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游戏继续

破旧的木船最终没有下水,想也知道按他们修东西的水平,漏水是迟早的事。

等太阳慢慢沉入海底,两人厚脸皮地蹭到老人们的晚饭。

寒冷的晚上总有不怕冷的小孩在路上追逐打闹,冲进小卖部买零食。楚烟和项祁走在回去的路上,被寒风吹了一路的米酒冰凉中带着恰到的甜,顺着口腔闯入肚子,让人爽快。

等到地方的时候,150ml的米酒被喝精光。她意犹未尽地舔起嘴唇,将剩下的水倒进去摇晃。

“还有吗?”见人摇头,楚烟建议,“酿点?”

“再说吧,如果没被找到的话。”

很有道理。楚烟没再说什么,敞开的窗户让她可以清楚听见海浪的声音,凉爽的风吹在脸上,刚好滚烫的被窝瞬间降到适宜的温度。

越来越沉的眼皮盖住眼球,大脑却像在开派对,反复回想有的没的。她像在睡梦中生活,又像在生活中做梦,醒时仍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敞开的窗户飘进细雨,这注定不是个出海的好天气。

她穿戴整齐,悄无声息地站在男人背后,看他笨拙地将日记中的地点和事件归类。每个格子都密密麻麻的,很难找到关键信息。

好心的人忽然出声,吓得男人一颤,“乱到老板会骂人的程度。如果你愿意付钱,我可以帮你搞定。”

然而未等项祁决定,以为不会被人敲响的门发出声响。

他们淡定地开门,见到意料之中的警察没有任何想法,倒是多看了带路老人几眼,和他手上的食物。

有种要上路的感觉······

两人默默坐上游艇,等分清现实时已完成问话,周围也多了许多人,熟悉却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站在那人面前,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久别重逢竟让母女之间无话可讲。楚烟就这样等待,如稻草人等待丰收后的自己的命运,而她比它更快等到,等到想象中的巴掌。

被扇偏过去的脸颊感到刺痛,可被打的人记不起曾经的反应,就那样站着。好奇女人接下来的反应是不是和以前一样,但改变的貌似只有自己,连那个敢逃跑的男人都没有进步。

“干出这种事,给那么多人制造麻烦,还进了警察局。我到底是怎么教你的,还不给别人道歉。”

啊,又是这样。

麻木的人恍惚之间抬起手,清脆的巴掌声让项父项母争夺遗物的声音停止,让为自己说话的姜眠夏愣住,也让自己感到不可思议。可没有结束,在姜母恼羞成怒后,反手又是一个巴掌落在旁边干净的脸颊上。

楚烟低头看向颤抖的手掌,终是忍不住笑出声。

她想,居然这样简单。

以前的她是什么样子的呢?挨打时就站在那里等待家长消气,明知不是自己的错还是接受指责,对夸大其词的诉苦和借自己口说出的“人话”不做任何解释。不是不能解释,不能反抗,只是结果都是接受更漫长的批判。

在多数人眼中,先流泪的一方属于弱势,他们总是用各种解释和不易来表达他们是多么爱你。而只要你在这场较量中产生负罪感,那么结果不言而喻,你输了,要继续做那个“乖小孩”,用行动去取悦“爱”你的人。

那先笑的人呢,没有人知道。

如今高出女士一头的人靠近后退的她,俯视曾经仰视过的人,终于问出那些问题,“杀人的是我吗。就算送东西的方式不对,先批评我的人也不该是你。觉得在大庭广众下骂我的你很了不起吗,很有面子吗,能让人感觉到你是个关心女儿的母亲吗?”

“你知道我生病了吧。不关心我吗,难道觉得很丢你的脸?为什么要哭,觉得对不起我吗,觉得这样的我让你感到害怕吗?那你要学会闭嘴,那些话我早就听腻了。”

“死者的日记、信和手机给他没问题吧,有问题也没用。”

楚烟自然地将警察手中的东西塞进男人怀中,冷冷地看了一眼项父项母,将项祁直接塞进姜眠夏车里。

往日话痨的医生诡异地安静,握着方向盘不停看后视镜,等着后面的人冷静。可河流本就自由,纸巾擦不干眼泪,言语无法使笑声停止。

姜眠夏小心翼翼地问:“回家?”

“哈咳,嗯。这几天我觉得很轻松,你说得对,是该出去走走。换个工作也不错,起码自由时间该多点。”

“嗯,嗯。”

寂静的环境让人难以生存,罪魁祸首却没注意到有何不对,异常的开心。司机恨不能一脚油门踩到底,到地方就把两人踹下去,让工作日时的小区楼下霎时间就剩下两人。

一黑一棕的行李箱滑进电梯,出现在门口。几日未见的屋内装饰和离开时一模一样,整洁温馨,缺少人气,总体而言还是打破了文理科生的刻板印象。

这是项祁多年来首次拜访别人家,心底默默给出评价,行为上却学不会楚烟那般自在。基本上对方走到哪,他就在哪,直到看见卧室才停在门口。

淡淡的薰衣草香萦绕鼻尖,拘谨的人问:“我睡哪?”

“地板,沙发也行,我家没客房。”楚烟搬出夏天盖的空调被和暂时用不到的毛毯,“劝你睡卧室地板,不想被冷死的话。”

她不欢迎别人在领地过夜,也没有人会在她家过夜。所有的生活用品只有一个人的份,分给客人的都是留下备用的东西,更别说被子这种没必要多买的用品。

因此睡地板是最佳方案,除非对方接受同床。

“好吧,那晚饭?”

“值得思考的问题。”

还未到高峰期的美食街迎来不常见的客人,位于不同的城市,坐在相似的位置,点着所差无几的食物。两人望着外米娜越聚越多的人,仿佛回到了几天前。

缓慢跳动的心脏无法骗人。

楚烟开始觉得快餐变得油腻,明明是同样的食物,感觉却如此不同。往常随便对付一顿的人想要挑剔些,尝试点别的东西。

脚下的人群离貌似也没离多远,没不适到想吐的地步;店内的人虽然很多,但不要在意他们,四周也可以和图书馆一样安静。

很新奇的感觉,或许项添当时就是这样呢,在喧嚣寻找在海岛上时的感觉。

有人的海岛,充满烟火气却又安静。

她擦拭嘴上的油渍,继续之前的话题,“早上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多少?”

多少,如果这个问题出现在早上,那就是具体的数字。

“条件是带上我。虽然之后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但看看别人的世界应该会是不错的体验。”

项祁笑道,“请还来不及,有些事你比我懂。成交,谢谢你帮我把弟弟带回来。”

交易达成,游戏继续。

然而楚烟反觉得心缺了一块,是永远都填不满的缺口。看着眼前为弟弟走出家门的男人,她开始思考谁能带自己回家。

人都会死,而人类无法预知死亡何时到来。她有个勉强健康的身体,却没有健康的心理,死亡对这类人来讲只会更加难控。万一她从世界上消失,谁能记住自己,谁能理解自己,貌似屈指可数。

有源头的羡慕和嫉妒没有宣泄的地方,可也没有宣泄的必要,所有事情都会在游戏结束后得到解决方法,那时她应该会得到点解脱。

街上开始人满为患,路灯比月亮刺眼,难得清晰的星空为夜晚添加乐趣。空手回程的人闯入拥挤的车厢,又挤出拥挤的车站,在热闹的小区内漫步。

项祁专注于解锁弟弟的手机,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下,撞了个踉跄。陌生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抬头见女人正在打电话。

“过几天就走。”

“还是处理一下吧,组长最近常在领导面前给你穿小鞋,免得在业内被搞臭。”

“嗯,谢谢。”

“不用,没你我都转不了正,正好借机会还人情。”

短暂地寒暄后,项祁担心道:“你旷工?”

“请假了,手机上。”请假流程确实不对,但有急事的人才不会走绕进死胡同的bug,程序员更不会,“还没解开,是不是亲弟弟?”

“小孩子有秘密怎么了!我给钱,你搞定。”

楚烟嗤笑,指着手机挂件,“我可猜不出他给了老人多少钱。”

······

小酒坛挂件随手机被放在室内,仅受轻伤,旁边的铜钱随动作来回摇晃。看似和锁屏密码无关,可疑程度却不输楚烟蹲守在家门口。

项祁狐疑:“你确定?”

楚烟头也不回地往家走,“不确定,但值得一试,毕竟就这么几个数字,你不知道的能有几个。”

既然要玩游戏,线索怎么会缺失。少年将所有秘密送到哥哥手中,就像陷入热恋的人把礼物摆在明处,让恋人猜东西藏在何处。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永不希望另一方为难,而找不到的人要么眼瞎,要么根本不值得对方费尽心思地付出。

当然会有例外,那便是此时此刻过于在意对方,无意忽略双手奉上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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