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猴子跳上去一巴掌扇在猪八戒的脑后勺上:“呆子,叫谁浑家?”

猪八戒赶紧改口,向猴子讨饶:“高小姐,我说的翠兰小姐。”

说罢,猪八戒火急火燎地往来时方向往回跑。

小白龙不解地望向我和猴子:“二师兄干什么去?”

我双手合十,口念一声“阿弥陀佛”。猴子回了一句:“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

小白龙“哦”了一声。

到第二天早上,猪八戒没赶回来。我看看天色,对猴子说道:“要不,我们等他半天?”

猴子无所谓:“行吧。你是师父,听你的。”

猴子给我和小白龙画了个圈,然后飞出去化了个早缘。

临近中午的时候,猪八戒背着高翠兰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凡人气浊体重,神仙不能带着在天上飞。猪八戒只能背着高翠兰用两条腿追我们。

猪八戒抬头看见我们还在原地,一鼓作气冲到营地,这才气喘吁吁地放下高翠兰。

猪八戒这一趟可真是累的。刚刚放下高翠兰,他就跑去猴子那边,拿了一把水壶“咕咚咕咚”将大半壶的水全部喝掉。

喝完水,猪八戒又跑去拿猴子化的缘来吃,还不忘贴心地捡出完整、好的递给高翠兰,让她填肚子。

猪八戒吃饱喝足,匀过气。他同我们讲这一晚上他都干了什么事。我和猴子多少猜出来了,只有小白龙睁着好奇的眼睛,眼巴巴望着他二师兄。

猪八戒哼哼唧唧,向我们述说:“我昨夜里听了师父讲的故事,立刻意识到翠兰小姐要不好,连夜地赶回高老庄。嘿,你瞅我瞧见了什么?高家一对老夫妻带着两对儿小姐姑爷,三大家子,老的五条腿小的四条腿,团团地围住翠兰小姐。那白森森的绫子都给她备好了,就悬在小姐闺房的横梁上。你一言,我一语,好听话恶毒话,都指望小姐去死呢。”

猪八戒从地上爬起来。在我们惊讶的目光下,猪八戒向着高翠兰鞠了一躬,满怀愧疚道:“翠兰小姐,是老猪对不住你,害苦你了。”

高翠兰至始至终都是沉默地呆在一边,反而比不上前天猴子把她从偏院接出来时。那时候她虽然哭哭啼啼的,好歹有点儿人气儿。

就看到高翠兰微微抬眼,轻飘飘地瞥了猪八戒一眼,竟然没有怪他:“世道就是这样的。嫁给别人,不见得比嫁给你好几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一个人能对伤害过自己的人说一句,不用对方将曾经的伤害放在心上的话,这个人要么心胸宽广如圣父,要么是觉得这人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活头的了。

在场的人都看出来,高翠兰现在的状态,绝不会是前者。

猪八戒被高翠兰无悲无喜的模样吓唬住了。到底成亲三年,面对面了三年的人,虽然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猪八戒对高翠兰多少付出了一点真心。

猪八戒忙慌地向我看过来,竟然是在向我求救。

我念了一句佛偈:“你把她带出高老庄,想过怎么安置女施主么?”

猪八戒闻言,眨眨黑豆小眼,犹豫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猴子冲到他身边,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我问你,你就带了个人出来?枉费你担了这么多年的恶名!这三年都白干了?”

猪八戒多聪明,立刻领会了猴子的意思。他两只大手掌一拍大腿,转身又往高老庄的方向狂奔。这次来去如风,不一会儿猪八戒就跑了回来,肩膀上扛了一个大木箱。

猪八戒将木箱子重重地落在地上。箱盖子打开,全是金银珠宝并一些昂贵的布料。

猪八戒摸着脑袋瓜子,憨憨笑道:“我这三年里在高老庄辛苦做工,可是一人抵着十人、百人用。好不容易积攒了这些钱财,一直暂存在高老头儿那里。之前走得急,倒是忘记了。”

猪八戒将箱子搬到高翠兰面前,对她说道:“我累你不住,小姐就拿了这些钱,在镇子里买个宅子,自己过吧。”

“你不要不乐意拿。我现在上了正道,是把你……把你当做妹妹看待的。”猪八戒刻意解释了一句,生怕高翠兰心有芥蒂,不肯领他这份心意。

高翠兰看了一眼猪八戒,没去看堆满金银的木箱。她收回目光,依旧不吭声。

我对八戒说道:“这世道,你以为她一个无辜女子,能守住这么多钱财?”就是我跟猴子都会被土匪拦路抢劫呢。这边都是边陲小国,不知道要比大唐长安混乱多少。

猪八戒垂头丧气:“老猪知道世道不好。但是古来都是这个世道。我总不能带着她一起取经,时时护着小姐吧?”

猴子跑到我跟边,低声问我怎么办:“真带着她,我怕她会尸骨无存。”

我点头:“我有一计,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行?”

猴子催促:“你快说,哥们多大本事你不知道?”

我说道:“你能不能带她去女儿国?”

猴子有些为难:“凡人气息浑浊,我背不动。”

我问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猴子转转眼珠子,琢磨了一会儿,改口:“方法总比困难多,不是不能办到。”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我向高翠兰走近一步,向她说道:“贫僧有一个妙去处,那里名叫女儿国,国中只有女子。女施主若是去那里,应该比别的地方好过一些。”也就好过一些,女儿国不是世外桃源,那里也是有律法和监牢的。善恶从不以男人、女人,富人、穷人……为区分的,它只在乎人心。

高翠兰听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女儿国这样神奇的国度,双眼不由得微微亮出光彩。

我连忙向她分析利弊,免得她日后后悔:“女儿国距离此地山高水远。女施主若是到了那里,只怕此生再没机会与你父母见面了。女施主要思虑仔细,再来答贫僧的话。”

高翠兰站起身,十分干脆地说道:“不用多想了。我岂能不知道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她看向猪八戒,“这箱子里的金银都是老猪赚来的。但他从我爹娘那里拿来,我爹娘、姐姐姐夫岂会甘心?我便是去镇上、城里买了宅子,也是徒等他们带官差来拘我,告发我了的。”

小白龙听到高翠兰说高太公要告发亲生的女儿,立刻被促动了神经,一下子跳了起来。他一下子就跪到了我面前,为高翠兰求情:“师父,你就救救她吧。”

我一把拉起小白龙,扭头对高翠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这个大徒弟,送女施主一程。”

高翠兰双手合十:“多谢几位师父。日后我必吃斋信佛,为四位长老祈福。”

我:“……”大可不必如此。

猴子上前,伸手在高翠兰后脖子上“切”了一刀。高翠兰立即晕死了过去——是真的死了。

猪八戒看到高翠兰被猴子弄倒,连忙一步跨过去抱住高翠兰。猪八戒还不忘冲猴子叫囔对一个姑娘怎么能这么粗鲁。等到他察觉高翠兰没了呼吸,竟然是被猴子那一下弄死了,猪八戒登时怒极红眼,变出九齿钉耙就往猴子脑袋上,猛地凿了下去。

猴子一把抓住钉耙,伸起一脚,将猪八戒踹飞出去:“激动什么?我不这样怎么带她去女儿国?难道要她跟着我们一路跋山涉水?只怕不出百里地就要出来一个厉害的妖怪,把她整个儿吃了。”

猪八戒从一堆碎石断草中爬起来,愣了愣,很快醒悟过来孙悟空是要做什么。他乖巧得很,立刻抹去脸上凶狠的戾气,屁颠屁颠地跑到猴子面前,跟猴子道歉,大拍马屁。

我敛着袈裟,问猴子,这样行不行的?

猴子看了看我,说道:“要不你把锦斓袈裟脱下来,我给她包上,保证她的肉身不损害。我这边有还阳的药丸,到地方给她吃一粒就是了。”

我点头,将袈裟脱下来递给他。

猴子接过锦斓袈裟,将高翠兰裹住。他抽出金箍棒给我画了个圈保我安全,然后扛起高翠兰,收起猪八戒装满金银的箱子,驾着筋斗云飞走了。

猪八戒在后面紧追了几步。很快看不见猴子了,猪八戒又悻悻地跑回来。

猪八戒在地上瘫坐了一会儿。然后他站起身,左右观望了一番,对我说道:“师父,老猪去看看有没有果子,给师父摘两颗解渴。”

我诧异地看向猪八戒:“你竟这般勤快?”这个天蓬元帅不应该是能懒则懒的么?

猪八戒憨笑道:“师父这话怎么说的?老猪可是十分勤快的。”

我想了想,也对,这个人在高老庄可是一个人顶一百个干活,论勤快还真是一顶一的。

“你就去看看吧。能带来几个就几个。”我看向碧蓝的天空,笑道,“等你师兄回来,再让他正经去化缘来。听说峨眉山的豆腐乳不错,可以让他去讨一些。”

小白龙在旁边听着一愣:“师父,峨眉山距此很远的。”

猪八戒嘿嘿笑,不以为意道:“再远能有十万八千里远吗?都是一个筋斗云的功夫,一里地与十万里地对咱猴哥,都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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