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晓晓径直走到公交车司机旁边坐下，并没有说话，反而静静的坐在一边，开始认真打量起了正在开车的李大全。

此时他起来大概四十多岁，容貌端正，如果不是他过分苍白的脸色，任谁都不会认为此时正在认真开着公交车的司机并不是一个活人。

她想着之前在网络上查到的关于他的资料，在脑海里开始不断排列组合之后自己要说的话。

高速运转的大脑再加上迫在眉睫的危急时刻，额头不由冒出细密的汗水，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实践自己的文笔是否出色，是否可以打动人心。

不！

应该说是否能打动鬼心！

根据无限生存系统发布的任务介绍，再结合自己之前无意和司机之间的对话，再加上之前那个名叫星星的女鬼的说法，她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能够肯定，能否成功从414路公交车上成功活着下车，最关键的因素就是这个名叫李大全的司机！

公交车慢慢行驶到终点站的站牌处，缓缓停了下来。

【乘客朋友，你们好！前方西郊动物园站是本次班车的终点站，感谢乘坐414路公交车，感谢您一路上对我们的支持和帮助，欢迎再……刺啦……再次……刺啦……乘坐……刺啦】

【西郊动物园站到了，刺啦……请以此从后门下车，刺啦……感谢您……刺啦……的乘坐，再见！刺啦……】

报站的播放器像是受到什么干扰似的，出现了嘈杂的电流声。

随着播报声的消失，原本看起来正常的公交车开始悄悄地发生变化。

丝丝缕缕黑色的雾气自李大全身上散发出来，阴气悄无声息地铺展开，一道道黑色的血管出现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漆黑的瞳孔转瞬间变成了血红。

他倏然站起仰头发出一声怒吼，逐渐浓厚的雾气仿佛一张张狰狞痛苦的人脸，自他身周盘旋嘶吼，他们身上的绝望和仇恨交织在一起，同那冲天的怨气不断融合，最终形成了一个漆黑的高大怪物，恐怖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让在场的一人两鬼极为痛苦。

“啊——”

赵峰突然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惨嚎，白晓晓不得不分出几分注意力看向位于公交车后面的两只小鬼。

只见他跌坐在地上，右脚早已消失不见，丝丝缕缕雾气自断口处飘出。

原来鬼的身体里没有鲜血啊！

她看着那些雾气，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想他的右脚是怎么消失的，反而有些在状况外。

感叹完她才去关注导致他右脚消失的原因，只见离他不算太远的公交车底盘上，一张熟悉的利齿大嘴在那里一张一合，不时发出‘咯吱嘎嘣’的声音。

赵峰惨白着一张脸，面上满是恐惧之色，撑起双手不断后退，同时怨恨地看向躲在一边的陆仁。

“陆仁！你——你竟然背叛我！枉我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

蹲在公交车座位上的陆仁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眼眸中闪过一丝心虚之色，却也不后悔刚刚做过的事。

“阿峰，我也不想的，可是我还不想死！你已经害死我一次了，怎么就不能替我去死一次呢？”

赵峰看着昔日好友的翻脸无情，没有再试图解释，昨天是他们两个共同决定晚那么两个小时再回出租屋，也是他们两个共同决定乘坐414路公交车，那个杀害他们的鬼下车的决定也是他们共同决定的，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害死他！

本来他以为他们两人是可以托付生死的至交好友，却没想到，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白晓晓没有理会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反而把注意力落到了那张利齿大嘴上。

此时的利齿大嘴上面出现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它吞咽下嘴里的食物后，看到那只小鬼警惕的模样，眼睛里闪过遗憾之色，而后倏然消失出现在那怨气聚合体旁边，看着公交车里的一人两鬼，颇有些虎视眈眈的意味。

白晓晓眸光一闪，看着那张利齿大嘴的模样，心中的那个猜测更加确定了几分。

她努力忽视周身愈发寒凉的气息，哪怕背后早已濡湿一片，却更加挺直身姿，不让在场的鬼怪看出她真实的情绪。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手指一弹，硬币顺着力道直接掉进投币箱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声。

听到这个声音的高大怪物气息一顿，那冲天的怨气停滞了那么一秒，而后又喧嚣起来。

有用！

她眼睛一亮，一枚又一枚的硬币自她指尖落到投币箱里，一时间有些寂静的公交车内只有投币时发出的‘当啷’声。

“陈师傅，我知道你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司机，自你接管414路公交以来，二十多年风雨无阻，安全行驶，还获得了多次模范称号。”

白晓晓一边组织语言，一边朝着投币箱里投掷硬币。

“我知道你对于最后那次行程发生意外充满了遗憾，也对公交车里面发生意外死亡的乘客充满了愧疚，但是你当时已经竭尽全力去保护车里的乘客，如果不是你当时反应快，恐怕整辆公交车会接连遭受其他车辆的撞击，所以，是你，成功保护住了大多数乘客的生命。”

“当啷”，又一枚硬币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也许，在你想来，你当时应该在校车撞过来之前就察觉到，应该避免两辆车发生碰撞，应该反应再快点，避免那些意外死亡乘客的死亡，可是，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不能因为那些人力无法做到的事就把错误都归咎于自己身上！”

不断翻滚的怨气似是被安抚，变得平静起来。

随着一枚又一枚的硬币的掉落，以及白晓晓的开导，高大怪物身周那冲天的怨气竟然开始慢慢消散起来。

一双苍白的手自浓稠的怨气中伸出，似是撕开布帛般，怨气自他的双手从中间分裂开来，李大全的头颅自分裂的缝隙中出现，他黑沉沉的眸子看了一眼一旁的白晓晓一眼，而后紧盯着那发出声响的投币箱，想要从那冲天的怨气中脱离出来。

那冲天怨气中不断闪现的张张狰狞人脸似是觉察到了他的意图，纷纷伸出充满痛苦绝望和不甘的双手，死死拉住他的身体让他没有办法脱离。

他眼眶中怨气不断翻涌，双手开始用力试图强行脱身，怨气中的人脸分出一部分脱离他的身体，向着旁边那张利齿大嘴而去。

看到这种情况的李大全，动作立马停滞，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投币箱，最终不再挣扎，原本脱离怨气大半的身躯逐渐重新被包围，奔向利齿大嘴的那部分怨气人脸也重新飞回到了他的身上。

而那张利齿大嘴的双眼看着他的状态，不甘担忧以及怨恨充斥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球，不断开合的尖利牙齿铛铛作响。

白晓晓眼睁睁看着就要摆脱怨气的李大全重新被怨气包围，眼里满是凝重之色。

看来是她之前想错了，并不是他因为自身沉溺于愧疚无法摆脱桎梏，他只是想要保护那张利齿大嘴不被怨气缠身。

那些怨气人脸到底是什么？

仿佛具有可以思考的能力，知道拿那利齿大嘴来威胁李大全。

她目光转向守护在他脚边的利齿大嘴，它呢，又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宁愿自己怨气缠身，也不愿它沾染丝毫怨气！

叮——叮——叮——

一阵敲击玻璃声音响起。

白晓晓转头看去，正好看到陆仁手拿安全锤，正用力朝着一块玻璃砸去。

看到他的动作，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快住手！”她开口制止。

然而还是晚了。

由怨气人脸聚合而成的高大怪物似是被陆仁的做法给惹怒，一只由怨气人脸组合而成的大手抓向他。

陆仁看到那翻滚着狰狞人脸的怨气大手，被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息压制得浑身僵硬无法移动分毫，手里的安全锤“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拼命转动眼珠看向对面的赵峰，里面充斥着祈求不甘以及恐惧。

赵峰原本想要冷眼旁观，不去理会他的求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像是不听使唤一样，一只手猛然伸长，把无法动弹的陆仁给拉了过来。

他看着调转方向袭向两人的怨气大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被用力推向那怨气大手。

被怨气大手抓走的那一瞬，他转头看向抱头缩在座位上的陆仁，浑身阴气陡然爆发，一条漆黑的由阴气组成的触手快速席卷住座位上的人，以极为迅速的速度被甩进了那高大怪物的身体内。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白晓晓只来得及掏出板砖砸在赵峰的脑袋上，并不是她有多么地想要救人，而是那高大怪物在吞噬掉陆仁后，身上散发的气息更加厚重了几分，如果再吞噬掉赵峰的话，恐怕高大怪物的力量会更加强大。

被板砖击中后，赵峰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轱辘辘滚向了公交车的后面，藏进了一个座位的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外面。

她之前就发现了，就算是鬼怪失去了身体也没有多少损失，恐怕大部分的力量都在脑袋上。

这时，她敏锐地发现，那翻滚的怨气人脸之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陆仁。

她看着高大怪物身周不断闪现翻滚的怨气人脸，心里出现一个猜测，恐怕那些怨气人脸都是被吞噬的一个个鬼怪。

陆仁那张充满怨气痛苦和不甘的人脸狰狞嘶吼着，似是被他影响，那些怨气人脸也狰狞嘶吼起来，裹挟着冲天的怨气袭击向面前的白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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