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迪自然注意到了彼得的目光，虽然小蜘蛛什么都没说，但看少年那大惊失色的神情显然是已经看出来了。而且彼得还没开口，很有可能性是因为被吓到失声了。

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里接连发生。

绝对不想被发现的关系，终究还是毫无防备得被曝光得一览无余。

弗雷迪的心中是恍惚的、绝望的、崩溃的，他万万没有想到，早早便经历了肌体死亡的他，竟然还要再承受这种社会性死亡。

——安息！

弗雷迪在此刻真诚而又极度迫切地向上帝祈祷着。

——请现在，就让我，安息！

然而弗雷迪的愿望注定再次落空，上帝还是忽视了他这个鬼魂的声音。

“队长，你、你、你……”小蜘蛛终于记起了自己还可以发声这种事情，他的目光充满不可置信地看着美国队长和画框中的弗雷迪。因为心中的震惊过甚，导致他的思维一片混乱，在此刻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来。

——队长和弗雷迪原来是这种关系？

——那罗杰斯队长到底知不知道弗雷迪是个男的？

——如果是恋人的关系，那弗雷迪为什么不希望队长知道他的存在呢？

“芙洛拉是我的未婚妻。”美国队长这一次坦白对彼得说道。

“芙……”彼得惊讶地看着史蒂夫。

[芙洛拉]是谁？不是[弗雷迪]吗！

但是这个时候小蜘蛛也非常聪明地没有将这个困惑直接问出来，而是死命地憋在了喉咙口。他心中不禁想到，还好还好，幸好他思绪敏捷没将不该说的话说出口。要是因为大意而将弗雷迪更多的事情给不小心地暴露出去，怕是弗雷迪真的会被他给硬生生气活吧。

但若真能将弗雷迪气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此刻，作为旁观者的弗雷迪就这样用死寂的眼神看着小蜘蛛一脸憋到内伤的神情，他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彼得这个表情是满心有鬼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可疑了。

“彼得，你其实和芙洛拉认识是吗？”彼得这样的神情自然瞒不过美国队长，而且他也注意到了在开门的时候弗雷迪看见彼得时的错愕。史蒂夫推测他们是相识的，而彼得之所以在调查芙洛拉便是想帮助失去记忆的芙洛拉搞清楚她的身份。

而之所以彼得会大晚上跑来和他说，撞见了芙洛拉上天堂的一幕……

显然是之前串通好了。

只不过芙洛拉没能预料到，他竟然能看见她这个意外的发展。

史蒂夫的目光瞥向了[只要我面无表情，我就不显得心虚]的长发幽灵。

“……”过分了解自己未婚妻的美国队长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认识？不，当然不认识。”这个时候被戳破真相的小蜘蛛还在努力挣扎，连忙摇头表示强烈否定，“我两次都只是正好撞见而已，我……表现得惊讶，只是因为惊讶没想到，他，她竟然会是你的未婚妻？”

彼得这个[他]和[她]的迅速转变，又是吓得旁听的弗雷迪一身冷汗。

弗雷迪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就站在蜘蛛侠和美国队长的旁边，他总觉得他费尽心思想要在史蒂夫面前掩藏住的秘密，会被小蜘蛛一不小心地说出来。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将倍感煎熬的弗雷迪折磨得不行。弗雷迪觉得自己就像是法庭上的罪人，会被自己的辩护律师一不小心抖露出更重的罪，这让他满心惊惶不安，只想快些离开这里。不管怎么想，掩耳盗铃的躲避也要比公开处刑好上太多。

“我和芙洛拉的故事说起来可能有点长。”美国队长笑着说道。

小蜘蛛：“……”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表达一下我的时间很充足？

队长您请开始您的演讲？

“你要去哪儿？”

这个时候彼得听到美国队长突然莫名开口说了这句话。

我？我能去哪儿？

我当然安心地站在这里，等你说你和芙洛拉的故事啊？

但是小蜘蛛却意识到罗杰斯队长并不是在向他说话，金发男人的眉毛微蹙，湛蓝的双眸中满是温柔的关切，但是他的目光并非是对向他的，而是看向门口。但是屋子的门是紧闭的，那里并没有人在，这让彼得一时茫然，而后深感疑惑。

听罗杰斯队长的话，就好像在门口站着一个看不见的人正要离开。

——看不见的人？

小蜘蛛猛地清醒过来，他不是恰好认识一个吗？

该不会？怎么可能？应该不会吧！

“弗，芙洛拉……她在这？”小蜘蛛迟疑而又惊异地问道。

他心中觉得不应该会有这种可能性，因为他是明明白白看到弗雷迪非常准时地在他的眼前消失的。但是，罗杰斯队长的表现，显然是他看到了谁。而且，介于美国队长和弗雷迪之间的密切关系，很有可能队长会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例外。

“芙洛拉，别走。”金发男人的手拉住了长发幽灵的手，并没有用很重的力气，但却也让弗雷迪感觉到了男人并不想让他离开的决心，此刻男人的目光也是弗雷迪根本无法拒绝得了的诚挚，“既然彼得来了，那我们好好聊一下吧？”

被点名的小蜘蛛恍恍惚惚，他目光严峻地拼命想从眼前透明的空气中分辨出幽灵的身影来，但是他什么都看不到，就恨自己没有长一双X光眼了。

那这到底算是什么情况！

我刚跑来和队长说你上天堂了！结果原来你其实就在队长眼跟前吗！

那我——

作为蛛队友的彼得心猛地咯噔一下。

要命，他是不是又急不可待地冲过来当了一次猪队友了？

不是，弗雷迪，你如果在这里的话，至少也提前给我一点提示啊！

弗雷迪在此刻保持了死一般的沉默，他甚至都能听到彼得的心声，但是——

就算是我想给你提示，我怎么给啊！

弗雷迪看着一脸真挚的美国队长和一脸恍惚的小蜘蛛。

凌晨半夜的房屋内，貌美如花的女装大佬幽灵，与当红人气英雄的蜘蛛侠和光辉英雄旗帜的美国队长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与展开的离奇三角关系。

呵呵，这种情况……

谁死谁尴尬。

弗雷迪瞥着美国队长，这个男人似乎终于恋爱脑少了些，准备来好好盘逻辑了。但是知情者的小蜘蛛在这里，弗雷迪真的怕队长盘着盘着，把他的真实性别给盘出来了。

“我大概能猜得到你的想法，芙洛拉。”美国队长继续看着弗雷迪说道，“但是，即便在我未曾见到你，彼得和我说了你上天堂的事情之后，我也不会因此停止调查。”

感觉自己又坑了弗雷迪的小蜘蛛在此刻已经不敢吱声了。

“而且，芙洛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金发男人如同大海般的眼眸中是仿佛能接纳所有的包容，“不管是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坦白和我说。”

弗雷迪知道，美国队长觉得，他与他之间不需要有任何隐瞒的东西。

但是……

“我并非是你想象中那样的女孩。”弗雷迪试探性地说道。

“想象中？”美国队长因为弗雷迪的这个用词而感到有些诧异，而后又觉得有些好笑，“你觉得我想象中的你，应该是怎样的？”

这还用说吗？

弗雷迪瞥着画框中看起来单纯美好至极的白裙少女。

他心中肯定，这就是他之前所表现在金发男人眼前的样子，就如同是一个完美的模型。天真的、善良的、温柔的、端庄的……这也是他潜意识里留存下来的意识，因为无论他做什么，他下意识都会去想一个淑女应该做何表现。

弗雷迪猜测，也许他从小就被教导，如何成为一个[完美的淑女]。

他心中又清楚地知道，这些只是表象而已，并非是真实的他。

“……我其实并不优雅端庄。”弗雷迪过了许久才闷闷出声，他的胸口压抑得很，甚至觉得指尖都在克制不住地发颤。他自己都未曾料想到，只是在金发男人的面前承认自己的[不完美]，就足以让他感到如此难受。若是让他坦白自己的性别，怕是会比死亡更痛苦。

“我从未说过你是优雅端庄的。”史蒂夫依旧有些诧异地说道，感受到了长发幽灵情绪的暗淡，金发男人这才用力地握住了弗雷迪的手。

“你有，你之前和你的朋友在这里对话过。”弗雷迪抬眼坚持地望向男人。

呵，就算你是美国队长也不能抵赖自己说过的话。

金发男人怔住了，开始郑重回忆起自己之前到底说了什么。

“我只说，你的母亲奥威尔夫人是一个非常优雅端庄的女人，但是……”史蒂夫过了会儿才突然记了起来，有些无奈地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

弗雷迪：“……”你是在说，我母亲教导无方咯？

“芙洛拉，也许现在，我比你更加了解你自己。”美国队长温柔的嗓音传到弗雷迪的耳畔，“在所有人的眼中，你都是非常完美的淑女，你待人永远都温柔而又礼貌，举止得体优雅，你的一切都非常杰出。无论走到哪里，你都是令人瞩目的女孩。”

听到金发男人这么说，弗雷迪的心情越发低落。

甚至是，如同心脏骤然坠落陡崖般，不可控制得跌落谷底。

“但是，我知道你并非是那样的完美，从小的时候起我就知道。”史蒂夫继续说道，蓝眸内追忆的眼神间满是笑意，“你会在我受到男孩们欺负的时候，气势汹汹地挡在我身前，还能转头就假哭得一脸泪水去向那些孩子们的家长哭诉，面不改色地谎称是他们欺负了你，即便是你的母亲也对此深信不疑。”

弗雷迪：“……”我从小就这么优秀的吗？

“你拥有一架令所有女孩都羡慕不已的钢琴，但是你其实很讨厌练钢琴，也厌恶因为奥维尔夫人的要求而在别人的面前一次一次展示自己的琴艺。但是这又是奥威尔夫人对你的期许，所以你仍然很努力让自己做到最好。”美国队长继续说道，“只是，只要是能躲避开练琴时间的机会，你都会抓住，因此参加了无数场的聚会。”

弗雷迪：“……”不愧是我，浪里来浪里去的社交小达人？

“你很大胆，充满好奇，甚至性格还有些急躁，喜欢偷偷做一些你的母亲不允许你做的事情，也总想着在未来要离开布鲁克林去往其他城市看看不一样的景色。”史蒂夫注视着眼前的长发幽灵，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是熟悉的灵动，一直深深吸引着他的并非是芙洛拉的美貌和优秀，而是这个少女身上永远闪耀着的不曾黯然的蓬勃活力。

弗雷迪有些错愕地看着美国队长。

他想，也许正如史蒂夫所说，史蒂夫比现在的他更了解他自己。

并非是众人眼中的完美优雅的淑女，在史蒂夫的眼中的他似乎更为真实，是一个总是会动些小聪明的，能努力上进却又心中有些叛逆的，向往着外面花花世界的……少女。

只是……

我觉得在你眼中我是个[淑女]，你扭头立刻斩钉截铁告诉我说这是误解。

这让弗雷迪的心情很是复杂。

所以，史蒂夫也不相信芙洛拉会投湖自杀于布鲁克林。

他一定心中坚信，芙洛拉是离开了布鲁克林，选择了[她]一直向往的那条道路。

“我想，你还记得我当时对山姆说的话……”史蒂夫的目光是如此的温柔，就如同暖意绵绵的阳光倾洒在碧波荡漾的大海之上只映出了一片温暖明耀的光辉。

弗雷迪缓缓点了点头。

他记得，他当时说——

[她就如同向阳花一样，永远美丽而又有活力，充满了令人瞩目的光亮]。

只是，弗雷迪黯然垂眼看了看自己透明的身躯。

这样失去记忆的幽灵，在他的身上又有什么光亮可以追寻得到呢？

他也就空有一副美丽的游魂皮囊而已。

“芙洛拉，并没有什么我想象中的你。”

史蒂夫笑着说道，他的手心轻轻贴上了长发幽灵的脸颊，而弗雷迪这一次并没有再避开，他从脸颊上触感的温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而金发男人也在此刻，终于回答了那个最初的自己发起的问题。

“从以前到现在，在我眼里的你，都是真实的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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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真实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