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认真真上学第一天。

林宝珠打了一天的瞌睡，到晚自习的时候，她尿意上来，跑去了女厕所。女生们看见她个个露出鄙夷表情，林宝珠已经见怪不怪了。

让她震惊的是：

女厕所里面隔间没有门！

或者是，长年失修，门已经坏掉被拆掉了，她憋着尿在门口，闻着臭味，犹豫半天。

有人催她：“你上不上啊，矫情鬼。”

“怎么没有门？”

“不知道你在高贵什么，大家都一样的上，没有门就没有门呗。怎么，看你一眼会掉块肉啊，听说你跟校霸打的火热，他私下还说摸过你，你身材特别好柰子大，怎么，在女生面前畏畏缩缩不让我们看？”

林宝珠愣住了，屈辱感让她双手颤抖。她甚至不敢看同学们的目光。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只干巴巴说：“我没有！他撒谎造谣！”

“那他怎么不造别人的谣？造你一个人的？听说他吹嘘他把你腰掐青了，你要不把衣服脱了给我们看看，没有就证明他撒谎呗。”说罢，便上手去拉她衣服，这几个女生和校霸很熟，是学校知名的小太妹，看见她腰上淤青，哎哟哎哟的怪叫起来。

林宝珠如坠冰窟，恨不得去死了才好。

她腰上的淤青，是她反抗的时候，校霸拿鞋跟踹的——体育生穿的篮球运动鞋，底下有橡胶鞋钉，踢人很疼很疼。

林宝珠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忍着尿意和委屈，转身离开了。

正和温良娣撞个满怀。

她撇撇嘴，正想装不认识离去，却听见温良娣的声音。

“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得来的谣言，但是那个淤青是林宝珠自己掐的。”

林宝珠：？

小太妹：？

“谁自己掐自己啊。”

“大家上课防止发困，都这样掐的。”

“不是，谁把自己掐青啊！”

“她手劲很大，不信你可以让她掐一个试试看。”

小太妹：？

大学霸的话是有含金量的，她下意识的伸手。

林宝珠一腔羞愤化作战力，使上吃奶的劲，三百六十度这么狠狠一拧，一声惨叫，小太妹差点升天。

很快，小太妹胳膊上就有了淤青。

小太妹：WC！牛！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是温良娣已经带着她走了，小太妹也挠挠头离开了教室。

教室的灯很高，窗外黑黢黢的一片，学校在县城的郊区，天黑九十点了看不见光亮，只能看见教学楼这里，每个教室的门窗从里向外一格一格的发着光。

电风扇吱呀吱呀的，吵死人还不解热，开了窗蚊子虫子就跟不要命进来团建，负责打扫的同学把花露水倒进水盆里，泼在地上。

味道冲的林宝珠直捂鼻子，值日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故意泼到了她脚上。

冰冷的水一激，尿意肆虐起来。

值日生冷漠的看着这个矫情的假千金，林宝珠恨恨的别过头，夹着腿继续憋。

憋着憋着，又想哭起来了。

劣质的校服黏着汗，教室里面的空气闷又重，这么多人呼吸的气息和汗味混在一起，林宝珠几乎要崩溃，她又把目光投向温良娣。

她皱着眉，偶尔舒展开来，说明解决了一道难题，可看向下一题的时候，又锁住了眉头。

发卡丑死了，发绳丑死了，林宝珠心情有点微妙，明明这么丑的人，怎么看着还有点顺眼呢？

也不是书呆子嘛，小心眼挺多的，哼。

好像听到了林宝珠的蛐蛐，温良娣忽然站起身来，差点把林宝珠吓尿。

不是比喻，是物理意义的吓尿。

林宝珠踮着脚尖夹着腿，咬牙切齿：“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温良娣终于理她了，她莫名其妙的看着林宝珠：“我去上厕所。”

其实晚自习期间也是可以上厕所的，只要马上回来就行，就怕男生会去厕所抽烟，所以班主任有时候会在门口巡回检查。但是温良娣是好学生，班主任就算逮到也不会说什么。甚至可以她还能去办公室扯两张英语老师的纸当厕纸。

林宝珠咬咬牙，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觉到膀胱的存在感，她拉着温良娣：“带我一个。”

*

“臭死了。”

林宝珠捂着鼻子，厕所里面没有人，她总算能放心的上了。

忽然有声音传来，有人进来了，还点燃了香烟，看起来是普通班的几个女生，来厕所侃八卦抽烟。大癞癞的靠着洗手台，正对着林宝珠的那个坑位。一点不避讳。

林宝珠脱裤子的手停住了。

温良娣从隔壁上完出来，看见的就是林宝珠憋红了脸蹲着的模样，她裤子都没脱。她皱眉：“你没事吧。”

“没事。”

林宝珠感觉憋不住了，体会到了近代史的屈辱，迅速的割地赔款求温良娣，可语气里面还带着老佛爷的封建矜贵：

“温良娣！你帮我一下！挡一下！”

她憋不住了，但是让她当着人的面脱裤子小解，她怎么也做不到。

她开始后悔上午去惹温良娣，万一温良娣不肯扭头就走……

抬头一看，温良娣背对着她，站在坑位门口，替她挡住了。少女低头掏出单词本开始背，压根没看她。

她才放心下去，骚红了脸，赶紧解决了。

*

上完厕所后，林宝珠和温良娣的感情有了微妙变化，林宝珠红着脸说：“温良娣，你晚上能不能到我家陪我一起睡觉？”

她现在感觉，温良娣让她好有安全感哦……最近校霸老是威胁她出来，想找她见面，她害怕不愿意，校霸威胁她说不出来，他们就在她家门口堵。

“陪上厕所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有底线，不陪睡。”

“哦。”林宝珠精神恹恹。

前桌惊恐的回头看着她两个。

WC，女同！

可温良娣低估了林宝珠死缠烂打的不要脸程度，晚自习放学后，林宝珠就赖在她家不走了，她喝着奶奶给温良娣买的牛奶，吃着隔壁房间阿姨送的水果，翘着二郎腿坐在温良娣的床上，哼哼唧唧。

“你不跟我回去，我就来你家睡觉！”

温良娣：……

她错了，她不应该招惹这个女人的。

“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林宝珠撇撇嘴：“校霸说要去我家门口堵我……我打不过他，又不能找人废了他。”

少女淡淡的杀意，让温良娣有些害怕。

“那我明天带你去告老师，解决了校霸后，你就不许再赖在我家里了。”

温良娣实在不愿意和她一个床。

热死了！

*

第二天，两个人去找老师。

老师听说霸凌，一脸紧张：“温良娣同学，他怎么你了？老师一定给你做主！”

“不是我，老师，是林同学被霸凌了。”

老师松了口气，语气淡了下去：“哦，林同学啊，谁霸凌了你，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是沈勇！他带着那帮小弟霸凌我！证据……他们之前就喜欢堵我，和我吵架，然后前几天他们还在小树林……”

林宝珠忽然不说话了，呜呜咽咽哭起来。

班主任打断她：“林同学，你有没有反思过自己？”

林宝珠愣住了。

“为什么沈勇只霸凌你，不霸凌别人呢？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班上很多同学反应过，你穿衣服很暴露，脱了校服，里面经常是松松垮垮的吊带，青春期的男生性幻想旺盛，是经不起你这样挑逗的！你这不是招惹他们吗？语言上的骚扰是你自找的！”

林宝珠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指责过，这和骂她骚有什么区别？！可她只有那些衣服了！再说了，她在学校都是老老实实拉好拉链的，为什么要怪她？

“你走吧，好好向温同学学习，他们骚扰你你不要理会就是了，语言骚扰构不成校园霸凌。”

林宝珠撕破脸了：

“不仅仅是语言上，他们差点性侵了我！他们把我校服扒了丢到了男厕所里，还把我关到教室里，要不是温同学救了我，我……”

班主任表情严肃起来：“你有证据吗？”

“有！监控应该可以拍到！老师你带我们去调监控好不好！我要报警！”

班主任自然不愿意她报警。

且不说那沈勇家里有钱，和教育局有关系；报警了的话，学校名声肯定有影响；现在的林宝珠只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成绩吊车尾，人品烂大街，没有必要为了她认真对待。

劝说道：“林同学，如果是这样的话，老师会帮你警告他们。”

“只是警告吗？”林宝珠满脸失望。

“调监控的话，对你也有影响，林同学，你愿意让监控里的你公之于众吗？”

林宝珠如遭雷击，是了，监控里的她多么狼狈，她是知道的。如果被全校同学看见她穿着内衣的模样，她不敢相信大家会怎样辱骂她……她的名声已经很差了，再经不起一点点的下沉。

林宝珠浑浑噩噩的，带着温良娣离开了办公室。临走时班主任殷勤道：“温同学，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和老师说，知不知道！”

“嗯。”

温良娣掩上办公室的门，她刚刚是进去蹭空调的，并没有过多参与两人的对话，说实话，作为NPC她并不愿意掺和进女配的因果，她已经仁尽义尽了。

“温良娣。”

“嗯？”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林宝珠忽然喊住她：“如果是你被霸凌，老师还会袖手旁观，劝你息事宁人吗？”

温良娣没有回答。

答案很明显，老师非但不会，还会撕了沈勇，她可是是老师的心头宝。

只有林宝珠被霸凌，大家才无动于衷。

因为她是坏女孩。

林宝珠沮丧，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如果是以前，我爸妈会杀了他的，他们全家都要破产！跪下来给我磕头，”话锋一转，少女哭了！“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每个人都瞧不起我，每个人都辱骂我，甚至我连享受正常学生待遇的权利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们踩在我的头上……为什么能？”

她大哭了起来，好像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尽。

温良娣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少女哭的实在可怜，不安慰几乎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你今天遭受的待遇虽然不公平，但是却不是平白无故，林宝珠，大山不是一朝一夕垒成的。”

林宝珠愣住。

“你忘记了你从前干的事情吗？你是大城市来的千金大小姐，却因为一个男人和秦萧杠上，你踩她的衣服，逼她下跪，扇她巴掌，甚至扬言要杀了她。大家都看在眼里，大家又不是抖m，谁会喜欢你？”

林宝珠的眼神灰暗下去：“我知道我以前错了，可是我已经遭到报应了……但他们还是对我……”

她近乎绝望，只觉得自己是个死局，怎么破也不可能破开，她看向大学霸温良娣，垂头丧气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他们瞧不起我，我自己瞧得起我就好，别人的脸色我不会管。高中时间很宝贵，我不是为了看人眼色来上学的，好好读书找个出路才重要。”

“那被霸凌，你也不管了吗！”

温良娣轻轻一笑：“老师不保护我的权利，我就捍卫我的权利。谁说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找老师一种？”

她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留下若有所思的林宝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已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