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燕京城近日发生了一桩奇事,镇国公世子裴彧迎娶了寄住在府上的表小姐桑菀为世子妃。

皇城脚下,达官贵人多如牛毛,其中不乏世家大族,镇国公裴家便是其中翘楚,而世子裴彧高风秀骨,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

反观世子妃桑菀,双亲早已经故去,族中无长辈宗亲,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因无人见其真容,坊间都在传言此女貌似无盐。

总之世子是天上的云,世子妃是地上的污泥,不堪为配,可偏偏得了国公府的青眼。

国公府还在燕京城最好的地段给世子妃置办了大宅子作为出嫁前的居所,成亲当日敲锣打鼓绕城一周,婚礼办的隆重又体面。

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戏码总能勾起老百姓们的八卦之心,纷纷猜测这位表小姐到底有何手段攀上高枝,还受国公府如此重视。

后来有人提了一嘴说这位表小姐的外祖母是裴老夫人的救命恩人。

一时间国公府重情重义的名声传了出去,其中也有人揣测桑菀是用了不当手段才当上了世子妃。

而作为老百姓们议论的焦点,国公府却出奇的安静,世子新婚本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染上了怪病。

在布置喜庆的松竹院里有大夫陆陆续续地进来,又满脸愁容地出去,整个燕京城的大夫都来看过,对于世子的情况都束手无策,脉象平稳,却陷入昏迷,中毒不似中毒,醒又醒不过来,几服药下去也没个动静,只能听天由命。

作为新妇的桑菀处境变得十分尴尬,且不论世子何时能醒还是个未知数,就说世子前几日还好好的,怎得刚成婚就身染怪病?

很多人不免把这等怪异之事加到世子妃头上,克夫的谣言在府中传开了。

小满去厨房拿食盒,正好撞见她们议论的声音,“在乡下老家就常听老人说有人生来就是不祥之人,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灾难,这世子妃兴许就是那个灾星。”

众所周知,世子妃的双亲早已经故去,偏偏刚成婚世子也病倒了,旁人难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认为世子妃命硬,把全族人克死以后,又来克世子。

“春桃,莫要胡说,若是被世子妃听了去,把你赶出府去。”

春桃是新进府的烧火丫鬟,还不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不以为意道,“怕什么,这里又没别人。何况我也没说错。”

周围的人顿时没了声音,其中有个年长点的丫鬟反驳道,“你可不要乱说,世子病了,世子妃比谁都难受,都没心思吃饭,送过去的饭菜都被送回来了。”

在国公府待久的下人谁不知道世子妃与世子青梅竹马长大,情意甚笃,若是世子出了事,以世子妃对世子的感情怕是要追随而去。

另一个丫鬟也在帮腔,“若是没有感情,以世子的性子哪里会同意这门婚事。”

春桃不以为意,“那可不好说,外面的人都在说世子妃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才上位成功的。”

一位年长点的嬷嬷反驳道,“胡说八道,世子妃自幼生活在府上,饱读诗书,性格温顺柔和,哪里会那些腌臢之事。”

春桃是烧火丫鬟,没机会见到主子,闻言立刻来了兴致,“世子妃当真如此?”

“世子妃是最温顺不过的人了,讲话温声细语,是顶好的主子。”

春桃还想继续八卦世子妃的事,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所有人听到动静瞬间噤声齐刷刷的回头,在看清来人是世子妃身边的小满时,慌乱地起身,心里充满了恐慌,也不知道她们刚才说话的内容被听去了多少。

春桃是新人不认识小满,但是看到身边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知道此人在府中地位不低,识趣的低下头缩在人群后面。

小满倒是没料到自己难得来一趟厨房就撞见这种鬼热闹,她的眼睛在屋内看了一圈最后落在站在最后排的少女身上。

脚步逐渐靠近,春桃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绣花鞋,在来人的注视下后背已经冷汗岑岑,“抬起头来。”

春桃双手放在身前不安地搅动着,闻言犹豫了片刻才忐忑地抬起头,视线却不敢与之对视,始终盯着地面。

“瞧着脸生,新来的?”

“是。”

“难怪会在背地里说主子的不是。”小满立刻转身看向旁边的人,“谁负责的?”

正要兴师问罪,外面有人匆匆赶了过来,“您怎么来厨房了?世子妃是有什么吩咐吗?”

小满回头看到个身材略显丰满的婆子,她认出这是在厨房当职的王厨娘,她没有借坡下驴,继续追问,“她是你招进来的?”

王厨娘看了眼低垂着脑袋站在身后的春桃,点了点头,“她是我的女儿。”

“肆意编排主子,按规矩当如何?”

王厨娘管理后厨多年也有自己的眼线,小满刚踏进厨房,就有人向她禀告春桃的事,她慌乱赶过来,本想着插科打诨混过去,没曾想此事不好善了,裴府家规森严,按规矩,背地里编排主子需打十板子。

她吓得立刻跪了下来,“您念在春桃是初犯就饶了她这次,她才十三岁,十板子打下去不死也残了。”

春桃听到十板子腿都发软了,在娘亲的眼神暗示下也跪了下来,“我~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满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徒生是非,只是为了杀鸡儆猴,现在世子妃忙着世子的事,难免疏漏,“念在你是府中老人,十个板子就不打了,把春桃带回去重新学规矩,规矩没学好之前不许出来。”

王厨娘朝女儿的后背招呼了巴掌,“还不谢过小满姐。”

小满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母女,扫视一圈,言辞带上了警告,“管好自己的嘴巴。”

等人走后,春桃才敢抬起头,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不平衡的,她嘴里嘟喃道,“她只是个丫鬟,娘亲为何要这样求着她。”

“她可不是普通的丫鬟。”王厨娘望着小满离开的背影,“她是世子妃身边的心腹,以后你莫要口无遮拦。”

小满拿着食盒回到松竹院,她把饭菜摆好进入内室,世子妃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连日来的不眠不休让她昳丽的面容染上一层淡淡的苍白之色,并不显憔悴,反倒增添了楚楚可怜之姿。

“世子妃,您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就算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外人都在传她对裴彧用情至深,其实只有桑菀心里清楚她只不过是立了贤妻的人设,作为一名贤妻当事事以夫君为先,若是在世子染病期间无动于衷才叫人生疑,索性就装绝食以表担忧,但她又不是真的想把自己饿死,装模作样几天,也该进食了。

“扶我起来吧。”

桑菀在小满的搀扶下慢慢起身,连着几日没有吃东西,身体都虚弱不少起身的时侯身形晃了晃,缓了很久才勉强站稳,她走到桌前坐下,今日的饭菜都是依照她的喜好准备,食欲被香味逐渐勾了出来。

小满在一旁伺候,把厨房里发生的事提了一嘴,桑菀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你做事一向妥帖。”

饿了多日突然进食不能贪多,身体会受不住,桑菀只喝了碗补汤,吃了几口好克化的食物,玉田嬷嬷端药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世子妃在吃东西,只是胃口不佳吃的很少,想必是在担心世子的身体,食难下咽。

她收回思绪,躬身行礼,“世子妃,到世子的喝药时间了。”

玉田嬷嬷是裴老夫人身边的人,自打世子染病后就过来帮忙,桑菀自是认得,她放下筷子,“嬷嬷,我来吧。”

“世子妃您这几日辛苦,多多休息,这等小事奴婢来做吧。”玉田嬷嬷是奉老夫人的命令过来帮忙,可除了煎药,其他事都是世子妃在亲力亲为,倒显得她偷懒了,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少不得一顿训。

桑菀强颜欢笑道,“世子一日不醒,我也无甚胃口,总会胡思乱想,还不如做点事分散注意力。”

对于裴彧的怪病,她并不担心,只因她知道裴彧会醒。

桑菀自幼就知道自己生活在话本的世界里,她知道所有人的命运,唯独裴彧,是没有出现在话本里的角色,这样独特的存在定然不会被怪病绊住手脚。

玉田嬷嬷自是不会违抗主子的命令,把托盘递给了小满,“奴婢先告退了。”

这些日子大夫来了好几拨,都瞧不出明堂,也不敢开药方,唯有府医开了副还魂汤的方子。

这病来得蹊跷。

大婚那日裴彧还好好的,把她送入洞房后便去前院招呼宾客,出去还没三刻钟就被小厮扶了进来,以为是宿醉睡一晚就能好,没曾想连着好几日都没醒。

桑菀端着药碗走到了床榻前,帷幔拉开一角,露出里面男子的面容,他生的清俊飘逸,即使紧闭双目也遮掩不住身上的清贵之气。

她把人扶起来,小满有眼色的在后背垫上靠枕,使其能舒适地靠在上面,待一切做好以后就退到了外面。

世子陷入昏迷,一般的喂药方式定然喂不进去,桑菀就想了个法子,以竹片作为辅助工具,一头放进嘴里,一头用来承接药汁,她熟门熟路地喂药,刚渡进去一口,就看到男子的眼皮动了动,似有清醒的迹象。

裴彧恢复意识的时候,就觉得口中有温热的液体滑进来,他霎时睁开眼睛就瞧见桑菀端着药碗坐在床榻前,手里还拿着勺子。

他立刻猜到刚才流进嘴里的是桑菀喂过来的东西,混沌的眼眸变得冷冽,他打翻药碗,一把掐住了女子细嫩的脖子。

桑菀还没从世子清醒的状况中回过神,就察觉到呼吸一窒,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制着她的喉间,令她感到疼痛又喘不上气,已经有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来。

出于求生本能,她抓住裴彧的手,断断续续的声音艰难地从喉间溢出来,“夫君,我是阿菀啊,你醒醒。”

面对妻子的求饶,裴彧不为所动,“为何要下毒?”

桑菀能察觉到世子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眼中的杀意也如实质,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奋力挣扎,周旋间碰到了旁边的桌子…

小满听到里屋有动静,立刻推门而入,在看到世子妃已经脸色涨红,几欲昏死,也顾不上行礼,冲上来试图扯开那只掐住桑菀的手臂,“世子你清醒些,这是世子妃啊~”

世子妃?

裴彧记得前世他已经成了摄政王,桑菀作为自己的妻子,已经是王妃了,怎么会是世子妃?

愣神的间隙,手下的力道不自觉放松,小满趁机把世子妃从世子的手中扯了出来,桑菀长时间缺氧,脑袋发昏,站立不稳摔向地面,幸好小满反应快伸手护着了世子妃的脑袋,这才避免脑袋磕在地上。

桑菀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裴彧忽觉一阵眩晕袭来,头疼欲裂,似有无数根刺扎上来,身形晃了晃坐回床榻上。

小满害怕世子会伤害世子妃,正要出去喊人,却看到世子倒在了被褥上。

桑菀被裴彧伤害不但不生气,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轻松愉悦,她吩咐小满赶快去喊府医。

府医名唤雷牧,原是名随军大夫因旧疾复发从前线退下来成了国公府上的府医,对裴家很是衷心,听闻世子醒了又晕,带着药箱急匆匆赶了过来。

踏入松竹院,他瞧见世子妃的脖子上有一圈淤青,说话的声音也与往日不同,他躬身行礼,然后起身问道,“世子妃脖子上的伤~”

倒不是他多管闲事,而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伤口应与世子有关,需得询问一二。

小满立刻把前因后果说了遍,雷牧低垂眼帘,抚着胡子,似有所思,“待我看完世子再作判断。”

雷牧进入内室,坐在床榻前细细把脉,又观察了面色,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他起身收起脉枕看向立在旁边的桑菀,“世子妃莫要忧心,世子并非昏迷而是睡着了,最迟明早就能醒。”

桑菀缓缓松了口气,眉眼都染上了愉悦,“世子是好了?”

“确实如此。”雷牧从自己药箱里取出一个小葫芦瓷瓶,“世子当是梦魇,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出于防备本能才会对世子妃出手,老朽这里有伤药,涂上几日便能好。”

“有劳了。”桑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小满上前把瓷瓶收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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