惜字如金。
乌灵啧了两声,上下打量了目枞一番,点了点头,“嗯,是挺木的,”
......
目枞既不反驳,脸色也未见一丝变化,只是垂眸立在门口,仿佛不管乌灵说了什么都与他无关。
乌灵暗暗咆哮,这天儿聊不下去了!
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甜笑,圆圆的杏眼冲他眨了眨,一副懵懂少女的模样,“魔君大人除了让你保护我,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没有。”目枞想也不想,双唇机械地开合。
“那我可以出去玩儿吗?”乌灵乘胜追击,满脸期待的仿若真是一个贪玩的少女。
目枞只沉吟片刻,微微点头,“不出山便可。”
好!要的就是这句话!
可她并未急不可待的出门,而是显得有些兴致勃勃地冲他招手,“来给我讲讲你们魔君大人吧。”
这下目枞的一直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眉头微锁,嘴唇翕合了几次,喉头上下滚动显得有些不自在,终于憋出来一句,“主上他...功力深厚。”
这就...没了?
乌灵拿他这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脾气是彻底没辙了,但为了生存,只能硬着头皮佯装惊讶,双眼扑闪扑闪地跃动着崇拜的光芒,“哇,那魔君大人是魔道中最厉害的吗?”
目枞略迟疑了下,“...不是。”
“哦?那最厉害的是谁啊?”乌灵的杏眼睁得浑圆,似是充满了无尽的好奇。
“无止魔尊。”目枞的眼眸又垂了下去。
乌灵觉得这名号似乎有些耳熟,想是白瑜曾同她提起过,却也一时记不太清究竟是什么来头,“那他有多厉害啊?”
“妖魔两道均无敌手。”目枞低垂的眸光微闪了两下,似是羡慕,却又夹杂了些别的情绪。
乌灵却并未察觉,状若讶异接了句,“哇,这么厉害,那无止魔尊和你们魔君大人关系好吗?”
“不好。”目枞似是嫌这不好二字还不够,又难得地补上了句,“主上讨厌他。”
嗯???
那这位溟洹魔君还挺有性格,连自家老大都讨厌?
“为什么呀?”她顿时来了几分兴趣,双眸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目枞却就此打住,直接背过身去冷冷甩来四个字,“与你无关。”
乌灵自然是不依的,她将果子茶一饮而尽,一口脆生生的甜音地同他理论起来,“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我日后可是要伺候魔君大人的,总要了解下他的喜好嘛,若是因无知失言,我丢了命是小,惹得魔君大人不快可是大事了。”
可目枞却充耳不闻,任她如何巧言令色,仍是一言不发。
乌灵气鼓鼓地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哼,你不说难道我就问不出来了吗?
翌日,乌灵起了个大早,无视一旁站桩的目枞推开房门,却并未见着预想中晨间那光束穿过叶间,雾气笼着光晕的盛景。
头顶阴云阵阵,脚边的石块上也湿漉漉的,倒像是要落雨的样子。
她顿时有些犹豫,她们兰花一族最不喜雨水,尤其是这山间的雨,一连下数日都不得停,每每遇到雨季,花叶被打的生疼不说,花根都要沤烂。
虽说她已然化形,可这骨子里对雨水的厌恶,也不是能轻易抹去的。
思虑再三,求知欲还是占了上风。
乌灵披上件带兜帽的披风,也未管目枞是否跟得上,踮着脚尖如踏云般轻盈地划过林间,衣摆看似在地面上扫过,可一路上的落叶却丝毫未动。
这是乌灵自己琢磨出来的步法,她称之为一念步,取一念而动,不沾万物之意。
像她和白瑜这种草木化成的精怪,生出灵智而又未化形之前的日子是最难熬的。有了对世间万物的好奇,却又移动不得,只能囿于这狭小的方寸之间,每日对着一模一样的景物发呆,别提多无聊了。
因而化形之后,他们最乐意做的事儿,便是撒丫子满山跑,就像当初白瑜不小心踩上她的那日一样。
而乌灵似乎对此道颇有天赋,化形不过月余,就琢磨出了这一念步,跑得比百来岁白瑜还快上不少,为此她还嘚瑟了好一阵儿。
白瑜的洞府仍在她本体生长的那处巨石旁,只是早已不是当初的竹棚那般简陋,多次扩建之后已是一栋精致三层的小楼,在林间影影绰绰露出飞檐,颇有几分隐士风骨。
乌灵止了步法,在他门前稳稳站定。
咚咚咚。
无妖应声。
她觉得有些奇怪,白瑜是千年老银杏上的果子,生活习气多多少少有点提前步入老龄化,最是懂得养生,自打认识他以来从未见他懒过床,今日倒是出奇了,难道他有什么急事,这么早就出了门?
咚咚咚。
乌灵抱着侥幸心理又敲了敲。
门中却传来小猫似的慵懒女音,“谁啊?”
乌灵心里一咯噔。
完了,好像一不小心扰了人家的好事。
她一时不知该不该回话,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退了两步,算了,还是先撤吧。
可此时那门却被推开半掌宽的缝,只见白瑜的脸出现在那缝中,面上还带着几分似梦非醒的潮红,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是乌灵妹妹啊,这么早有事么?”
接着门内似是有什么瓷器碎裂的声音,之前那女音多了几分娇嗔,“什么妹妹!”
“没事没事,有空再聊。”乌灵尴尬地都不敢睁眼瞧他,也不等他解释,摆了摆手踏上一念步便溜得没影儿了。
刚回到屋内,只见一道银光划过天际,接着便是一阵闷雷滚滚,顷刻间疾风骤雨,打得门外那株芭蕉劈啪作响。
气还未喘匀的乌灵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虽然刚经历了妖生的尴尬巅峰,但至少还及时赶在了落雨之前归来。
只是今天怎么就这么寸,刚好赶上他们...哎...
一直跟在身后的目枞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无止魔尊,曾是玉清门的人。”
“嗯?什么?”还沉浸在尴尬场景中的乌灵一时没反应过来。
目枞这回倒是耐心,连着吐出了他出现至今最长的一个句子:“主上讨厌无止魔尊,是因他讨厌玉清门,而无止魔尊入魔前,正是玉清门人。”
乌灵微愣,这才想起无止魔尊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白瑜曾同她提到过,他们祁芜山起初倒也并不像如今这般憋屈。
此前人妖魔三族,人族略占上风,妖魔两道则是并驾齐驱互不相让,偶尔有些小摩擦自不必提,但并不存在一方完全压制另一方的情形。
但变数就出现在两百余年前。
那时人族大派玉清门出了个天才,名为薛礿。
薛礿其人,可以说是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十二岁才踏入修行界的门槛,此后一天内引气入体,半年筑基,两年筑基圆满,刚满二十岁便已是金丹中期的高手了。
彼时刚化形没多久的乌灵,对这些修行术语尚有些懵懵懂懂,“啥是金丹?”
“咱们妖族化形后便有妖丹,他们人族的金丹期和咱们化形差不多。”白瑜耐心解释道。
初生牛犊乌灵却不置可否,“那我也有妖丹,我不也是天才吗?”
“你从有灵智至今多少年了。”白瑜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
乌灵掰了掰嫩生生的手指,皱眉思忖了片刻,“嗯...一百来年吧。”
“人家薛礿从开始修行到结成金丹,满打满算也就七八年,你说呢?”白瑜并未明说,只含笑睨着她。
乌灵气鼓鼓地哼了声,扭头不再理他。
却说那一路顺风顺水的薛礿修行至金丹大圆满,却似突然陷入了瓶颈,五年都未有所突破,因而离开玉清门外出历练,想要寻找结婴的契机。
可这一趟历练,却碰上了他天才生涯中最大的一个变数——魔界公主。
也不知那魔女给薛礿灌了什么**汤,他竟然心甘情愿地堕入魔道,从此与师门一刀两断。
但天才无论在何处都是天才,薛礿堕入魔道之后,竟是功力大涨,老魔尊也看出了他的潜质,不久后便将自己的位置传了给他。
而在他的带领下,魔界的修行水平整体上了一个大台阶,同等阶的魔修对妖修可以一敌三。
妖界在这样的强敌之下逐渐沦为三族末流,大多数低阶的妖修对魔族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仰人鼻息暂得偷生,就如同当下的祁芜山。
乌灵的关注点却有些跑偏,“老魔尊传位给了薛礿,那个魔界公主呢?后来他们俩在一起了吗?”
白瑜略迟疑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的,听说薛礿初入魔时其实有些反悔,便早早同那魔女一刀两断了。而那魔女至今也不知所踪,可能早就被他击杀了也不一定。”
不知怎么的,乌灵突然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儿都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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