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却说沈南池忙里忙外,好容易得了喘息之机,又发觉极寒静地异动。

来不及哀叹人生多艰,他只怕是谢时澜入魔难以自控,匆匆提了剑赶到,却看见本该在韶不语长老处上法修课的宋凌冬正趴在冰墙上凿冰。

是的,虽然当了剑修,但法术修习同样不可落下。更何况如今归一长老不在,其他长老更是得对宋凌冬的教习多上几份心。

下一秒,受到攻击的阵法将宋凌冬重重弹了出去。

冰墙里便随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沈南池觉得这事有些难办。

一来宋凌冬是谢时澜亲自拜托要他照顾的,当着亲师兄谢时澜的面,他自是打不得骂不得。

二则宋凌冬这小师妹行事很有自己的特点,只怕不会听得进自己的“好言相劝”。

他尚未想出自己该怎样委婉把宋凌冬从凿冰的活动中劝离,就看见宋凌冬趴在冰上听了一会儿,不知谢时澜同她说了什么,居然扭头从地上拔出了笔直插着的素水剑,一句话不说地离开了。

沈南池:“……”

沈南池沉默地看了一眼那厚厚的严冰,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跟着一路劝宋凌冬:“宋师妹也不要太丧气,谢师兄吉人自有天相,未必就出不去这极寒静地。”

这话说来也只是宽慰罢了。沈南池其实自己心里也没什么数。

被魔气侵蚀经脉的修士鲜少有不入魔的。更何况谢时澜险些被大魔夺舍□□,如此严重的伤害,只怕难以恢复。

而这极寒静地素来最适合无情道修行,最是消磨人心。与世隔绝的寒冷会让人失去很多情感和执念,日日魔气与灵气的纠葛碰撞更是会让人情绪大变。昔日温润如玉的谢师兄,到底是折了……

他心中无限喟叹。却并没有多少执着心境。修行之人便是如此,与天争,与魔斗,见惯了离别,就会少很多繁杂心绪。

吉人自有天相?

宋凌冬心中冷笑。

天相就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任由魔气壮大带走她的亲人,现在又要带走她的师父师兄。等着所谓天相来拯救,还不如她自己努力来的未来可期。

师兄说这冰以她如今之力凿不开,他调养好以后必会努力破冰再见。叫她不要再费劲了。

但宋凌冬心里却不这么想。

师兄努力是师兄的,她也不能袖手旁观,除了将冰凿地薄一点,她似乎也做不了什么。不过也没关系,今日凿不开,但所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只要她坚持,总有能凿开的一天。

系统难得没有对她做无用功的行径表示不理解。它虽然并不那么在乎谢时澜是否还能完好无缺地出来,但它能感受到宋凌冬为什么如此执着。

就像丢失了一切玩具的孩子,只想紧紧抓着最后那个破损的,希望也好执着也好,她急需得到一份支撑着她坚持下去的希望,就算是日日凿那永远破不开的坚冰也没关系。

起码宋凌冬会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的离开,而无能为力。

她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也离开而已。她太想做点什么了,偏偏她又弱小到既不能手刃魔物,连一块寒冰都打不破,甚至连师兄的面都见不到。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懂她的这份心情。

比如韶不语长老。

她对人情绪的感知并没有那么敏感,从她的角度来看,归一长老殉道,宋凌冬练剑时日于漫长的修行时间而言并不算太久,此刻专修法修也不是不可以。若不能好好利用她超出常人的强大灵脉,便是对不起上天给的这份天分了。

更何况宋凌冬这些日子常常去那极寒境地消磨时光,除了耽误她的修行以外,并无任何裨益。

因此在法术课上,当宋凌冬在绘高阶灵符时出错时,对宋凌冬说话中便带了更多不客气:

“修士最忌偏执,而你空有灵脉却无上进之心,整日只知去那极寒静地逗留,为了无聊的事情浪费自己的天分,怕不是帝王剑练不下去,想去修无情道了。”

旁的弟子投来看戏的目光。其实宋凌冬已经算是法修课上的佼佼者,旁人还在同中低阶符纸拼死斗争时,宋凌冬已经可以开始尝试高阶符纸了。

同时宋凌冬又不肯放弃帝王剑道,偏偏没了人指点,只能靠着谢时澜留下的剑谱自己琢磨练习。沈南池又十分忙碌,鲜少能顾忌她太多。

故而在绘制符纸一事上难免力不从心。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凡换个人都会怜惜宋凌冬孤零零一人,既没个同门陪伴,又八成要没了师兄。对她坚持去极寒静地守着师兄的行为留三分情面。

但韶不语自身对宋凌冬有预期。

人有了预期就会有失望。如宋凌冬这样一开始声势浩大地展露出自己的优秀的人,就更容易收到领导们的失望。

韶不语看其他人就好像在做加法,能够完成一点进度就可以加分;而她看宋凌冬就是每天在做减法,本来是百分百的天赋,却一天天在心思重、偏执、不服管教中被扣分。

宋凌冬微微垂着头,只道:“师兄不是无聊的事情。”

韶不语沉下了脸。

灵越急忙站起来:“韶长老,师妹和谢师兄同门情谊深厚,说明……说明师妹是重情之人。况且……况且谢师兄此次重伤原是为封印魔气,我们都十分敬仰。”

心软和牵挂会阻碍修行。

韶不语于是更加不喜。

谢时澜已经是废了,就算他能出来,心绪也定然受损。于此,便更不能祸害其他弟子。

她门下同样有不少弟子在无量窟殉道身死,但还从未有如宋凌冬一样执迷不悟的弟子。

她不明白,宋凌冬与谢时澜相处区区一载,到底哪里来的深情厚谊,需要日日去极寒境地破坏封印。

她不想看见宋凌冬,便叫她自己出去冷静冷静。

宋凌冬也是个有脾气的,韶不语长老如此说已让她十分生气,但她辩也不辩,就听命出去了。

韶不语又继续考较其他弟子。

灵越十分担忧。

她通过内门大选拜入执律堂郑长老门下修习体修。原本弱弱小小总是受欺负的人忽然就有了个当执律堂长老的师父,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不少人来套近乎,希望能在执律堂走个后门。

但灵越是个社恐,别人越是热情主动她就越是慌张。故而平日只在她的偶像宋凌冬面前话多一些。她无奈之下,只能朝孟松云方向看去,希望她能以韶不语弟子的身份,替宋凌冬多说几句好话。

此时尚未被考到的弟子惴惴不安,通过的弟子则小声议论起来。

“宋师妹怎么又惹韶长老生气了?”

“这个月已经第几次了?”

“她仗着自己有点小天赋就时不时去极寒静地破坏封印,韶长老不生气就怪了。”

“你看她出了错连句道歉都没有……”

孟松云低了眉眼在纸上细细勾勒灵符,对于韶不语的愤怒有几分明白。无非是对宋凌冬有太多期待而已。

说来讽刺,自己的师父对自己的期待甚至比不过别人的徒弟,一个剑修!她分明已经如此努力,却还是不及宋凌冬打鱼晒网来的灵力深厚。

就连灵越这样的人,也对宋凌冬如此关心乃至偏爱,连同执律堂师兄都对宋凌冬破坏极寒静地阵法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掌门亲传弟子沈师兄有意的维护……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免不过一阵鞭刑。

孟松云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灵越,心下暗恨:宋凌冬还是踩着她才得了灵越的好感。甚至沈南池一开始也同自己更为亲近……

如今连自己的师父韶不语都对宋凌冬更为关注!

她宋凌冬凭什么!

恶意从她心底泛上来,她面上仍是一派天真烂漫神色,状似不经意道:“许是宋师姐命中苦悲,先失亲人子民,又失师父师兄,一时伤心,便顾不得这些小事了吧……好在师父大度公正,不会计较这些的,生气想来也只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吧。”

“孟师妹就是太过善良,现在还愿意体谅她。”

当即便有弟子收到启发,恶意揣测道:“你还真别说,这宋凌冬是不是命里带煞,沾了她准没好事!你看归一长老还有谢师兄不都糟了殃!”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