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朝瑶已然分不清日与夜。
经过这么多天的折磨,痛楚,她颤颤巍巍的适应,已然能爬得起来了。
上次一别,她再未见过裴子野。
独自一人在深渊,着实孤苦寂寞。
这里虽在冰封雪境,可朝瑶没日没夜的陷在冰火两重天之内,像一只不见天日的蝉,生根发芽。
竟有些蝉不知雪了……
那裴子野呢?
他在这里待了多久……
她趔趄着迈着步伐,漫无目的,一点点挪动。
远处点点星光与众不同,朝瑶抬起沉重的眼皮,一个不小心,又摔了下去。
血花开在她的下巴,血腥味在她的牙齿间弥漫,她咽了口唾沫,将血全吞到肚子里,铁锈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她双手扶在地上,却还是倔强的不肯服软。
那眼中只有坚定。
恍惚间,她看到不远处盛开的千年雪莲,只可惜,这不是白色的,而是漆黑的……
朝瑶已经难以深度思考了。
黑莲花也是莲花,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咬咬牙,用双手爬着前进,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快了……
就快到了……
她又闻到了先前那股异香,迷离香甜。
她喘着粗气,终于爬到了黑莲花跟前。
沾血的少女跪着,面前一朵漆黑神秘的莲花正缓缓旋转着……
诡异而又恰到好处,周围冰火相融,绚丽的像一幅壁画。
鬼使神差的,朝瑶没有用手摘下黑莲花,而是闭眼,张嘴咬了下去。
她的手磨的面目全非,颤颤巍巍的抖着,大拇指上一枚血红色的扳指早就泡在血水中,闪着微弱的光芒,这是母皇留给她的平安符……
她薄薄的嘴唇渗着嫣红的血,乌发雪肤,流畅的下颌线恰到好处,薄汗顺着她的脸淌了下来,掠过下巴,隐没至脖颈里。
被汗水与血水打湿的头发贴着她的脸颊,狼狈,而又顽强。
黑色的衣袍仍旧披在她身上,发梢乱糟糟的黏在衣袍上,像刚做过一场旖旎的春梦。
裴子野沉溺于梦魇之中,只觉得一股热浪正朝向他。
他回过神来,一双桃花眼抬起,半眯的眼眸瞬间睁开,眼尾微红,诧异万分。
他僵着身子,面前的少女半跪着,贴近着他,那嘴唇还轻咬着他的耳朵。
温热的气息铺洒满面,躲也躲不开。
那血红色耳坠摇摇晃晃,像裴子野摇摇欲坠的心。
朝瑶闭着眼睛,歪着头,轻轻合牙,咬不动,又皱眉加了三分力道。
裴子野吃痛,皱着眉头,那眼尾的戾气却如春日白雪不知不觉融化了。
血珠顺着他的耳廓滴滴答答的流在地上。
这感觉很奇妙……
裴子野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血,抬手,捻下一滴血,在指尖揉开,像冬日里的红梅一样鲜艳。
他眸中一抹暗色暗涌。
朝瑶又感觉到一股铁锈味萦绕在舌尖。
她掀起眼皮,日日夜夜的折磨让她心神不宁,暗红的血丝布满眼球。
怎么会是裴子野?
她喘着气,皱眉:“怎么是你?我那么大一朵莲花呢?”“
语气中略有些嫌弃。
裴子野皮笑肉不笑:“你还嫌弃上了?明明是你咬的我。”
他挑眉,漫不经心的侧过脑袋,那沾着血色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耳朵,殷红的血与他的血色耳坠融为一体,难舍难分。
“你故意的?”
难道这人不想活了,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弄死她?
裴子野双手环胸,还真是苦心孤诣。
朝瑶翻了个白眼,往事浮上心头。
原著里说,裴子野是个在江晚舟面前装的天真单纯,在谢绾绾面前是个偏执病娇。
简而言之,是朵黑莲花。
朝瑶一直以为黑莲花是个形容词,直到今天……她才知道黑莲花是个名词。
裴子野的真身是朵黑莲花……
原来黑莲花是这个意思。
朝瑶摆烂,一个仰躺瘫在地上,心不在焉的道歉:“对不起。”
一截白皙的小腿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露了出来。
裴子野双手环胸,单膝跪地,侧头勾唇:“我改主意了,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他的肩膀歪向朝瑶,高扬的马尾低垂,那血顺着耳坠滴滴答答,也没有理会,向只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人就该死
她也不例外……
“停,你不能杀我!”
朝瑶慌忙喊到,边说边后退,可她筋疲力尽,虚弱无比,直不起身子,只是贴着地面往后蹭着,似乎是杯水车薪。
却被裴子野宽大的手掌一把抓过脚踝,拖回原地,那黑袍上霎时间多了几抹褶皱。
她冷静的不像是死亡边缘,生命威胁的人。
“我可以带你出去,裴子野……”
裴子野愣了一瞬,复又危险十分。
他眸中探究十足,低哑着声音:“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空气中都是火星劈里啪啦的焦灼气息。
他的手像钳子一般有力,紧紧锁住,让她动弹不得。
他挑眉顶腮,盯着朝瑶,薄唇微启:“我可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朝瑶缩了缩脖子,这下完了。
她咽了口唾沫,睁眼说道:“我猜的。”
裴子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睁眼说瞎话……
“我说你长的就很裴子野,你信吗?”
她心虚的望回去。
“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能带你出去,你明不明白?”朝瑶语重心长,却又有些气急败坏。
“哦——”裴子野拉长了声音,他微眯着眸子,右手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块血色玉佩。“这么说来,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那倒不必…”
“没有你,我照样能出去。”
下一秒,魔气喷涌而出,直直冲向瘫坐的朝瑶。
这死黑心莲花,真是要弄死她啊……
朝瑶抬手,五指掐诀,她现在的状况根本连剑都提不起来。
却不代表她要坐以待毙……
血玉扳指在一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冲击力,将磅礴的魔气尽数退还,裴子野并未预料到朝瑶还有还手之力,退却两步,堪堪稳住身形。
豁
她这么牛?
不对,是这扳指牛……
这血玉扳指是幼时母亲给她的,她这一戴就是经年。
平安符原来真的能护她平安……
冲天而出的魔气充斥于冰火两重天这一方小天地,裴子野却不淡定了,那血玉扳指被他尽收眼底。
血玉,魔族钟情以血温养墨玉,以此来打造各种法宝装饰。
比如他的血玉耳坠……
还有朝瑶手上的血玉扳指……
这是魔族的标志。
他尾音轻颤:“你究竟是人,还是魔?”
他看不透。
“是你大爷!”
她要弄死这个黑莲花……
朝瑶发觉血玉扳指能保护自己后,越发有恃无恐,浑身上下又充满了力量。
她又宁心静气,发动言灵:“定!”
裴子野不能动弹。
如今朝瑶的言灵,对于低阶修士与魔物那是毫无压力,对于比她强的,只能靠出其不意,坚持几个呼吸。
这便足够了……
她扬手,虽然狼狈,却又意气风发:“桃夭!”
远处还在原地的桃夭剑闪现与朝瑶手中,剑身争鸣,蓄势待发。
朝瑶眼中有着锋利的锐气,此刻的她剑出鞘,锋芒毕露,气势骇人。
剑是剑修的灵魂…
这点在她身上诠释的很好。
昆仑剑式第六式——
“青龙摆尾!”
锐利而凌厉的剑光蓬勃而出,势不可挡,破开层层魔气——
一阵硝烟过后,裴子野的身影渐渐显现。
他的高马尾被吹的迷乱,高大而精瘦的轮廓若隐若现。
朝瑶知晓自己杀不了裴子野,可真当裴子野真正好端端的出现在视野里,她还是感到一阵惋惜。
真可惜,没能直接杀了他。
要是杀了他…不知道这本书会不会崩.
毕竟眼前这位不讨喜的主儿确确实实是《团宠》的男主。
两人相对而立,陷入了僵局。
两两相望,彼此之间都是满满的警惕与杀意。
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他们都微微喘着气,鬓发微乱。
裴子野先开口,他看起来比朝瑶体面多了。
“我能闻到你身上的气味……”
朝瑶说话带刺,看起来狼狈许多。
“你是狗吗?还能闻到气味…”
对待这个想杀死自己的黑莲花,她着实没有好脸色。
裴子野无所谓的挑眉:“只有同类之间才能闻到的气味,你也能闻到那股气味。”
她想起了那阵只有她能闻到的香气,先前在甬道出的异香,后来冰火两重天也有同样的气息。
裴子野没说谎,在这个世界,同类之间会有同样的信息素,若是这样的话,事情可就大发了……
难道说,她不是人?
她也是个半魔!
豁,她怎么连自己都骂了……
一连数日,相安无事,两人都井水不犯河水。
裴子野再也没喊打喊杀,兴许是朝瑶也是个半魔让他有了同类之间惺惺相惜之情。
而朝瑶一开始沉浸于自己是个半魔的荒谬事实中,整日埋头苦练,头也不抬。
这个世界还能更颠一点吗
自打她出生起,她就从未见过父亲,可这在虞朝也情有可原。
虞帝是女人,拥有无数男人,朝瑶只听说自己的父亲去的早,原来是她爹是个魔……
朝瑶闭上眼,脑海中浮现起母皇第一次为她戴上扳指的模样。
“阿瑶,这血玉扳指可保你一世无忧,切记,不要摘下。”
她本以为这是古人的封建迷信,当不得真。
现下发现,竟然有如此缘由。
或许母皇从未想过,她的王姬竟然能踏入修真界,进入道途,练剑习诀,恣肆悠游。
冰火两重天的时空流速与外界不同,相较于外界,这里的时间流速更快。
这里一年,外界一天。
朝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这里没有日升月落,时间变成了空虚的概念。
大多数时候,朝瑶修炼,裴子野会化为莲花,静静旋转。
她的血肉疯涨,洗髓伐骨过后,神清气顺,轻巧敏捷。
地上有大大小小干涸风化的血迹,那时她的来时路。
现在,她要重新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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