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池已经施法变出了飞行法器——一艘仅容数人乘坐的飞舟。

他们剑修都可以御剑，但带了宋凌冬和孟松云这样的孩子就不合适了。

谢时澜还是将宋凌冬留下独自走了。

走之前他不知怎的，看到孟松云一身绫罗，发髻整齐漂亮，整个人依赖着沈南池，看起来天真无邪、干净美好。

而站在她身边好几步外的宋凌冬裙子上破着巨大的口子，牡丹花咧着嘴似乎是在不开心。头发披散着，脸上沾了灰尘，裙摆上沾了血迹泥土，精致的小脸惨白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孤零零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像个曾经艳丽过如今又变得破败的娃娃。

忽然觉得有点刺眼。

谢时澜动了动手，捏了个清洁术扔到宋凌冬身上，换来了宋凌冬对自己瞬间变干净的裙子好奇的打量。

他又看了看孟松云头上精致的发髻，在心里比划了一阵觉得有难度，最终只从自己袖子上量了量，左右两边各裁下一截双指宽的布料。折身返回宋凌冬身边，示意她转过去。

宋凌冬不解地望着他各短了一截的袖子。

谢时澜只好绕到她背后，捞起她一头乌发，左右分股捏住缠绕，用天青色的布料绑住后，试图打个漂亮的蝴蝶结，却还是因为力气把控不住，蝴蝶结高高竖起，显出了几分凌厉。

谢时澜端详两眼，勉强觉得顺眼不少。轻轻扶住宋凌冬肩膀将她朝飞舟和沈南池的方向推了一步：“去吧。”

宋凌冬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双髻，露出几分恍惚神色，这还是除了母后和宫女以外第一次有人给她梳头，自打宫女一个个变成魔物或死或伤之后，她藏在黑暗里也不再需要梳头。此时虽然没有用华丽的发簪，感觉似乎也不错。

她回头看见谢时澜还站在原地，好看的脸因为她的回头软了一瞬间。

“师兄。”宋凌冬忽然开口。

一旁用羡慕目光看着她二人的孟松云惊叹出声：“啊，居然会说话的。”

谢时澜没有搭理孟松云的无礼，依然静静望着宋凌冬，等她继续说下去。

宋凌冬眼神又移到他两边各短了一截的袖子，想了想，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时澜微微弯了弯眼睛：“下月内门大选。”

宋凌冬得了答案便不再多言，扭头跟着沈南池上了飞舟。

沈南池因为之前的误会而感到十分抱歉，在飞舟上时便想同宋凌冬道歉。然而孟松云一直拉着他问有关天衍宗的事情，沈南池只得冲宋凌冬友好一笑，随后缓缓讲述道：

“当世修八大仙宗门中，以天衍宗为首，与万剑门、傀儡宗共同并列三大宗门，至于分布在南域的灵兽宗、百花谷，以及西域所在的法华寺，东域的飘渺宫，皆有其独特之处。例如飘渺宫中皆音修，以音入道。至于合欢派……”

沈南池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对着两个十岁的小女孩，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委婉道：“是有些格外特殊的。”

孟松云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又问道：“我到了宗门可以直接拜师父吗？会拜在哪位长老门下呢？她也会一起吗？”

“孟师妹有缘受韶长老点化，已至炼气，此番我带你回去，正是奉了韶长老的命。想来你会成韶长老弟子。只是天衍宗内门收徒尚有规矩，大抵还是需要先在外门修行，等通过内门大选再一道拜师。”

说罢他又安慰道：“下月就是内门大选，孟师妹不必担心，以你天资，定能通过的。”

“至于宋师妹，也是要一起在外门修行的。只是如今距离内门大选时间太过紧张……”

沈南池看了宋凌冬一眼，发现她正探头朝飞舟下望去，只好把想说的话收回去，提醒道：“宋师妹当心些，飞舟风大。”

*

沈南池身为掌门亲传弟子，从落地的一瞬间开始就变得十分忙碌。几乎要被周身绕着他飞舞的传讯灵蝶吞没，匆匆交代两句便御剑飞走了。

负责引路的师姐言笑晏晏，被孟松云左一个“师姐”右一个“姐姐”哄地眉开眼笑，直言“新师妹太过招人喜欢”，说罢还十分好奇地捏了捏宋凌冬头上的双髻，被宋凌冬一个眼神瞪地收回了手后，又忍不住感慨道：“这蝴蝶结打的真霸气啊，布料也很眼熟呢，看这花纹到是有点像内门弟子的服饰……”

孟松云解释道：“师姐，这确实是谢师兄从袖子上裁的，蝴蝶结也是谢师兄系的。”

引路师姐一下子哽住了：“啊这……是我认识的那个谢时澜谢师兄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看向宋凌冬双髻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敬畏起来，简直恨不得套个模具拓下来后拿回去供起来。

幸而孟松云和宋凌冬没有被安排到同一间屋子里。

单是和她同行的一路，系统就说了不下十遍“小绿茶”，随后又孜孜不倦地给宋凌冬科普这个女二的可怕之处，例如她和女主一起修行时就不允许女主吸引的师兄师弟比她多，但凡有个男的跟宋凌冬搭讪，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就会被更加阳光开朗的孟松云吸引走，变成女二背刺女主的一把刀。

宋凌冬感到莫名其妙，这可怕吗？

“这不可怕吗？”系统怒而锤桌，“你知道你是言情榜上暧昧对象最少的女主角吗？孟松云在其中可居首功！”

宋凌冬不语，打量着自己的住处，这是一间两人间，其中一张床上放着一排形状各异的布制玩偶。

待看到椅子上的裂纹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随后又看见了空着的一张床上的被褥。宋凌冬伸手摸了摸，布料有些硬，边角处甚至有开线，因而十分不满，转身去拿桌子上的茶壶，打算先倒点水喝。

系统没有察觉到她变差的心情，还沉浸在“暧昧对象最少”的愤怒中：

“如果不是男主黎久寒实在太帅太苏，是个女的都得心动。谁能受得了女主角全文只和一个男人说话搞暧昧，反正我是受不了。我不管，这一次我必须帮你把剧本变成甜宠，我们一起搞男人！养后宫！最后再和黎久寒幸福甜……”

“砰——”地一声打断了系统未说出口的“甜蜜”二字。

宋凌冬冷冷看着砸在桌子上的茶壶，冰凉的水撒了一桌子，还有几滴溅在宋凌冬脸上。

桌面上晕开的大片水渍倒映出她冷酷至极的神色，因为常居黑暗中本就大而黑的瞳仁隐约间仿佛放大了一倍，正垂眸盯着桌面上自己的倒映，连同声音也跟着杀气弥漫：“我最后说一遍，闭嘴。”

系统幻化出两只小手，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

在这死寂的沉默里，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那个……”

宋凌冬转头看向门口，一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扒着门框，只露出一张秀气瘦弱的脸，“我叫……叫……灵越……”

宋凌冬看着她不说话。

灵越慢慢从门后面挪了出来，浑身上下都透漏着拘谨和无措，低着头搅动着手里一个包袱：“那个……那个……”

她支吾了半晌，眼一闭心一横，将手里的包袱往宋凌冬手里一塞，吐出一连串话：“这是天衍宗给每个外门弟子分发的衣服和常备用品我也是住在这间屋子的我我我你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而后一溜烟跑了进去，抱着一个玩偶躺了下去，还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宋凌冬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包袱，眨了眨眼睛，又冲着床上那一大坨形状怪异的被子说了句：“谢谢。”

被子抖了抖，吐出一句颤抖的声音：“不……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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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