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的左先生，那我们后天会面的时候，进一步商谈。”姜沁挂断电话，果断按铃：“张岚！”

张岚抱着笔记本走进来。

“帮我订明天飞A国的机票，酒店就定在……先定在XX路旁边吧。”姜沁翻动着手上的剧本，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好友已经在A国定居很久，刚好借着这个机会过去聚一聚。

“好的姜总。林先生也和您一起去吗？”

林放？

姜沁脑海中忽然闪过数不清的画面，明亮的、昏暗的、冷寂的、恐怖的，唯一不变的只有护在身前那个高大的身影。

视线落在桌面上的钥匙扣上。

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紫色水晶折射出润而绚烂的光。

令她不由自主回忆起，他将盒子递给她时，故作沉稳的模样。

指尖摩挲着水晶蝴蝶兰，姜沁垂着眼睫，点点头：“让他一起吧。”

张岚记下了姜沁的要求，正准备出门时，又被姜沁叫住。

她一手撑着桌面，钢笔在指尖随意地旋转着，眉梢却并未放松：“对了，蔓蔓那边情况如何？她状态调整过来没有……”

“好着呢姜总！对了，为了庆祝顺利脱离原剧情，我打算改个名字，冲冲晦气。以后呢我就叫白蔓，英文名Marly,怎么样，洋气吧。”

白蔓蔓不知何时，从门边窜了出来，板正的衬衫包臀裙被她穿得俏皮又活泼，手上硕大的钻戒亮得能闪瞎人眼。

见白蔓确实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姜沁站起身，笑着走上前，亲昵地掐了掐她的脸颊：“知道了我的Marly，好名字。”

紧接着姜沁的笑容立刻消失，变脸一般伴着面孔，恢复了正常的资本家模样：“快去工作！为了处理你的事积压了多少天的策划，今天下午赶紧交上来，仔细你那点年终奖！”

“哎哎哎，不带这么玩的啊，本来我要价就不高，还一个劲压榨我。”白蔓不太乐意，别开了姜沁的手，对扣工资这一点表示非常抗拒。

姜沁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只是淡笑地看着她，铅灰色的瞳孔里，周遭一切都是灰色，只有白蔓一个人立在中心，鲜明又活泼。

任哪个人被这样“深情”地注视着，都会感到不自在。更别说除了祁逸之外，几乎和其他人没什么联系的白蔓了。

被盯上个三五秒钟，她就从一开始的不情愿，表情逐渐变得犹疑，开始反思自己刚才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大约过了一两分钟，见姜沁还没有挪开视线的意思，才硬着头皮开口：

“那个……姜总，稍微扣那么一些也不是不行，就当我来这里学习的学费了，您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姜沁“噗呲”一声笑开了。

白蔓这小脑瓜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现在终于像个真人一样了，竟然还会对老板表示不满。”

会讨价还价、会感到不满、会有真正“人”应该有的负面情绪。

而不是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作者赋予了一系列真善美的设定与标签，完美得如机器加工一样。

说实在，那样的白蔓蔓，就算是主角，也还是让姜沁觉得有隔阂。

她只能像一个旁观者，看着两个高高在上的主角，演绎寻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故事。

很有距离。

她本就是个俗人，所以她也喜欢世俗的人。

现在的白蔓，终于有了一些生活的气息，有了些世俗的味道。

她很喜欢。

白蔓闻言，吐了吐舌头，对着张岚做了个鬼脸，在姜沁好心情消失之前，脚底抹油溜走了。

张岚也笑着去订机票，出门前，瞟了一眼办公桌上的钥匙扣：“姜总您的新钥匙扣真好看，很衬您。”

姜沁下意识地看向了桌面上精致的蝴蝶兰钥匙扣，紫色水晶和银灰色的车钥匙相衬，颜色无比协调。

再加上张岚方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姜沁视线又飘忽起来。

“张秘书说了，别人有的，我们姜总也要有。”

男人安抚中带着笑意的语气，几乎穿透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如同自带震动一般，浑身血液都跟着轻颤。

很衬她……

吗？

-

琢磨着提前知会一声，姜沁拨通了自己发小的电话。

异国语言的彩铃响了很久才接通。

姜沁笑着打招呼，语气自然又熟稔：“哎小若，我后天要去A国谈生意，你到那边之后一直都没啥消息，这次我这个大忙人可是专程抽出时间过去看看你，可不许拒绝啊！”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才悠悠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您好，请问是找迟若的吗？”

姜沁原本开玩笑的语句还没出口，瞬间卡在喉咙里，她收了收调笑的语气，客气道：“不好意思，我以为这是小若的手机号码，您是……？”

“这是她的手机，我是她的丈夫，顾衍川。您是……姜氏集团的总裁，姜沁女士吧？”顾衍川语气波澜不惊，完全不觉得自己擅自接了潘迟若的电话有什么不妥。

“啊，是这样，顾先生，我曾经是小若的朋友，想着许久不见了，趁这个机会在A国和她聚一聚，当然如果您这边不方便的话我……”

“方便，欢迎至极。”顾衍川语气十分漫不经心，直接替潘迟若下了决定。

他的声音很好听，沙哑又磁性，却带着莫名的森冷，让姜沁十分不舒服。

有一种被蟒蛇缠上之后的黏腻冰冷、令人窒息的感觉。

“啊，好的，那不打扰了。”

姜沁琢磨着，打算挂断电话。

“别急，姜总，迟若她刚洗完澡出来，我让她接电话。”

姜沁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似乎还有金属制品碰撞的声音，很久很久，听筒那端才传来潘迟若的声音，带着喉管撕裂似的沙哑：“喂？小沁吗？”

“你怎么了？！”姜沁察觉到潘迟若的声音不对劲，“腾”地一下从真皮办公椅上站起，巨大的动作幅度，吓到了刚敲门准备进来的林放。

发现自己的举动确实过于夸张，姜沁一手按着听筒，另一手朝着门口比划了个手势，林放了然地点点头，重新掩上门退了出去。

“咳咳，没什么，有点感冒而已。你什么时候的生意？”潘迟若听上去声音虚弱，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迅速转移了话题。

“多注意身体。后天的生意，我定了明天的机票。”

“明天吗？”潘迟若沉默了一会儿，姜沁听着那边窸窸窣窣的响动却迟迟不出声，以为潘迟若觉得不太方便，想要打消这个念头的时候，对方却忽然应下：“可以，你来吧。”

听上去她似乎不是很期待，但还是应下了。

“啊，好，麻烦你了小若。”姜沁挂断了电话，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缠绕。

她印象中的潘迟若，可不是这样的。

从小性格开朗大方，活泼张扬，隔着上百米都能听到她张扬肆意的爽朗笑声的潘迟若，绝对不是电话里表现出来的无力状态。

她那边绝对出事了。

而且绝对不是小事。

姜沁心事重重地登上飞机，心里挂着潘迟若的事，一整晚都没睡好，眼皮底下黑眼圈浓得惊人。

林放等姜沁落座后，在一旁的座位上沉默地翻出包里的眼罩，不由分说地给姜沁套上。

被扰乱思绪的姜沁一爪子将他的手打下：“我不困。”

林放抿抿唇，直接把镜子怼到了姜沁脸前。

“我觉得您现在需要睡眠。”

姜沁被镜子中自己憔悴的脸色震惊住了。

脸色白得有些发青，眼睛下围却是整圈的乌黑，像是被人吸干精气的鬼魂。

上次这么狼狈还是在通风管里，当时四周一片漆黑，彼此看不清脸，而且也没有其他人在，姜沁的形象包袱还没那么重。

现在倒好，她就顶着这幅尊容见了一堆人。

啊啊啊！她以后还怎么在公司员工面前立威？！

二话不说，姜沁立刻拉下眼罩，把枕头摆弄到比较合适的位置，安心躺好，开始补眠。

低头看了姜沁蜷缩成小小一团的身体一眼，林放微微叹了口气，找乘务员要了一条毯子，轻手轻脚地帮她盖上，细心地掖好了被角。

退回到自己座位之后，他也阖上眼睑，闭目养神。

姜沁陷在温温柔柔的毯子里，睡得很香。

飞机突然颠簸了一瞬，她掀开眼罩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往四周看去，发现林放正平躺在座椅上，姿势板正得像是准备入棺的吸血鬼。

姜沁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笑直接把林放笑醒了，他条件反射地睁眼，正好对上了姜沁勾人的眉眼，他下意识侧头避开，无处安放的视线看上去慌乱又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她心里这么想着，却见林放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面无表情，一点点地朝她凑近，放大的俊脸裹挟着浓郁的紫檀木气味，逼得姜沁不停后仰。

直到整个人都仰倒在机舱上。

两个人凑得很近很近，近到姜沁能够感受到林放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意，近到她饱满的唇和小巧的鼻尖上，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吸喷洒的湿热气息。

为了避开他直勾勾地盯着的视线，姜沁下意识地垂下眼睫，却惊讶地发现林放不知何时已经脱下了工作装，正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深V领背心，领口恨不得开到肚脐，手臂和肩颈处漂亮的肌肉线条裸露在外，精壮的腹肌半遮不掩地拢在背心底下，锁骨上还十分有心机地挂着一条带锁的银链，似乎就等着人来把它打开。

我靠我靠我靠，这是她可以免费看的吗？？！！

姜沁勉力仰头，尽可能让自己的鼻血不要这么不争气地流出来。

面前的林放却似乎并没有放过她的想法，甚至凑得更近了些。

“不喜欢吗？不想摸摸看吗？”

低沉沙哑的嗓音直接在姜沁耳边炸开，只见自己不争气的右手手腕毫无反抗的意思，轻轻松松就被林放捏住，紧接着另一只手五指微张，从她的指缝间穿过，牢牢地锁住了她的左手，整条手臂顺势向上抬，腰也不自觉地顺着身体的趋势向上微微抬起。

应该是注意到了姜沁细微的举动，林放微微勾唇，笑得惑人，侧头凑到她的耳边笑道：“好姑娘，真乖。”

声音酥酥麻麻，从耳尖一直麻到了姜沁四肢。

“给我的乖女孩一些奖励。”林放拽着姜沁的手，直直地向自己的胸口拉过去——

“姜总，醒醒，已经到了。”

姜沁猛地睁眼，看到了臂弯上挂着毯子，神情无奈的林放。

方才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瞬间褪去了颜色，姜沁一瞬间被从梦里拽回了现实。

她连忙坐直身子，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已经被手机线给缠住，而且还缠得很紧。

姜·做了个春梦·沁：……

被自己方才的梦臊得脸红，姜沁根本不敢去看林放的脸，一直保持沉默，低头自顾自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中途好几次林放似乎想和她搭话，见她一脸生人勿近、怨气横生的样子，又犹豫着闭上了嘴。

两人一同下了飞机，高大的身影不远不近地跟在姜沁身后半步，一路上半抬着手臂做出隔挡的姿态，尽可能帮她避开大量的人流。

才刚走到出站口，数不清的吸气声和惊呼声如同提前设定好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靠哪家少爷出来接人啊这排场。”

“切，少见多怪。看到那特殊的车牌没，那可是只有顾家才会有的。”

“你说A国的顶层豪门顾氏？”

“对啊，不然还有哪个？”

“顾氏亲自接的人，真是活久见啊。”

“是啊是啊，什么大人物，不会是X国总统吧。”

啊，真是熟悉的NPC言论。

自从接受了自己生活在小说里这个设定，姜沁已经能够很自觉地将人划分角色等级。

就凭这议论架势，就不会是“普通人”。

让她看看，又是什么款式的主角出场了。

姜沁顺着议论的声音看去，只见整齐划一的黑色车队正好一溜地围了机场一圈，恰好如同缀在机场周围的一圈黑色宝石，纯黑色的漆面奢华贵气，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对车队已经ptsd的姜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