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李玉兰便再也坐不住了。

想了想，她换了身衣服后，带着大宝出了门。

李玉兰先绕去国营商场买了点礼物，然后才牵着大宝来到了县里的地委大院。

“妈妈，我们来大伯家做什么？”大宝记忆力很好，一下子就认出这是他大伯顾康的家，歪着头好奇地问李玉兰。

李玉兰摸了摸大宝的头，说：“妈妈找你大伯母有点事。”

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李玉兰想了想，又买了一箱小孩子爱喝的饮料，这才往里面走。

大宝看到妈妈手里拿了那么多东西，懂事地想要帮她分担，但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能提个什么。

李玉兰只能意思意思地让他拿了个轻的，母子两这才上了三楼，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来了来了，谁呀？”门里传来一个女人跑来开门的声音。

“大嫂，是我。”李玉兰看着门里的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大宝也乖乖的叫了一声：“大伯母。”

这门里站着的短发女人正是李玉兰的大嫂孙雅静。

顾深的大哥顾康是县里机关的一个小干部，顾康和孙雅静两人是大学同学，工作后就结了婚。

孙雅静在教育局上班，他们现在能住在这地委大院也是因为孙雅静父亲的缘故。

李玉兰和孙雅静这两妯娌没什么利益冲突，关系也还行，平时见面的时候能说上几句话。

但其实如果不是顾深迟迟不回来，李玉兰也不至于找上她。

“哟，小兰啊，来就来了，你还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孙雅静惊讶了一瞬后，又笑着说，“快进来吧，你们吃午饭了吗？”

“吃了。”李玉兰牵着大宝进来。

孙雅静住的房子是单位分的房子，面积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桌上罩着洁白的桌布，上头还放了一个花瓶。

李玉兰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桌上。

“圆圆，你小婶婶和大宝弟弟来了，快过来叫人。”孙雅静一边倒水，一边朝着一个房间叫道。

房间门开着，很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跑了出来，正是顾康和孙雅静的女儿顾圆圆。

顾圆圆被她妈压着在房间里看书，早就坐不住了，孙雅静一叫她就立马跑了出来，高兴地叫了一声“小婶婶”后，又蹲下来去捏大宝的脸。

孙雅静人精一样，知道李玉兰不会没事上门，便对顾圆圆说：“圆圆，你带着弟弟去你房间玩一会儿。”

“我买了吃的放在那，圆圆拿去吃吧。”李玉兰也说。

顾圆圆听到有吃的，顿时欢呼一身，跳过去拿了两瓶饮料又拿了些零食，这才牵着大宝往她房间里走：“大宝来，姐姐带你去房间里玩！”

大宝对顾圆圆并不排斥，乖乖地任她牵着进房间了。

等到顾圆圆把门关上，孙雅静才扭过头看向李玉兰，笑着问：“小兰，是有什么事吗？”

李玉兰也不和她说废话，直接把手往肚子上一放，原本蓬松的裙子瞬间贴紧肌肤，显出微微鼓起的肚子。

孙雅静张了张嘴：“你这是......”

李玉兰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点头：“是的，大嫂，我想把它生下来。”

孙雅静沉默了一下，面上显出几分为难：“小兰，你也是知道的，现在这个政策......”

李玉兰知道她的顾虑，笑了笑说道：“大嫂，我已经把工作给辞了。”

孙雅静一愣，瞬间明白李玉兰的意思了。

对于城里人来说，如果超生的话就必须要面对两件事：一是罚款，二是开除工作。

罚款还好，大家都还能交得起。

但开除工作那可就要命了，因为在城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吃喝拉撒都完全依赖着所在的单位，甚至连住的房子都是单位提供的......

一旦没了工作，面临的生活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城里人也就不得不遵守计划生育政策。

就比如是孙雅静，生了顾圆圆一个女儿后，婆婆谭春红就挺不满意的。

但是孙雅静才不管，她可不愿意为了生儿子丢了工作，虽然她娘家有人，但那么多人盯着呢，也不敢保证她超生了还能继续留在工作岗位上。

而且女儿也挺好的，一点都不比儿子差！

所以孙雅静一开始以为李玉兰找她是想保住工作，但她这么一说，孙雅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真想把孩子生下来。

顾深早就辞了工作，现在李玉兰自己也辞了，那工作就对他们没什么威胁了。

罚款他们也交得起，那现在就要防着不被计生办的拖出去强制打胎了。

这对孙雅静来说并不难，举手之劳的事，孙雅静也乐得卖李玉兰一个人情。

再说，小叔子对他们一家是真的不错，平时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往他们这边送一份，孙雅静心里头都记着呢。

“那行，我下午去那边打个招呼。”孙雅静笑着说。

李玉兰顿时也放下心，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那就先谢谢大嫂了。”

“你跟我说什么谢呢！”孙雅静也笑，看着李玉兰的肚子，又问了一句，“这得四五个月了吧，得好好养着。”

“嗯，五个多月了。”

妯娌俩又聊了几句，孙雅静又问：“顾深那边还没来消息啊？”

“还没呢，不会有什么事。”李玉兰回答。

孙雅静听她这么说，也不多问。

虽然外头不知道从哪里传顾深遇到什么事了，但孙雅静却并不相信，她看人很准，顾深这个小叔子有本事着呢。

孙雅静和顾圆圆下午还要上班和上学，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了，李玉兰也不多留，叫了大宝出来后，很快就告辞回了家。

*

李娇娇算是明白了，李玉兰是不会主动把孩子给打掉了。

眼看着都拖了这么多天了，这要是等到顾深回来了那就更没办法了。

李娇娇其实并不知道顾深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她写这本书的时候也是完全凭着模模糊糊的印象写的。

本来李娇娇是想按照自己书里写的那样，让李玉兰去黑诊所打胎的，但既然现在李玉兰不配合，那她也只能换个法子了。

反正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李娇娇左思右想地一个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门。

她用头巾包住脸，做贼似地摸到了一处办公的小院。

里面的工作人员见她奇奇怪怪的样子，问了句：“同志，你来干啥啊？”

李娇娇咽了咽口水，努力把声线往低了压：“我来举报，有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想要超生！”

工作人员一听，立马拿出小本本，问：“你确定情况属实吗？”

李娇娇忙不迭的点头：“当然属实。”

“那你说，我来记下。”工作人员握着笔头说。

李娇娇飞快地把李玉兰的名字和住址报出来，又确认了一遍他一个字都没有记错后，才不放心地问了句：“同志，那你们什么时候出队啊？”

“等人到了就马上走。”那人合上本子说。

听到这话，李娇娇满意了，脚步轻快地出了计生办。

但她也并没真回家，而是又在外面找了个地方站了会儿，一定要确认他们真出队了她才能放心。

最好能看到李玉兰被拖着进来打胎才好呢！

李娇娇恶毒地想着。

可是她等啊等啊，又站又蹲的，人都麻了，也没看到有人出来。

这计生办怎么回事？工作效率这么低吗？李娇娇忍不住吐槽。

说不定是他们手里头还有别的事情忙，李娇娇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于是她又蹲守了一下午，这下子是有人出来了，但是根本不是往李玉兰他们家方向的。

李娇娇这一天又是蹲又是跟的，拖着又酸又累的胳膊回到家的时候，她才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忍了又忍，她第二天又找上了门，找到昨天的那个工作人员，问他：“你们怎么回事，举报了还不去抓人？”

李娇娇仍然是那副奇怪的打扮，昨天的那个工作人员一下子就认出她来了。

想到昨天的事，这工作人员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说：“抓什么抓？没有人违反政策抓个屁啊！”

“哎你这！谁说没人违反政策了啊！”李娇娇也火了，“她那么大一个孕妇在家，你们眼瞎了看不见啊！”

工作人员被李娇娇指着骂也来了火气：“你谁啊？脸都不敢露是在做什么亏心事吧？有本事你把你那头巾掀开和我说话啊！”

眼看着工作人员要上来扯她的头巾，李娇娇立马慌了。

也没有刚刚气势汹汹质问的样子了，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头巾，落荒而逃。

这下不用想也知道了，李玉兰那边肯定是打过招呼了。

李娇娇心里暗恨不已。

不行，她得想另外的法子！

李娇娇咬着牙想。

另一边，县城火车站。

一个高大的男人肩上扛着一个大大的蛇皮袋，从刚刚停下不久的绿皮火车上走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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