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送饭

坐了四天四夜的硬座,王语人都快坐糊涂了,终于到了县城。

下了火车,王语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顾里抱着顾朝站在她不远处,看着她苍白的面颊,似乎想上前,又顿住了。

走出火车站,街上的过年气氛已经很浓厚,经过早月服装店的时候,不出所料已经关了门。

他们便没有在县城逗留,直接回了村里。

在村口,王语从顾里怀里接过顾朝,本来就要直接分开,想到他和家里人的关系,忍不住说一句:“你现在回去,家里应该没什么吃的吧,要是没有的话,你到我爸妈家来拿一点儿?”

顾里却拒绝了:“不用,我等会儿再去一趟县城就行。”

王语听了,不知该说什么,现在都这个时候了,晚饭都还没吃,顾里回去后难道再去县城吃饭?

不过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略略点了点头:“随你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刚走了几步,就见王家人从老远就迎了出来。王母一把抱住王语,一连声的说她瘦了瘦了,又把顾朝抱过去又是亲又是心肝儿的叫。

王义和王兴也被章英抓在手里左看右看,看着变得精明不少的两个儿子,章英和王建军既自豪又心疼,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呢,好在有王语在那边,也能照顾一二。

王家人簇拥着王语他们回了家。

他们这么大包小包的回来,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在外面挣了钱的。

村里的人无不艳羡,本来王语开的那个服装店就让王家所有人挣着了钱,现在她还去大城市做生意了。之前王语和顾里离了婚,又跑出去的时候,还有许多人说她心大,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还到处乱跑,出去后准会摔的头破血流。没想到看样子,她不但没能像他们预料的那样,反而还越来越好了。看王家老两口那笑的样子,后辈出息了了不起哦。

到了家里,众人都围着王语问外面的事,等说了一会儿后,几个嫂子便跟着王母去做饭,今天高兴,做了好大一桌子。

桌上王义和王兴眉飞色舞的讲在h市发生的事,又给他们说了王语在h市的公司,“爷,奶,你们是不知道小姑现在手底下有多少人,那个厂子有多大,一走进去,大家都要叫小姑王总,可威风了!”

王父听了满面微红,一脸骄傲的看向王语,关心道:“钱要挣,但也不要太累,你自己要悠着点儿。”

王语脆生答应了。

“小姑现在手底下有人帮着她管生意,她只需要拿个主意就行,你们是不知道小姑的衣服现在在外面卖的有多好,大家都抢着买。”

这话把王父逗笑了,连声说好。

当然王义也不单单只说王语,他还讲了一下他和王兴的建筑小队,现在已经在逐渐扩大规模了,章英和王建军听得一脸自豪。

饭桌上热热闹闹,王语忽然想到顾里,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干什么,难道真的去县城了吗?

王母和顾磊对顾里的态度这会儿一直在她脑子里来回闪现,让她不能不在乎。

想到这儿,王语放下了筷子,去拿了保温盒,去厨房挑了一些菜,又盛了点儿饭装好。

见她这么快就下了桌子,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她。

“小丫,你不吃了?”

“我吃饱了,你们先吃吧,我先出去走走。”王语咳一声,挡着饭盒往外走。

顾朝连忙放下碗,迈着小短腿朝她跑去,“妈妈啊,等等我也要去。”

也好,等会儿要到了就让顾朝把饭盒给顾里,免得还要她自己送到顾里手里。

等王语和顾朝走了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王义小声对王兴说:“你刚刚有没有看见小姑拿的那个饭盒,你说她是给谁拿的?”

王兴看他一眼,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

桌上其他人也都心照不宣,王语遮遮掩掩的,但那么大个保温盒谁会看不见。

王父叹口气:“唉,不争气啊。”

王母吃了一口菜,“要是小丫真的又要和顾里在一起,我也不会阻拦,我觉得那孩子挺好的。再说他是朝朝的爸爸,亲爸总比后爸强。”

王义忍着没把火车上的事说出来,他觉得小姑不会希望他多事。

王兴恰好看过来,兄弟俩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妈妈,我们是去找爸爸吗?”

王语被顾朝猜中了打算,有些不自在,咳一声:“是你想去看爸爸,想到他没饭吃,所以给他带了点儿饭,知道了吗?”

顾朝疑惑的皱起小眉毛:不是他啊,明明他是跟着王语出来的。

王语蹲下,昧着良心让顾朝撒谎:“等会儿爸爸要是问你的话,你就这么说知道了吗?”

顾朝扭了扭,“为什么啊?”

“因为妈妈想让你这么说,你不听妈妈话了吗?”王语故意加重了语气。

“我听妈妈话。”顾朝立刻道。

王语满意的摸了摸顾朝毛茸茸的帽子:“乖宝宝。”

到了王家大门外,王语听了听里面,好像有人在说话,她又靠近了些仔细听,只听里面顾磊的声音在说:“老二,我听说你和王语离婚后,她就发财了?你说你这是什么命哦,好不容易讨一个会赚钱的老婆,还被人一脚给踹了。上次我就说了你要当心当王八,你还不听我的,看看,现在就成真了吧!”

王语在外面听的快气死了,这个顾磊,上次被顾里那么揍了一顿还没受到教训是吗。

随即顾里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响起:“你现在把这些话收回去,再让我听见一次,我不介意再动一次手。”

顾磊可能是害怕了,不敢再说什么。王语刚要叫顾朝把饭给顾里送进去,就听到里面顾母又开始说话了。

她声音一贯柔柔弱弱的,“顾里,别和你哥哥吵架,你刚回来呢,怎么就不能和我们好好说说话。”

顾里没吭声。

顾母又说话了:“顾里,这次回来在家里住多久?”

顾里还是不答,王语在外面看不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进屋了。

“你知道上次那个表叔吗,他家有一个闺女,今年才十八,模样挺好,你表叔说你聪明,人又精神,和那闺女很配,反正你和王语都离婚了,趁这次回来去相看相看吧。”

王语听了这话简直目瞪口呆,顾母这脸皮得有多厚啊,儿子都知道她和别的男人乱搞了,她还把姘头的孩子介绍给亲儿子,这到底是脑子缺根弦还是来纯粹恶心顾里呢!

“你说什么?!”果然,即使隔着门,王语都能想象到顾里的表情和无法言说的心情,肯定被恶心坏了!

“怎么了,你还瞧不上了?表妹我见过,人长得挺好的,还是城里人,配你绰绰有余。”顾磊在一边帮腔。

王语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压抑不住怒火对顾母说:“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对顾里说这样的事,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她说完这句话才看清顾家院子里大家的位置。顾里站在他们之前住的屋子门前,顾磊蹲在他们房门口,顾母撑着门框站在正门门口,他们两人面对着顾里,隐隐有一种对峙的姿态。

顾里看着挡在自己的王语,瞳孔先是不可置信的微微一缩,接着垂在双侧紧握的手渐渐放松。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都不是顾家人了,管这么多做什么!”顾磊嘿一声,没好气的冲王语嚷。

“至少他还是我孩子的爸,就算没有任何关系,也看不下去你们这么恶心的欺负他。”

“我们怎么欺负他了?不就是给他介绍媳妇儿吗,怎么,你都和他离婚了,还惦记着他呢?难道当时离婚是他不要的你?也是,你不一直都围着他转吗......”顾磊比较碎嘴,嘲讽这些的时候比女人还要尖刻。

王语还要说,被顾里一把拉到后面,面无表情的看着顾磊和王母:“我不知道你们说这些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我明确的告诉你们,不可能。别再让我听到这些废话。”说完抱起顾朝,示意王语跟他进屋。

进了屋子,发现屋里干干净净的,炕也烧起来了,看来顾里回来后已经收拾了一番。

“爸爸,饭 。”,顾朝这时候忽然出声,将怀里抱着的大饭盒递给顾里。

顾里接过,直直的看着王语,低声问:“你专门给我送的?”

王语这会儿气过头了,才发现她莽撞的冲进来有多不合适,更不妙的是,她还真的跟着顾里进了屋子。

两人相对而战,顾里的眼睛一直看着她。她不自在的侧了侧头:“不是,是朝朝怕你挨饿,让我给你留的,我怕他一个人不行,就顺便送他过来。”、

顾里低头看挤在他们两人中间的顾朝:“朝朝,是这样吗?”

顾朝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妈妈讲的,就让我这样说。”

王语心里立刻呻吟一声,恨不得时光倒回去把顾朝的嘴捂住,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啊,怎么关键时候就这么坑妈。

王语低着头,脸开始发烧。

头顶传来顾里一声轻笑:“我会好好吃的。”

王语抬起头,这会儿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了:“你随便吧,想吃就吃,不想吃倒了也可以,哦,记得把饭盒给我。”

“那你等我一会儿。”,他也不在意,让王语坐下后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他坐下开始吃饭,王语等了一会儿,总觉得他这次吃的特别慢,她坐不住了,出声催道:“你能不能快点儿吃,怎么像个猫一样秀气,就差一粒一粒的数了!”

顾里听了一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那个....你妈和你哥哥说的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是他们故意恶心人,是他们的错......”

顾里抬头看了王语一眼,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嗯一声:“我知道。”他很早就知道要学着不去在意那些会伤害自己的人,但现在他意识到了也要在乎那些对自己很好,很重要的人。

顾里吃完了饭,自觉的把饭盒洗干净了才还给王语。“走吧,我送你们回去。”他准备伸手去抱顾朝。

王语却拉着顾朝后退两步。

顾里微微怔了怔。

“不用了,这儿没多少路,我们自己回去就可以。”,她看着顾里,因为她的拒绝,顾里似乎有些无措。顿了顿,只好补充道:“我们已经离婚了,让别人再看到我们走在一起不合适。”再说顾里已经和郑银霜在接触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两人就会成就好事,她还是别在中间碍别人的眼去瞎掺和。

顾里的声音在冬日的雪夜里似乎更冷了,“那你为什么要来给我送饭?又为什么要帮我出头?”为什么要勾起他的幻想!

“你就当我脑子烧坏了吧。”她也暗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可能的确是脑子不好使,只要一想到顾里回到顾家院子,最亲近的人却会照着他的痛处捅刀,她就忍不住在意。

“好,我知道了。”顾里声音低了下去,“你抱着朝朝走吧,不然一会儿天就全黑了。”

王语嗯一声,不再看他,抱起顾朝走的飞快。

回到王家,大家都聚在王父王母的正屋里嗑瓜子聊天,见王语回来,都默契的没有问她那个保温盒的事,章英拉过她坐在一起。

屋里还烧了一个炭盆,人又多,拥在一起热乎乎的,王语惬意的叹息一声,这样被家人围着,在冬天的夜里一起说说闲话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

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来年的安排,王建军叹了口气:“有风声传下来说以后供销社要取消了。”

其他人都很吃惊:“不会吧,供销社不是国家单位吗,这怎么还能取消呢!”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王建军有些迷惘,他在供销社干了这么多年,如果真的取消了,他一下就没了方向。

好在章英和王义王兴两兄弟现在都挣得不少,不然像以前一样,全家都指望着他这份工资养家,那还不得急死。

所以他既为王语骄傲,又特别感谢她。要不是她,章英不会有这一份收入,王兴和王义也不可能有勇气走出小山村,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马红眼睛一闪,笑着道:“大哥,你担心什么,没看大嫂年底能分多少钱,你就算天天躺在炕上,后半辈子也够你们吃了。”

她这话当然是夸张了,就算服装店的生意不错,分红现在看来可能是一笔巨款,但也绝不可能让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说到这儿,王语还没过目县里的帐呢,她问章英:“大嫂,分红你们拿了吗?”

马红忙说;“没有没有,这不等着你呢,这么大的事,没有小妹你过目,我们哪能擅自做主啊!”

马红提分红的目的也就在这儿,她想提醒王语,该分钱的就把钱分了。

虽然她已经知道自己大概会拿到多少钱,但一天不拿到手,她心里就不安啊。

王语笑了笑:“好,刚好趁大家都在,我们把帐盘点一下,该分的就分了吧。”

“哎,好好好,刚好趁大家都在,分了钱也好准备年货。”马红喜笑颜开。

没一会儿章英就把账本拿来了,账本每天都会由他们三妯娌对账,确认无误后才会签字。

王语将站本从头到尾看了下,很清晰,收入和支出都一目了然。

接着章英捧出一个木箱子:“今年所有的盈利都在这里了,我们上了好几把锁,每个人管着一把钥匙,要不是大家一起,是打不开的。回来后我们都没动过。”

王语说:“大嫂,不用这样,我还信不过你们吗。”

她打开箱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数了数,和账本上的数目对上了。

然后算了算各自的分红,章英要分到一万,张碧有七千多,马红股份最少,只分到了两千多。

要是放在以前,这两千多,马红和王建国想都不敢想,但看着大房三房的数目,马红突然就觉得拿到手里这叠厚厚的钱不香了。

她有些讨好的看着王语:“小妹啊,你看,我这大半年为了这个店子那真是一点儿力气都不留,整天都在想着怎么能赚更多的钱,忙碌了大半年,我没有功劳也有一份苦劳吧,你就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儿上,能不能给我稍微多加一点儿股份。你看看,都是哥哥嫂嫂,他们这么多,我这么少,这也不公平啊....”

王建国这会儿好像知道有些臊,他拉了拉马红的袖子,让她被再说了,都这么多钱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马红不听,还在劝说王语。

在外面段锻炼了这么久,由和各种各样的人接触多了,王语现在的气场无形中增强了许多,特别是她端正坐着,似笑非笑的时候:“哦,二嫂你要是觉得辛苦的话,我也可以让别人来做,反正你就是帮着进货,不管是货源还是地点都是固定的,我想只要我把招人的消息放出去,别说分股份了,只要工资稍微开高一点儿,都有的是人抢着来做。”

马红被她这样看着,心里一凛。这样的王语让她莫名气虚,再也不敢提那些过分的要求。

她呵呵笑了两下:“我开玩笑的,分了这么多钱呢,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二嫂我是那样的人吗!”

张碧看着她那样子,撇了撇嘴,你不是这样的人,还能是那样的?她倒想马红继续闹,闹到王语心寒以后真的把股份收回去。不就是进货吗,她又不是不行,到时候把马红那份股份给她,想想就美的很。

谁知马红这么轻易就认怂了。

分完了钱,大家聊天的兴致更加高昂,一直坐到半夜才各自去睡了。

王语将早就在她身边睡得呼哈呼哈的顾朝抱起来,顾朝有些迷糊,好像要被惊醒,叫了一声妈妈,又叫了一声爸爸,王王语亲亲他的额头:“睡吧。”

由于昨天睡得晚,第二天王语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了。

她还不是自然醒,而是被院子里一阵吵闹声给闹醒的。顾朝显然也听见了,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呵欠:“妈妈,好吵哦....”

王语嗯一声,“好了,我们不睡了。”顾朝昨晚睡得依然很早,再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了。

听着外面的吵闹,她快速给顾朝穿好衣服,洗了脸后推门一看,只见周圆跪在院子里,章英气的面色一片铁青,王义和王兴站在一块儿,板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张碧正在帮着大房骂周圆:“我说周圆,人好歹也要要点脸,你干出那样的事儿,现在还有什么脸求上门啊!你爹妈要把你嫁给谁,你要么就铁了心不嫁,要么就乖乖听话,现在跪在我们家算怎么回事!”

周圆不看其他人,只对着王义哭的梨花带雨:“王义,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你想想我们以前说的那些话,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去跳火坑吗?”

她不是没想过跑,却被爹妈抓了回来,甚至还想提前把他送到未来夫家那里。

这次是王义回来了,她好不容易说服爹妈,如果能让他回心转意,给家里的好处肯定只多不少,她爹妈才放她出来试试,如果这次再不行,她爸妈放话了,就算是绑的,也要把她嫁出去。

她的名声坏了,肯娶她的人本来就没有多少了,更别说还能拿出这么多彩礼的,家里的两个弟弟还等着她的彩礼娶媳妇儿。

王义咬紧了牙齿,双手也紧紧握住。

周圆见状,几乎是爬着到他面前,拉住他的裤子,嚎啕大哭:“王义,你想想我们以前,我们以前那么好,你想想啊,你怎么舍得我后半辈子就这么毁了,你舍不得的对不对?”

“哥!”,王兴看王义竟然真的有些动容,恨其不争的一把将他拉过来,顾不得男女有别一脚踢开周圆:“滚,别再来招惹我哥!”

章英也生怕王义真的心软,拿了扫帚上前驱赶周圆,周圆忍着章英的敲打,又一次爬着紧紧抱住了王义的双腿:“王义,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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