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毕珂的突然造访的信息素紊乱也是太可疑的。

他侧过身，错开毕珂的身影，又多朝主席台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眼下这个位子，根本看不清主席台上的动静，但收回眼的时候，目光又在毕珂的身上多定了几秒。

只见风鼓动毕珂的衣摆，毕珂抬手，扒动后颈的阻隔贴。

“你干嘛！”晋辛抬手就想拦截毕珂想要摘阻隔贴的行为。

“给你。”毕珂声音带着起伏，没了往日的平静，“AO的信息素还能中和，我没事。”

晋辛还想说什么，但是毕珂已经摘下了阻隔贴，温凉的触碰在他后脖一掠，毕珂的手指很凉，把阻隔贴的四角按实的同时，在他的肌肤上有过几秒钟的误触。

他瞪圆了眼，后颈被太阳烤得热烘烘的。他实在是没听过什么alpha和omega信息素能中和的道理，看毕珂那副镇定的模样，他心里还是有过那么一刻钟的怀疑。

“别说话，六千米，呼吸节奏很重要。”

晋辛没再多说了，毕珂就在一旁，他也不想被小瞧了去，在阻隔贴的‘安抚’下，他的步频很快调整过来。

快经过主席台的时候，他感知到刀锋般的视线从他和毕珂之间切过，要把人剁成肉酱。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是谁。

“跑起来！跑起来！这是干什么！”

胡庐的视线在晋辛和毕珂之间打了个转，越看越抓心挠肺。

“跑个步还要我等你、你等我。是不是想要手拉手跑终点！昂！”

前边，谢候听笑了，趁着转弯，回头望了落在后边的两人一眼。

晋辛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毕珂，试图去看胡庐去黢黑的脸，但没成功。

“今天要是敢手拉手跑终点！大考的时候是不是就要手拉手进考场了！昂！”

“哈哈……毕珂他还往后跑……他疯了……”谢候又多笑了一声，最后被东方淮珍超了，最后，笑声戛然而止。

毕珂拦在他和主席台之间，脖侧已经有了薄汗，他的目光已经被吸引过去了，视线再往上移，毕珂鬓角的薄汗丝毫不少。

与此同时，晋辛觉察到不妙。

他就像是爹进了酒缸里，使劲扑腾了两下，但是还是没能成功，反而越跌越深，酒香弥漫里晕出了米香。

他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几乎是同一刻，他侧头去看毕珂，毕珂侧头看主席台。诡异的目光还有发了疯的信息素味……明明是跑在红绿色的跑道上，但是他的步子发了虚。

毕珂抬手，扶了他一把。

“谁的信息素外泄了？！！”

“好浓的信息素啊……哪个alpha……”

……

跑在前边没几米远的先发现了。

两人目光对撞……晋辛轻轻“肘击”了一下毕珂。

——不是说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能中和吗？

——又不是化学反应，当然是中和不了的。

两人用目光完成了一套无声的交流。

“哪个alpha？……”操场上已经有了骚动，原本六千米跑步就是人挤人的程度，再加上胡主任那套“炫耀术”，非要叫一班到八班的都来操场上看他带出来的九班、十班，看看示范班的示范作用。

这样算下来，整个操场上真就是人山人海了。这“人海”挤在一起，究竟是哪个alpha突然易感期，突然收不住信息素都不好辨。

究竟是还在千米跑的，还是一旁蓄势待发准备着的……一时还不好认……

“毕珂……”晋辛呼吸着，喊了一声。

“哪个alpha……”

前边在跑的alpha被一股强烈又极具威迫的信息素给压制住，一时间有过那么一滞。

他转过头，去看毕珂，那双伪装出来的黑色瞳孔此时彻底脱离了伪装，独属于大海的深蓝暴露在太阳的光线下。

大海有容乃大，毕珂似法力无边，眼里那抹蓝硬是要把人吞进肺腑。

一直聚在alpha堆里很危险。对双方都很危险。

眼前只有这个法子了。

“跑！”

不能把躁起来的alpha推到身后，那就只能把这些个alpha甩到身后。

晋辛拽过毕珂的手腕就跑，一如数月前的肆意、不顾。

少年驰骋，风重黄金。

浓烈的信息素掺杂在空气中，顷刻间，刮开人群，蓄力前冲。正值青春嘛，就是不断向前，不断向前跑，因为不知道哪一刻会成为日后弥足珍贵的永恒。

千米跑，是按A6O3的……在还没彻底分化完毕的ABO班里是按男六女三来分的。

焚雅的大操场一圈就是一千米。

眼下四圈毕，他要领着毕珂再跑两圈，再经过主席台……再瞪两眼李素……

“你们俩搞什么……趁我病要我命……”谢候唠叨道。

“不是、这俩疯了，不对，是晋辛疯了……等下胡庐得来十班骂大街了。”一个九班的同学带喘、发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嘲笑。

风声把几个吵闹声甩开。

浓郁的信息素就在身旁。

后颈上的阻隔贴被汗水彻底沾湿 ，经过两手，私将两股信息素混在一起后，眼下有摇摇欲坠之势 。

晋辛被这突然罢工的阻隔贴搅得心躁不已。

心刚躁起来，手腕骨上却凉了。

毕珂望了他一眼，反手一够，原本被拽的人反过来，拽着自己跑。

跻身于一众alpha间，不再给与这群alpha更多的施压，两个alpha率先跑远去。

急促的呼吸下，跑操的步频加快，两个人不需讲话，发了疯地往前跑。

千米跑对于两个分化出的Alpha来说，暂时不算是大问题，但毕竟是千米跑，呼吸还是会乱。

“松开我。我可以的。”

“嗯。”

简单的交流后，两人在信息素的强逼下，一鼓作气，直往终点去。

主席台那边，胡主任单手插腰，眼睛瞪得贼大，好似下一刻就要弹射出来，直击“不成体统”的两人。

“做什么！做什么！”胡庐急速喊话，话筒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声响在顷刻间传遍有塑胶跑道的地方。

眼见着，两个显眼的没拉着相互扶持了，胡庐的眉头还是没舒展开，就算两人逐渐领跑，最后冲过终点，胡庐的脸色依旧难看。

但跑道上一到八班的那群少年们被这波操作硬是看呆住了。

还能这样！

这么一呆，空气中弥漫的alpha信息素好似悄摸着就淡释了，就像是刚被团圆饭里的鱼刺卡住了，随着终点冲线飘动，红布条落地的刹那发出一声巨响，被鱼刺卡住的少年又被大年夜窗外的绚烂的烟火吸去了目光。

一个个待宰的羔羊呆呆地张大嘴巴，眼前一黑，反应过来视线被挡住后，一个个又从红绿跑道的这头跑到那头去凑热闹。

胡庐的脸更黑了。

“你俩、商量好了，一起吞火药了？”谢候还没缓过气，“呼”了两声，就开始好奇了。

晋辛收回盯着主席台的目光，淡淡地点头。

毕珂面色很淡，没多言，但只是一眼，又别开目光。

“歇会儿，你俩别走。”谢候喊着，但两人已经朝远走了。

远处一群七班的男生女生看了一眼，目光里含着想簇拥不敢簇拥的光。还有几道窃窃私语——

“九、十两班这是怎么了？”

“怎么女生都没在准备集合？”

“西西，怎么了。”眼见着坐在台阶上的西一羲一副虚脱样，康南希搭着毛巾的手一松，站在下边几阶台阶上、倾身，上前扶了一把。

“没事。就是头晕晕的。”西一羲接过水，脸色苍白。

晋辛和毕珂瞧见这边的动静，对视一眼，走了过来。

“喏。吃块糖缓一缓。”晋辛见西一羲喝过水了，赶忙递上薄荷糖。他见西一羲撕了糖纸，又把手上的小风扇递给毕珂，他道，“要不要去趟测量室那边检查检查。”

“真没事。”西一羲强行露出笑颜，她揉了揉攥在手心的糖纸，道，“我吃点甜的就好了。”

说着，她迎着风扇里透出来的阵阵凉风，站起身道：“胡主任留了三套卷子，先回教室吧。”

“那刚好，”晋辛就自动忽略了西一羲的后半句话，“今天我生日，一起去常青吃点甜的吧。”

他不容反驳地和毕珂对视一眼，提着西一羲的校服外套就往常青去。

爬好几层楼回教室，这不得把人累死，就说了，学校该斥巨资修个直通楼顶的电梯。

日头正大，几个人趁着七、八两班的男生还没开始千米跑，便顺着众人的瞩目，横穿这片操场，但是除去那些听习惯了的“夸赞”，依稀间还有几句女生的窃窃私语传到几人的耳朵里。

“九班、十班他们女生什么时候跑了的？我怎么没看见。”

“听说是十班有个omega男生适应不了千米跑，所以跟胡主任提议了什么……反正他们班女生早就跑完了。”

“啊……那么好！！！”

“现在日头真大，晒死个人啊……他们早跑完的是幸福死了。”

“十班哪个omega？”

“就你们刚说帅的那个面生大帅哥。”七、八班的女生站在一起，其中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往晋辛这边一指，道，“在那儿。”

女生压低声音，道：“就是跟那个晋辛那个鸟人一起撞线的那个大帅哥。”

晋辛看了毕珂一眼，又往女生堆看了一眼。

那几个女生注意到这边的视线，马上调转话头：“还真有点紧张起来了！怎么现在人那么多，又热人又多，你看看我脸上脱汗了吗，帅哥在这，多少有点紧张的。”

“诶，不对啊，这样说来，十班那个omega帅哥怎么会不适应千米跑。”几个女生视线投了过来。

“别说了，准备准备，男生跑完就轮到你们了。”

除却九、十班，接下来的几个班还是按原来的顺序进行千米跑。

几个女生提了一口呼吸，空气中都蔓延开几分紧张的情绪来。

七、八两班的男生六千米跑已经开始了，晋辛一行人就刚才那会儿多偷听的功夫，成功地被困在塑胶跑道内圈的操场上。怕此时出去撞上迎面跑过来的选手，便干脆停下驻足看了看。

但就刚开跑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一股熟悉的怪味出没。此时调整过来呼吸，这股熟悉的怪味真能好好回味一番。

晋辛：“西西，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西一羲：“没有啊，怎么了。”

晋辛见她惨白的脸色才微微转好，到嘴边的话打了转弯：“没什么。可能是我闻到蛋糕香了。”

晋辛往安静着的另一人方向靠了靠：“毕珂，熟悉不？”

毕珂：“雨后树林。”

毕珂：“是李素。”

晋辛把西一羲的外套搁在另一只手臂上，然后窸窸窣窣地从自己的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抑制贴。

抑制贴靠在他的鼻尖，他闻过后目光微变。

同样的雨后树林。

眼见着红绿跑道转角迎面而来的千米跑选手，晋辛抬了抬脚，明明站在中间撞不上任何人，他还是抬脚在人工草坪上一蹭，然后往后退了半步。

跑道上比人先来的，是炙热的风。还有同样的雨后树林。

一个念头彻底在他脑中爆发。

他看向主席台的方向。毕珂已经往那方向去了。

随着毕珂的身影多看了两眼，视线再落到主席台上，只剩下胡主任发黑的脸，后边没有李素。

西一羲：“晋辛！走吧！他们已经跑过去了。”

晋辛收回眼，等到了常青面包店，蛋糕都上来了，但心上还是被这件事堵着。

西一羲和康南希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走近了才听清个大概。

“辛崽。过来过来，你们班那俩又吵起来了。”康南希一把招呼晋辛坐到身边来。

他刚坐下，盯着窗外两人——只见东方淮珍递了个小型的东西出去，蝶魄刚接到手上，耳边就炸开康南希的声音：“我去！这大小姐哪里又搜出个空调板。”

空调板吗？是没了电池的那个空调板吧。

康南倾眼见着东方淮珍淡定地把两枚电池放到蝶魄手心。脑子一转，也明白了过来。

“怎么回事！学校不都说要给我们换空调了吗？他哪个犄角又给找出来的！”康南希说着，就站起身来，就要去外边“看热闹”。

晋辛无奈扶额，把人拦了下来：“外头多热，你别出去，他俩等会儿也就进来了。”

康南希站着，大眼呲溜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晋辛拍了拍他的胳膊。

康南希：“唉。也是。主任不会真给换新的空调的……眼下大小姐能给良心发现把电池给找回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晋辛笑了一下。

康南希眼盯着东方淮珍和蝶魄前后脚进来，超大声地靠在晋辛耳边，道：“你说，大小姐他在哪里找回来的。”

东方淮珍瞟了他一眼，矜贵的脸上眉头蹙得更深了。

“毕珂不在这儿。”康南希尝了一口蛋糕，道，“应该是遇到熟人了，还在操场那边。”

东方淮珍又抬头给了一眼。

蝶魄走近，见状道：“晋辛，你又过生日？”

晋辛：“没事就过一个呗。”

待常青面包店里的气流通畅了点儿，冷气更足了。

应点六趁着冷气进来后，康南希有撺掇点六问大小姐：“哪儿找回的电池。”

“扣电池的主人”脸色更冷，室内冷气一下子更足了。

晋辛没忍住笑微抖着肩，把脸往沙发另一侧侧过去，盯着磨砂玻璃上东方淮珍冷到模糊的脸，笑得更厉害了。

谢候趴在玻璃上，朝晋辛“哈”了一口气，晋辛笑着转了个身，屁股怼了回去。

“我的宝贝都在这里啊。”谢候进来，嗓子一提，道，“在聊什么啊。”

东方淮珍没抬头，低头继续刷手机。

“一号宝贝”康南希直接跟谢候把东方淮珍“扣电池”的底儿全揭开了，走到东方淮珍跟前，才随口补了一句：“当然，还是给晋辛过生日的。”

谢候用一种“你就不干好事”的眼神遥望了一眼东方淮珍，道，“话说回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扣电池。”

蝶魄规矩提醒加警告道：“谢候！”

“行行行行行。”谢候乐呵一笑，尝了一口蝶魄手边的蛋糕，“我不扣、我不扣。”

蝶魄安静睨了一眼，又重新归于一片安静中。

“毕珂哪儿去了。”谢候问。

康南希：“在操场的时候，就跟一大帅哥走了。”

谢候点头，抬手掏出一个粉色珍珠耳钉，耳钉叮咬在东方淮珍的右耳上，笑道：“别摘，毕珂说了，给你补气血的。”

东方淮珍抬手，拂开谢候蹭着他脸颊的手。

“你们溜回来得太早了，没机会看到，不过毕珂没准还有机会能见着。”谢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