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玄机，快进来快进来，开空调！开空调！”他朝后边楼道间往上走的两个少年招手嚷道，手腕一顿，抬眼跟靠在门边的毕珂眼对眼，顶在食指上转了个圈的篮球顺势掉到了地上。

再转眼，看到拿着空调板的东方淮珍。

双重打击直击心脏，在后边两个少年跑进教室的时候，他才不得已缓过神来。

“哟，这不是——东方明珠大小姐嘛。”谢候从原本的震惊脸一变，瞬时间插到两人中间，俩胳膊一左一右，呈左拥右抱狗皇帝状，他凑近朝毕珂使了个眼神，道，“少爷，你俩怎么来了。”

东方淮珍稳定发挥：“傻逼、滚。”说着抬步离远，倚在窗边若有所思。

“真没礼貌。”谢候吐槽完东方淮珍，拧头靠毕珂更近。

“少爷，你理理我嘛。”谢候说着，靠近一嗅，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你的声音低声道，“你从海市出来？拿什么交换？不会是、注了omega信息素吧。”

毕珂没说话，似默认了谢候的这个想法。东方淮珍面上却划过一瞬间难捕的诧异。

“海神也真是的，怎么说也是你爷爷，下手真狠，说给你注信息素就注。残忍呐——”谢候说着，拍了拍毕珂□□的胸膛，同情得直摇头。

“嘘。”毕珂感知到一道打量的目光照过来，他道，“小声点，陆地上不谈海洋事，不然会受海洋诅咒的。”

“虎鲸也不例外。”毕珂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谢候。

谢候：“……”又诓我？

他刚想说什么，注意到晋辛手指微屈按在窗下边的白色框架上，敞着大窗吹着他的发，他的目光是往这边来的。

“晋辛，你跟我卖关子是吧，你早跟我说是咱们少爷嘛。”谢候说着，东方淮珍嫌吵，手上的空调遥控器上扔了过来。

空调上从红色的小圆点陡然间变成了一个绿色数字——“20”。

谢候偏头，接住空调板后，刚想说什么……

晋辛重重地关上大敞的窗：“来人了。”

毕珂明晃晃地蹙眉。

如今信息素都散尽，就算针管在肌肤上一戳，功效也没有之前来得好了。

就是没想到那李素来得这么快。

月明和玄机抱着篮球进教室，刚进教室，高二十班前后门重新紧关，宛若密室。

“我刚上来的时候看到蝶、和那教官了。”玄机接过月明递过来的矿泉水，他走到晋辛身侧，阴阳怪气道，“怎么，得罪那教官了。”

“还是得罪蝶了？蝶儿可是老师们的宝贝学生，你犯什么事儿了，这会儿蝶叫上老师来揍你？”他说着，摇扇扇了扇，一时间热气一拐。

“别把热气传给我，去旁边扇去。”晋辛眼尾扫了一眼玄机。

“就传给你、就传给你、”玄机往晋辛身上凑了凑。

半天，他见晋辛还往窗口瞄，又道：“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个教官，非叫我再测一次，害得我球都没打尽兴。”

谢候揽着玄机的肩，戳了戳玄机的肚子，道：“你不测，是因为长胖了十斤……又不是……”

“滚你丫的。”玄机把手里的篮球往旁边一砸。

“啪！”

谢候灵敏地别过头，一个闪身，躲过去了。

后头黑漆漆的摄像头上原本还闪烁着微妙的光，咻的一下，摄像头上的光没了。

谢候瞧了一眼身后砸烂开的摄像头：“啧啧啧……第一天来，就把摄像头给砸了，玄机你呐，厉害的咧。”他说着，朝玄机竖了竖大拇指。

玄机一脸黑线。

“哐哐哐……”

门外的声音就像是催命符，原本只是几个人在急，但是这会儿，玄机弹跳起来，第一个去堵门。他边堵，边朝身后穿着白T温润默言的男生道：“月明，你快修修这破烂东西。”

月明赶在玄机话落前，已然上前修理。

玄机本体是把青黄底色的牡丹折扇，月明本体是个七弦琴，两人会修扇修琴，此时修破损的摄像头，说来顺手也不顺手。

“高二十班的，都在干嘛，开门!”李素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地往里钻，他说着，赶来的老师靠在窗边，正要说什么。

“唰”的一声，晋辛拉上能往里窥见的蓝色纱窗，顿时间，整个教室一暗，空调下的出风口出气流，嗡嗡响。

感觉到整个教室里齐刷刷的目光，他不解道：“怎么了？”

“刚刚窗边那个好像是胡主任。”站在后排挡门的其中一个同学提醒道。

胡主任？胡庐？法外狂徒大葫芦？

晋辛的小心脏一颤。他有点害怕地“唰”一下拉开窗帘，看到胡庐眼镜之下狰狞的眼神，活像能就地吃下一只始祖龙鸟。他反应过来，不等胡庐说上话，“唰”的一下拉上窗帘，屋子内又是一暗。

“晋辛！你又搞什么动静！”外头胡主任的声响震如雷。

“月明，修好了吗？”

月明无奈拧头道：“修不好。”

“啊……”玄机盯着电风扇哐哐响的天花板，仰头咆哮道。

晋辛摊手道：“那你接受制裁吧。”

玄机朝着堵门的谢候道：“老谢，你再抗衡下。”

谢候突然一脸懵：“我为什么要抗衡？”他说着，看向双手环胸倚墙站的大小姐和倚窗同站的少爷，一时说不上的不对劲。

“你俩信息素味儿散完了吗？”

“嗯。”

只有毕珂回他一句。

“快开门！不然扣你们班这周的流动红旗。”

在班学生：“……”写字的放了笔，躲空调下乘凉的抬了头。

十班一致：“老谢！”

谢候确定屋子里头再没信息素味道了，朝玄机耸了耸肩，爱莫能助。

十班透进了光。

“都躲起来干嘛？防我跟防贼一样？”胡庐的大嗓门先起。

晋辛像个鸵鸟一样，先往座位上缩，桌子的左前方叠满书，后边那张桌子亦然叠高一摞书。

“欸欸欸，你俩干什么？”胡庐抬手，手里的地理书唰的一下飞过来，“这是六楼，你们要跳窗走？！！！”

“活腻了？都给我下来！”地理书一甩出去，窗关上了。

见两人没出什么事，胡庐松了一口气，他走近，怒吼道：“跑什么！”

毕珂认真回应：“本能反应。有人抓，就想逃。”

东方淮珍一脸漠然，他从六楼窗边往下俯瞰，看不太清一楼的风光，大半的景都被这窗边的白玉兰树给挡住了。

玉兰树杈上还挂着本地理书，十秒钟前还捏在胡庐手上的。

晋辛原本还埋在书缝里，听见毕珂这熟悉的解释，突然抬头一懵。

这一抬头，正好对上胡庐扫过来的凶狠目光。

“还有你！晋辛！刚……”

“胡主任！”晋辛猛地站起身，在众人注视下，始料不及地开窗，纵身一跃。

毕珂突然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屈着搭在窗框上的指僵硬。人已经下去了，始祖鸟天生会飞，其实不用担心，但是太始料不及了。

“主任！你别生气！我给你把书捡回来！”晋辛的声音从六楼以下传来，“你可别生气，真别生气，生气会变矮变挫。”

“你个傻鸟。”胡庐冲着下边骂，“我是不是说过，没分化成ABO，就不要乱用本体，我说过几次了，就是不听，迟早出问题……捡书捡书，要给我捡书，下次给我走楼梯去捡。”

下边传来回应：“六楼诶。要是有电梯就好。”

班内学生：“对啊，什么时候明德楼能建电梯。这样……”

胡庐：“电梯电梯！！！一个个的书念不好，爬个六楼也爬不动，以后体艺考怎么办……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东方淮珍收回眼，刚开的窗有点大，吹得头疼，他懒懒一推，把窗合上。

学生们转回头，埋头做今天刚发下来的卷子。玄机和月明趁机溜回位子。蝶魄把整理好的体检报告放回自己位子上，再挑出还没完善的五张，从位子上起来，站到李素和胡庐身后，视线却一直往前绕。

不知是不是胡庐在场的原因，李素压低声音，没先前所见那么颐指气使：“胡主任，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俩个信息素不稳定的alpha和omega。”

“主任，教官。”

胡庐仔细地打量面前两个面生的新同学，他道：“信息素不稳定还外溢，在校园里乱跑什么。”

东方淮珍和毕珂对视一眼，两人皆是默契地没有出言反驳这主任。

这种学校主任一般话很多，学生只要认真听着教训就好，一旦轻易打断反驳，那么该主任的话就会翻倍涌现，最后呈‘指数函数’暴增。

“一颗珍珠滚得快就算了，人鱼带尾巴怎么也走那么快。”胡庐骂着骂着，扶了把老腰，面前的人鱼依旧冷静，那颗珍珠本体的alpha面色不太好看，眉心微蹙颇有不耐烦的样儿。他见这状，骂得更凶了。

“信息素不稳定还外溢，这不拜这位beta所赐。”东方淮珍瞟了一眼李素，眼神很是挑衅，“针管里边不知道放什么，硬逼信息素，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害，我命可金贵着呢。”

“什么beta！”胡庐又被点炸了，“会不会尊重老师，不管是beta，alpha，omega，都要学会尊重，懂不懂。做为学生要尊重老师，加上教官俩字喊人李教官，尊重一点，你这样不尊重别人的alpha，以后没有哪个omega会跟你的。”

东方淮珍抬眼，有点无语地和毕珂对视一眼，谁知道这bata姓李姓王，他懒懒道：“哦。”

“哦什么哦。”胡庐看不惯面前这个早分化的珍珠alpha跟人鱼omega眉来眼去，他生怕两人之间产生恋爱的气息。

想到什么恐怖的事儿，胡庐一把拉过毕珂，把毕珂拉到自己身后，AO之间隔了个自己，他这才稍稍放心。

“我的意思是，”东方淮珍语气傲娇道，“没omega正好，我又不早恋。”

胡庐把视线往后转，不算厚的镜片下，那双眼好像在说——“omega也不能早恋，否则——”

毕珂嘴角微勾，恭敬道：“我也不早恋。主任放心。”

“不早恋就好，你们俩个天分都不错，刚步入高二，就早已经分化了，还分化得挺早的。我们焚雅学习压力确实挺大，也都是有天分的小孩，你们虽然分化早，但是也不能自骄自傲，自傲的下场只会是固步自封，再高的天分也没用，最后泯于众人、后悔莫及。”胡庐懒得理会东方淮珍那副听不进劝的鬼样子，他器重地拍了拍另一个格外有天分分化早一步的人鱼omega。

毕珂硬生生地呛住胡庐的话，他道：“我和淮珍在海的那边上过高二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年纪，放在焚雅就是寻常分化了的高三生，他们天分其实没那么高，为了期待不落空，就别抱太大的期待。

“呃……”胡庐噎住了满腔话，他安慰道，“天分不高也没关系，天道酬勤，人定胜天……”

东方淮珍一耳进一耳出，但是听到这儿，还是笑了，这主任颠来倒去的话术是真的多，一会儿要天分高，一会儿没天分也没关系。

“你笑什么？！！”

“beta……教官，也在笑。”东方淮珍抬手优雅示意。

“李教官就李教官，不要什么beta教官的叫。”胡庐想起很多学生管他叫葫芦，他自己被乱喊有苦难言，但是旁的老师那儿的公道他还是要讨回的。

“一个年级那么多教官，那么多beta，尊重点，不要乱喊。”说着，他朝那一群假装认真学习实则竖耳偷听的学生絮叨道，“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要尊重彼此。对了，现在你们也没分化，不懂ao有别，不能随便标记，算了这个我以后再跟你讲……”

“现在没分化，男女之间也要相互尊重，还有……男女之间，不能早恋……当下阶段，学习为主。”

东方淮珍转了个身，走到毕珂身边：“我们海洋真没见过这种的。没人会有那么多话。”说着，他挠了挠耳廓，有点疲累的样子。

“男女有别，AO有别，东方同学，你听进去了没！”胡庐拦在两人中间，气得又教训了一番，他想学校里的海洋生物少见不比陆地生物数量多，他可能一时间还没找到管理海洋生物的正确方法，这俩一A一O，一看就是海底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以后得多盯着点。他一想多，嘴上的输出就更厉害了。

他骂着骂着，这alpha还是屡教不改的样子，他越骂越起劲，最后李素没忍住，出面凑近同主任说了两句关于重新把信息素从体内引诱出来的事，努力把话掰扯回到信息素上。

毕珂：“主任，我和淮珍一路过来，信息素也淡了。”

“我这个omega有点弱，一天之内，受不了两次强逼信息素。”

“强逼信息素？”胡庐抓住重点，他拧头看向李素，那眼神里带着深意，好像在说——“你都对我的学生做了什么。”

胡庐问：“为什么要强逼信息素？测完AO，确定无误不就好了。”

李素凑近胡庐身边，压低声音道：“您先前不是说……”

“之前是因为好不容易出了一A一O，但是他俩是留级，”胡庐想到了什么，调转话头，道，“既然分化是在海洋分化过了，也不是什么怪事了，没必要反复测量了。”

李素凝眸看向旁边的一A一O，不死心道：“可是，alpha的信息素过弱了，omega的信息素又高于标准值，其中还是有问题。”

“是需要重新测的。”

毕珂和东方淮珍刮了李素一眼，两人双双把目光投向胡庐，像是盯着最后一道即将破天的口。

胡庐的视线在一A一O间转了转。

毕珂偏了偏头，朝胡庐道：“胡主任，东方同学他身体素质包括体能方面一向不好，就算是alpha，但也不是S级alpha，所以信息素偏弱也是能理解的。”他说着，越过胡庐，朝东方淮珍使了个眼色。

“有些omega体弱，在海洋里的时候试图勤能补拙，所以信息素过浓，稍偏高于标准值。这也不是什么难想的事吧。”东方淮珍跳过胡庐，朝人鱼omega道，“是吧，毕珂。”

胡庐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强逼信息素对身体不好。就这样了，不用再测了。”

站在后边抱着体检报告默不作声的蝶魄突然往李素的方向挪了几步。

东方淮珍突然回头，他微蹙眉，这个玉腰奴脑门上写着“意图不轨”、“阴谋诡计”。

蝶魄：“胡主任，李教官，我这儿还有五份体检报告需要重新登，需要这五位同学重新检查一遍。”

蝶魄：“其他四位同学都有时间，也愿意配合，但是有位alpha不愿意配合。”

东方淮珍：“……”

毕珂面色依旧，眼尾从东方淮珍那不耐烦的脸上掠过，他的心情反正很不错，他只是一个体弱的omega，说的是alpha，是谁不清楚。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人鱼接受新身份的速度也是很快的。

“谁？”胡庐皱眉，一把接过蝶魄手上的体检报告纸，看清最上边那张纸——

姓名：东方淮珍。

性别：alpha.

本体：珍珠。

“东方淮珍同学！”胡庐加大声音道，“请你配合一下，一个alpha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东方淮珍起初被胡庐这一嗓子激得指尖微动，瞟了一眼胡庐后，就不搭理了。

“AO信息素涉及身体承受，强逼损伤，看你体弱，不测就不测了。怎么重新做个体检，量量身高体重测测血压血脂的，总归是不痛不痒的小事，又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你怎么还让蝶魄同学来催你。”

“蝶魄，你看着淮珍同学，让他把体检做了，要是他再这副死样子，你来找我。”胡庐继续叨叨，没人敢打断， “蝶魄同学只是协助老师，他没有那个义务要一直跟在你们屁股后边催。别拖拖拉拉婆婆妈妈耽误人学习时间。有这功夫，人地理试卷ABC卷都能刷三遍了……你安生点，别给我整出幺蛾子……”

毕珂感知到身侧珍珠的气息起伏加重了，他边感知着耳边外界的风云变化，边往下看去。

老实说，玉兰树生得这般高，是看不清花枝乱颤下的斑驳的。

胡庐讲累了，话头调得很快：“谁把空调开开的，开这么低，焚雅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就不知道给学校省电。”

“小气死了。”玄机前排抱怨道。

“小声点。别被听见了。”旁边一男生提醒道。

胡庐**不离十地又重新扯了回来。

“你们十班就分化两个，一个alpha还信息素弱，整班明显是体能不行，你们这样下去，以后外出任务不得给焚雅丢人？”

“空调关了，下去先跑个6公里热热身。”

“啊……”谢候把椅子拖地往后一拉，双手搭在后脑勺上，背倚后椅背上。

胡庐：“谢候！”

胡主任往谢候快步走近，猛的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刚才堵门的时候力气不是挺吗？不过跑两步热热身，这会儿叫唤什么？”

谢候：“主任。这大夏天的本来就就热，有什么可热身的。”

“别搁我这儿拉扯！都给我下去！”胡庐往外看了一眼，道，“现在太阳落山了，不会中暑，你们都给我下去，跑完记得回来把刚发下去的地理ABC卷都做了。我明天要讲。”

“我得去安排开学考的位子了，不跟你们废话了。哦对了，下去前记得把空调关了。”胡庐给李素使了个眼神，李素盯着点跑操，一个不能落下，包括那个下去捡半天书还没回来的始祖鸟。

明德楼顶楼高二十班的教室很快就就空了，门开了屋内的冷气直往外钻，待室内外温度一致后，楼下篮球场上多了一众少年的身影。

少年之间的交情可以在一场球赛后加深，也可以只是源于夏日夕阳下、红绿跑道上寻常的六公里，肩肘相撞之际。

新旧同学能很快熟络到一块，连那句“你好，新同学”也能免去。虽然有的新同学面色很臭，但是也有新同学面色是不那么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