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丞语笑嫣嫣。我听着她的话，却是不可遏制地浑身一抖，莫名地想起绿衣裙老奶奶喊人拦截我时，用来称呼的名词儿——“人种”。

我猛然意识到，老巫婆这句“人种”，和原著中女儿国国都女子口中的含义，全然不同。

那个村庄经营的勾当，远比我和沙僧设想的恐怖和肮脏。

驿丞见我沉默不语，询问了几句。我琢磨着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猜测。我便没有同驿丞说明，预备在女儿国呆一段时间，等一等高翠兰到了，和她碰头了再说。

我客气地同驿丞摆摆手，只说那边风气实在吓人，叫人一想就止不住打颤。

驿丞面露尴尬，连忙安抚我道：“乡野之地，难免守着旧日恶习，还望唐使莫放在心里。”

我点头，应了她的话，心里越发肯定，这件事要等到高翠兰回来，才能透露。

驿丞领着大夫离开。红孩儿没一会，喜纠纠地跑了回来。他的手上拎着一个足有他个头高的鹿头铜壶。

“你是要把这一大壶的水，都给你爹灌下去吗？”沙僧瞧见鹿头铜壶，脸色都发青了，不禁开口问向圣婴大王。

红孩儿将铜壶搁在一边，看都不看沙僧。

红孩儿一会儿看看床上的小白龙，一会儿看看我。他快步走到我身边，把小肚子一挺，嘲笑道：“本大王不过出去打个水，你们师徒的肚子就大了一圈。怕是真要应了驿丞的话，不过三天你们就要生下孩子。怎么样，不如解下我头上金箍，本大王好光彩去我叔叔那儿，替你们求一碗堕胎的井水。”

小东西想要挟我。我朝他冷冷一笑：“不怎么样。出家人慈悲为怀，我肚子都这么大了，想来胎儿已经长了脑子，有了灵识。贫僧如何能伤他无辜性命？”开玩笑呢，我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能让李乾启那个死鬼负责，我能把他堕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糟蹋天赐良机，是要被雷劈的！

“啊？”红孩儿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他整个儿惊住了，嘴巴张得老大。

不说红孩儿了，就是在天庭见惯了奇人奇事的沙僧都是一脸的意外。但他只是瞪着一双牛铃大的眼睛，没有说一句话。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落叶有声。

几秒钟后，无声的屋内，“扑通”“扑通”几声响。就看到二郎神的六个兄弟，齐齐现身，跪到地上。

我一脸问号地看向他们，连忙起身让开，让他们不要行此大礼：“几位仙人，莫要如此，折煞贫僧也。”

梅山六友中的老大康安裕仰起头，双手向我这边伸了伸：“我的个圣僧爷爷，你莫要动这样的念头。你一个出家人，如何能生孩子啊？”

“仙人此言差矣，我佛门从不曾规定，和尚不能生孩子。”我仔细地回忆了一番佛门各项规定，确实没有这一个。

梅山六友中的老二张伯时更是满脸堆砌愁苦：“二哥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着圣僧，不能碰子母河的水。他那些话哪里是对圣僧你说的？分明是嘱咐我们呢。他前脚走，你就大了肚子。等他转头回来，瞧见你怀里抱着个孩子……我们可怎么向二哥交代？”

“几位不要说了，这孩子是贫僧生身骨肉，贫僧是不会舍离他的。”我铁了心拒绝他们的劝说，果断叫他们不要再提这件事。

我再次郑重地请他们起身，不要跪在地上。梅山六友面面相觑，一个个摸着脑袋，犹犹豫豫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候，昏迷多时的小白龙呻-吟一声，捂住肚子，睁开了双眼。

小白龙初时还有点朦胧，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等到意识彻底清醒了，他才缓缓低下头，瞧向自己的肚子。

小白龙眨眨眼，而后惊恐失色。

“师父，我的肚子怎么了？我没有乱吃什么啊！”小白龙俊俏的脸庞变得煞白一片，他哆嗦着两瓣嘴唇，牙齿都打起了颤，一阵“咯咯咯”。

他茫然四顾，瞧着一屋子的人，害怕得两只眼睛通红。

我愣了愣，立刻想到，小白龙肯定是联想到他还是一条囚龙，在鹰愁涧时，他一时嘴馋吞了猴子变化的汗血宝马，被猴子钻进肚子大闹的陈年旧事。

这一段故事，绝对是西海三太子龙生中数一数二的心理阴影。

现在，他不堪回首的记忆，可以再加一条了。

我将我们现在的状况，如实地告诉了小白龙。说到最后，我诚恳地向他道歉：“是为师的过错，竟用子母河的水泼你，害你怀了胎气。”

小白龙瞪了瞪眼睛。他捂在肚子上的手，下意识地挪开，仿佛那里藏了一个可怕的魔鬼。他脸色一阵白一阵金，却不肯怪我，反而颤抖着嘴唇，安慰我：“师父是为了我们，才做这件事。师父也不知晓那条河是子母河的分支。师父切莫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我十分感动，我果然没有收错徒弟。

小白龙往沙僧那边瞟了一眼，羡慕地扁了下嘴。

小白龙询问我，这件事怎么解决。我将落胎泉的功效说了说。我没有告诉他，我准备保下肚子里这个孩子，免得影响到他做决定。

千防万防，没防住红孩儿那张多事的嘴巴。这小东西小嘴皮子“叭叭”地，将我不肯堕胎这件事全部说了出来。

小白龙果然受到影响。他慌忙用手捂着他那痛死了、不断变大的肚子。

小白龙坐在床上，声音万分纠结：“那我……我也把肚子里这个生下来吧？”

我：“……”

说实在的，这一刻，但凡红孩儿不是孩子形态，我能一脚把他蹬死！

这种熊孩子真是太讨厌了！

我哪儿看不出小白龙根本不乐意生这个孩子呢？我走到床边坐下，十分慎重地跟他讲解：“生孩子这个事看着很难，其实更难的是养育、教导孩子。为师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生孩子的有很多，但是合格的父母绝不超过一成。”

小白龙听完我这番话，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渐渐低下头。我知道，他在慎重地思考这件事，没有打扰他。

半晌，小白龙偷偷抬头，小心翼翼地往我脸上瞧了一眼。

小白龙小声说话：“我可以跟师父学怎么养育小宝宝。”

我摇头：“你学不了。师父有你师娘做帮手。不仅如此，师父还有自己的母亲、丈母娘做教导。”我问他：“你有吗？”小白龙的母亲，西海龙后还在世。不过小白龙已经和西海龙王闹崩，小白龙指望他妈教导他带孩子，够呛。

小白龙再次陷入沉默。

我以为经过我这番讲解，他会回心转意，但是小白龙没有。他重新低下头去，又是一阵纠结，最后委屈巴巴地吸气细声，和我说明他的心意：“我只是想，我就这样放弃他，与敖顺送我去斩头台，有什么区别？我不愿做敖顺那样冷血的龙。”

啧，忘了西海龙王这条老泥鳅，一直是这个小徒弟心底的一道硬结。

这个事情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解决。我上辈子虽然也学过心理学，但是并不精通。纯粹就是为了学分，选修的课程。

我两手叉腰，思索再三，最后站起身，转身呼叫小白龙的亲大哥，西海龙太子。说到底这是他们的家事，优先让他们自家人处理，最好。

西海龙太子没有现身。

这意思是，这位太子爷不打算管自家弟弟怀孕生子这件事，这个孩子生不生的，全由小白龙自己做主。

该说这位西海龙太子十分“民主”吗？

我一脸黑线，回头看小白龙。小白龙红着眼睛，十分固执地不肯改口。

我挠挠下巴：“行吧。反正没人是天生的父母，你跟为师一起学习怎么做个父亲吧。”

一脸愁容的小白龙闻言，松了口气，脸色缓和。

红孩儿探头探脑，再次不合时宜地插话进来：“你们不应该是‘母亲’吗？”

我扭头，没好气地冲红孩儿：“滚！”要不是这小东西多嘴，小白龙哪来这么多纠结！

我冷冷地盯了红孩儿一会儿，决定打击报复他！

《三字经》有云：“养不教，父之过”。这小东西成天在我跟前惹祸造孽，我不能对一个熊孩子进行报复，我还不能报复他的家长吗？

我扫眼向梅山六友看去。我清楚得很，以这六个梅山老怪的本事，让他们去干西牛贺洲妖界总瓢把子，是不大可能成功的。梅山六怪之于二郎神，就像我和小白龙之于猴子，纯纯的大腿挂件。

我退而求其次，决定找他们帮忙，搞牛圣婴的叔叔——如意真仙。

我向康安裕讨教道：“贫僧素闻，灌江口上众仙家，个个都是兴修水利的一把好手，不知是真是假？”

康安裕闻言，脸上显出自得。他立刻回道：“不是自夸，疏河通渠、排口改道，灌江口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精通的。当年二哥哥都要在这方面虚心向我们请教呢。”

“他连这个都学啊？”我惊奇，上辈子没见猴子这么好学啊。

主角设定上，魂体特殊，没有魂魄能够通过他的肚子转世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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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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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生孩子这个事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