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就是压轴的竞争花魁的姑娘了。

李岁岁很是兴奋，整个人像一个巨大的红色的袋子挂在二楼栏杆上，伸长了脖子去看楼下的第一个姑娘跳舞。

这姑娘叫夏荷，人如其名，穿着条粉色裙子，粉色发饰，整个人粉粉嫩嫩的，却并没有多少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笑容讨好，姿态里多是矫揉造作。

李岁岁的兴奋淡了几分：“她扭什么啊，怪奇怪的。”

第二个姑娘叫百合，也表演跳舞。

第三个姑娘叫紫薇，还是表演跳舞。

第四个姑娘叫小昙，依然是表演跳舞……

李岁岁……

李岁岁怒了，她的眉头越皱越深，暴脾气上头，强忍着愤愤敲着栏杆道：“花魁竞选就给我们看这个吗？舞步和节拍都合不上！”

于此同时，右侧屏风后坐着的那年轻的女子和她异口同声：“最后的音阶错了。”

李岁岁闻言，顺势将头探到了那边，对上一张清冷素静的面容。她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英雄所见略同，美女姐姐交个朋友？”

本以为对面那清冷女子会在李岁岁的流氓语气中露出几分害羞不好意思神色，哪知她依旧神情淡淡，檀口轻启：“飘渺宫段婉月。妹妹你好。”

她已经认出李岁岁二人身上气息为修士，故而自报家门，以展示自己无恶意。

李岁岁有人接梗快乐地不行，当即向段婉月介绍宋凌冬：“我叫李岁岁，这是我师妹，宋凌冬！”说完她又得意地问了句：“宋凌冬知道不，我们天衍宗的天才剑修！”语气中多是得意洋洋的卖弄之意。

段婉月看向宋凌冬，清冷的目光中闪过了一瞬间尴尬和羞愧。

宋凌冬还疑心自己看错了。

下一秒，就见段婉月伸手指了指坐在她对面的男修：“我师弟，苏南北。”她顿了顿，又道：“师门不幸，有此师弟。”

宋凌冬一阵无语。

却见李岁岁忽然发出一声爆笑，直直拍着自己的大腿乐到打鸣：“好巧好巧！我也有个不争气的师弟！段姑娘，我们真是一见如故啊！”

李岁岁想到了自己那个除了早恋啥也不会的师弟，一下子有满肚子的槽要吐，她恨不得立马飞过去拉住段婉月的手聊上几天几夜。

段婉月想来亦是如此作想。

两人一拍即合，索性撤了中间格挡作用的屏风，两桌并做一桌。

宋凌冬这才见到被段婉月嫌弃的苏南北，分明长相出众，身材高挑，放到哪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帅气男修，不知为招惹亲师姐如此嫌弃。

宋凌冬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苏南北。好看的东西，总是能引得她格外欢喜。

这目光的主人若是别人难免显得冒犯，但出自宋凌冬就显得理所应当，她宛如欣赏一件好看的器具，赏到高兴处，苏南北怀疑这天衍宗的剑修会大手一挥对李岁岁说：“朕很喜欢，打包放到库房吃灰去吧。”

他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赶了出去，对宋凌冬回以友好一笑，伸手想要提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添水。

谁知刚拿起茶壶，就见提手与壶身瞬间分离，滚烫的茶水四溅，四个人被吓了一跳，纷纷跳了起来躲避。

苏南北的表情十分慌乱，连连抱歉：“对不起，没烫到吧……”他又想去拿放在一旁置物架上的干净的手巾，哪知竟被地上的水滑到，呲溜一下扑在了地板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这下子引起了隔壁的人的注意，有人关切地探头朝这边看来。

宋凌冬本就对别人的议论和注视练就了不在乎不介意的态度，施施然坐了回去，一脸认真看着苏南北手忙脚乱的样子；李岁岁大大咧咧惯了，此刻也不觉尴尬，对着探头的人道：“没啥事啊兄弟，一点小意外而已。”

说完李岁岁又关切地看了他一眼：“苏道友没事吧？”

段婉月身为师姐的反而像是习惯了一样，看也懒得看苏南北一眼，板着一张脸也坐了回来，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开始冲着李岁岁诉苦：“如你所见，我这师弟，平时有点倒霉。”

苏南北爬了起来，冲几人露出尴尬的表情，讪讪状刚坐下，凳子就开始颤抖，然后“咔嚓”一声，彻底退休。一时间木屑与凳子腿齐飞，好好一个帅哥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屁股墩儿整懵了。

看着苏南北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神色，段婉月沉默了几秒，修正了自己的语病：“……十分倒霉。”

宋凌冬和李岁岁二人叹为观止。

便是这儿一会儿的耽误，一水儿表演跳舞的姑娘终于轮完了，场中只剩压轴画作中的石榴姑娘还未表演。

却有人道：“石榴姑娘尚在梳妆，要大家等一等。”

众人一片唏嘘。

李岁岁已经不抱期待，照这个样子看来，石榴姑娘八成还是要表演跳舞的。

她素来最是没耐心，拉了拉宋凌冬袖子：“师妹，我出去转转。一会儿石榴姑娘上场了我就回来。”

宋凌冬自是同意。

段婉月也觉得无趣，闻言用一双淡定但散发着期待光芒的眼神看着李岁岁：“我也去。”

李岁岁便携了段婉月，俩人亲亲热热转弯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苏南北茫然地坐在一边。

虽然很快就有跑堂的送来了新的椅子，他依然不能从刚才那一摔中恢复完全。一动便觉得浑身疼痛，只好将重心放在腿上僵坐着。

宋凌冬已经对这个倒霉孩子失去了兴趣。她入天衍宗以后便鲜少到人界来，更是从来没有去过秦楼楚馆，如今虽然舞蹈差强人意，对她而言依然极为新奇。

于是她一边用一双漂亮的眼睛四处张望，一边侧耳倾听周围人的谈论。

自她金丹半元婴境以来，视力与听力皆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便是坐在此处不动，亦可以达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效果。

此刻大多数人还是在焦急地等待石榴姑娘上场。

“这石榴姑娘怎么还不出来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千呼万唤不出来啊？”

“方才的百合姑娘真真是灵动可人啊，那胸那腰……”擦口水声。

宋凌冬嫌弃地侧过头。

在一众议论纷纷中，忽然闯进来一道细微的叫声。

宋凌冬疑惑地动了动耳朵，朝那个方向转了转头，似乎离她并不算远，很快又有一声惊呼闯进了她的耳朵。

听声音是个女人。

坐在她对面的苏南北忽然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打断了宋凌冬的倾听。

宋凌冬掀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苏南北还是觉得自己被狠狠嫌弃了。

但他是音修，素来对声音的敏感程度相比起宋凌冬只高不低，此时此刻宋凌冬能听到的，他也能听到，甚至更为清楚。

他能够看出来宋凌冬年纪尚小，根本不懂这些男女欢好之事，偏偏又露出十分好奇的窥探神色，这让他作为一个异性留在此处显得更加尴尬。

那女子又是一声惊呼，随后便是细细密密的求饶声。

宋凌冬皱眉，便想起身循着声音去查看。听起来倒不是很远，似乎是从三楼的包厢里传出来的。若是当真有女子遇险，她自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等等！”苏南北大喊。

宋凌冬转身看着他。

苏南北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了半晌，半晌只憋出了不知所谓的一句话：“那个……宋道友，宋道友十分年轻哈……”

宋凌冬对他的阿巴阿巴表示不耐烦，转头就要离开。

苏南北又是一声大喊：“等等！”

宋凌冬已经拿着剑走远了。

苏南北留在原地懊恼顿足。

*

锦绣阁二楼只用屏风隔开，其实还是如一楼一般，是敞开的空间。

三楼却是一个一个独立的包间，房门扇扇紧闭着。

宋凌冬顺着半螺旋状的楼梯一阶一阶上去，一边细细剥离杂乱的声音，试图找到那女声的来源。

在锦绣楼中灯火通明日夜不辨。但她们到这里时已经是傍晚了，此时外面想必已至深夜。

宋凌冬路过一间间屋子，似乎都不是，甚至有好几间屋子都发出了悉悉碎碎的声音。她懒得管，直直朝着先前女子惊呼的地方走去。

到了。

宋凌冬停留在这间挂着木牌的屋子前。木牌雕刻着大朵大朵的花，她不认得，抬手就要敲门。

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穿着紫红色衣裳的女子拦住了。

那女子面纱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她本想拉宋凌冬胳膊，却被宋凌冬轻巧避开，剑鞘已经压在紫衣女子胳膊上，宋凌冬的声音冷冷：

“你想干什么？”

于此同时，楼下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石榴姑娘终于登台了，想来是格外出众的样貌气质，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声。

宋凌冬也同时转过了头，正对上紫衣女子。

那紫衣女子看见宋凌冬的脸一下子怔了怔，好看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惊艳，下一瞬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抬袖掩在嘴边，声音娇媚入骨：

“我到是想问问这位姑娘，深夜欲敲花楼的房门，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